201別找我麻煩
晚上,一直處於半睡半醒之間的莊華被並不大的說話聲驚醒,莊華睜開眼睛,身體沒什麽動作,腦子裏把自己的處境理清了才放鬆下來。
她陰差陽錯的救了悅丘、盧詢主仆,現在在她一天前露宿的那個山洞裏,兩個人說話,這說明悅丘已經醒了。
要不要去跟悅丘打個招呼呢?莊華依舊一動不動的保持著臉蓋大竹笠,仰靠著包袱的姿勢,還沒等她想好,裏麵早已知道莊華醒過來的盧詢按照自家公子的意思,對莊華招呼道:“小兄弟!可睡好了嗎?”
莊華嘴角抽了抽,你老才是天然黑,我說沒睡好行嗎?這麽大動靜,不是聾子或者喝高了都會醒了好嗎。也好,對方替她做了選擇。莊華交疊於腹部的手抬起,拿開了蓋在臉上的竹笠。
因為天已經黑了,山洞外的藤蔓雖然不是死死的遮住山洞,也能透進些月光來,但是山洞裏依舊顯得一片昏暗漆黑,隻是莊華的位置正好位於洞口,故而漏進來的月光打在她的臉上,讓看見的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莊華身子坐直了 ,扭頭看向悅丘的方向,當讓她是看不清的們隻能隱約看見主仆倆的輪廓,漫不經心的打了個招呼:“嗯……悅公子可是醒來了?”
悅丘剛醒來不一會兒,頭還有些暈乎乎的,隻覺得這聲音很耳熟,但是一時沒有憶起來是誰,出於禮貌答了一聲:“多謝小兄弟救命之恩,在下白鶴悅丘,回城之時定當是以厚報。”
莊華腦海裏“叮”地響了一聲,白鶴城啊,她說怎麽聽上去那麽耳熟,今天聽悅丘一說才想起來,白鶴城不正是她在煬國用的假身份,華莊的戶籍所在麽。還真是有緣分啊。“互相幫助罷了,悅公子不必言謝。”
悅丘越發覺得這聲音耳熟,一個人的名字就要破口而出,可是卻怎麽也想不起來,知道那人方才哪句話說完已經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了,但是他還是問了一句:“還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
莊華淡淡的回答說:“敝姓莊,名華。”
“莊華?!”悅丘將這個名字脫口而出,預期之中帶著掩飾不住的驚詫和激動,他早該聽出來是“他”,早該聽出來的!悅丘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盧詢不知悅丘為何如此激動,還以為莊華這個名字是他家公子的又一個仇家,一邊扶起悅丘一邊把長劍那在了手裏做出了防禦和隨時出擊的準備,警惕的盯著莊華。
悅丘一手壓下盧詢的劍,踉蹌著朝莊華走了過去,盧詢一驚,暫按下劍跟了過去,莊華暗道一聲真讓人不省心,也站了起來向前走兩步扶住差點摔過來的悅丘。
悅丘即使受了傷卻也不妨礙他的極佳視力,在看清莊華的臉孔之後,心裏驀然輕鬆了。
在得到莊華死於圍捕之後,悅丘的心裏一直很壓抑,那種隻有離去的憋屈感和心裏空落落的缺失感讓他時常夜不能寐,最常想的一個問題就是,若是他足夠強大,是不是就可以幫“他”一幫,不讓“他”在陷入絕境之時隻有死路一條可走。
可是悅丘知道,自己和“他”,一個是靖國世家子,一個是肇國寵臣,本來就道不同,何況都是男子,也許連朋友二字都隻是勉強當得,日後時局動蕩,興許兵戈相向也未可知。
可是,他卻真的不想“他”死。至少不該死的這麽早,或者如此憋屈。煬國發布的官文告示說的是:外國奸細華莊意圖行刺煬王,兵追至犼山,遂墜崖而亡。
簡單的三句話就寫忘了莊華的一生,悅丘的心裏升起的憋悶無人可解,莊華不該如此絕命,“他”是一國之士,是風流不羈,淡然瀟灑之姿的才子,怎能死的如此不明不白,“他”還未得一分世人的讚譽與功勳,就如此湮滅於世間,著實不公。
“你沒死。”悅丘雙手握著莊華的肩,喟歎著說了仿佛是廢話的一句,莊華卻從悅丘微微顫抖的手察覺到了他並不平穩的情緒,心中一暖,道:“嗯,我命大。”
盧詢腦子裏一團漿糊,他沒有跟隨過悅丘去肇國,那一次明顯是陷阱,悅丘怎麽可能不給自己留後手,盧詢就是後手之一,所以盧詢也並不知道自家公子還有個叫莊華的朋友,並且莊華這個名字並不響亮,隻是在璋梁才有人知曉,而且還不是啥好名聲,所以盧詢也不知道莊華其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但是見自家公子這麽待人如此親熱,想必是交情很好了,而他又不知道,看來是肇國之行結識的,隻是為何此人又以如此形象出現在此地呢?莊華……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不得不說盧詢同學在一定程度上真相了。
在盧詢看來,莊華和悅丘故人相逢喜不自勝。但事實上,這兩個人都屬於性情偏理智型,語言很簡潔,廢話基本上在不熟或是有外人在的時候都說完了,而兩個人真正說話的時候是很直接利落的,初見的激動過後,兩人已沒有什麽太明顯的情緒。
悅丘被莊華扶著坐了下來,兩人都靠在莊華的大包袱上,盧詢很是識趣的退出山洞,守在洞口留給兩人敘舊的空間。
“你是怎麽死裏逃生的?”悅丘坐下來平息了傷口的疼痛,問道。
莊華想了想,淡淡的回答說:“我不太清楚。大概墜崖之後我掉進了崖下的河裏才僥幸不死吧。這一個來月我過的昏昏沉沉的,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許一直在水裏飄蕩著也未可知,也許被人救了也不一定,我恢複神智的時候就在靖國了,就在距此地五百裏外的一個小漁村。在那呆了十幾天才往白鶴走,今日才到這裏。”
莊華語焉不詳,悅丘也不深問,嘴角揚起笑容,道:“來找我嗎?”
莊華摸了摸耳下鬢角,“不是。”
悅丘笑容一僵,不悅道:“為何不來找我?”
“我不知道你在哪。”要是知道我肯定不往這來。莊華實在是不想再參與進任何事端裏,他現在覺得日子很輕鬆,也很充實,就連不時襲上心頭關於自己身份是黑戶的那點小擔憂都成了充實的一部分。
悅丘歎了口氣,似無奈的說道:“不是說過我在白鶴嗎。”
莊華翻了翻白眼,“我才知道。”
兩人又說了說莊華醒來之後的事情,話題就轉到了悅丘身上,莊華略帶好奇地問道:“此行所為之事還順利嗎?”
莊華不問他為何如此狼狽,不問是誰讓他如此狼狽,質問如此狼狽之行所做的事情順不順利。悅丘的嘴角弧度調高,“若不是早就認識莊華,我還以為你是我大哥派來打探消息的。”悅丘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舒服一點,道:“我若或者回到白鶴城,就算是順利了。”
莊華點點頭,手伸進包袱裏,摸出兩個窩頭,遞給悅丘一個,自己叼了一個,待悅丘伸手接過去之後,才道:“真麻煩。”
悅丘看著手裏的窩頭,失笑道:“是啊,真麻煩。若是莊華,便不會弄得如此麻煩了。”
莊華點點頭,“嗯,我會直接走開。”
莊華的說法讓悅丘一愣,想想莊華的性格,也是,要是“他”的話或許真的對那些讓人爭得頭破血流的東西不感興趣,一走了之跟像是“他”的風格,就像“他”當初義無返顧的從肇國離開一樣,對任何事毫無眷戀與癡迷。
“若是不爭一爭就不能在這世間自在的活下去,連自己的去留也無法決定呢?”就像上次的肇國之行,就是被逼不得已不得不去,不得不折損大量人手在肇國,就算歸程也是坎坷萬分。悅丘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容,眼神卻已經冷下來了。
莊華也想到了金渺島之行,若有似無的歎息了一聲:“自在隨心,若是彥澤沒那麽多麻煩事,我也不想走。於我來說,沒有麻煩的生活就是自在,與你的自在不同。”
“不知教導你的人是什麽樣子,若知道你如今不思進取的模樣,他老人家會不會寒心?”悅丘半事玩笑半事認真的說。
莊華挑了下眉,她老師可多了,大部分還都是按小時計費的,“估計不會,他們有很多學生,送走一波又來一波,不會在意我如今是甚模樣。”
悅丘掰了一小塊幹糧放進嘴裏,邊嚼邊說:“莊華願不願意幫我一幫?”
莊華本能的拒絕:“不幫。”
悅丘身子後仰,湊近了背後的莊華,說道:“你若不幫我我可就另想它法了。”
莊華一點鬆口的跡象也沒有,道:“嗯,想吧。”
“好吧……”悅丘故作淒涼的長歎一聲,“隻能另想它法了。”莊華日後知道了悅丘的辦法是什麽的時候,真想一把掐死這個妖冶美麗的男人,而現在,莊華既是慶幸又是心存歉意的說:“抱歉,我恐怕是真的幫不了你。”
悅丘毫不在意的擺擺手,“無妨,不過,我請你到白鶴去做客你可不要再推脫了。”
莊華本來還行拒絕,悅丘卻提前把這條路堵死了,隻好答應:“嗯。”
悅丘笑了笑,“等到了白鶴城,我帶你好好去領略一下靖國的好風光。”
“嗯。”
次日一早,盧詢幫悅丘換了藥之後就在悅丘的吩咐下獨自離開,潛回城去搬救兵去了。悅丘則是在見到自己胸膛上仿佛蜈蚣一樣的傷疤驚奇不已。
“人膚居然也可像布料一樣縫補起來,昨日還差點開膛破肚,今日我這傷口就有結痂的跡象了,著實是奇思妙想!”悅丘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莊華,都快把莊華看不好意思了,幹咳兩聲道:“咳咳……我這也是拾人牙慧,擅長此道者比我縫補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悅丘略帶深意道:“我倒想見識見識莊華說的擅長此道者。”
莊華心道,你穿越吧,別穿錯了正好穿到我那就見到了。“我也是無意中遇見有人以此番治療他人,偶然想起,才幫你如此……縫補了一番。”
悅丘不再追問下去,說道:“待盧詢回來,莊華與我一同回城吧。”
莊華點頭,“行啊,不過我身上的錢不多,住宿費用可不要收我太多。”
悅丘一笑,“不會刮盡你的錢財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