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默契
冬日晝短，夕陽的餘輝方散盡，黑色的薄暮便攏上了永平城。
定下暫住侯國府的決定，長樂公主便在秦岩的引領下住進內院的西廂房，而賀嵐則被安排在了前院，故意被分隔開來。
賀嵐自知這是秦岩有意為之，但長樂的公主的默許讓他只能滿心怨念地接受。
「打了我的人，還想讓本侯給你臉嗎？」掃了眼不甘心離去的賀嵐，秦岩心中冷哼一聲。
秦重被打之後，他便知道自己和這個賀嵐無法和諧相處了，既然如此，不如乾脆把隊伍站的明確一點。
有時候人生就是一場賭博，既然下了賭注那便自己承受便是。
何況皇上只是病了，還沒死呢？只要皇上健在一天，他的話便是金言玉律，無人可以違逆，這點他還是很清楚的。
「永平侯如此得罪當朝振威大將軍之子，難道不怕有人在朝中搬弄你的是非嗎？」
見賀嵐離去，長樂公主摒退身邊的侍女，巧笑嫣然。
「比起得罪振威大將軍，微臣更不想得罪皇上。」秦岩同長樂公主並肩而行。
這時侯府道路兩側已經點上燈籠，昏黃的光線驅散了黑暗。
長樂公主神色哀婉，「本宮巡遊北境這一路，你倒是第一個敢這麼說的，如今天下皆知皇上的病拖不了幾年，你就不怕將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秦岩聞言笑道：「身為皇室宗親，匡扶皇室乃是職責，無需畏首畏尾。」
長樂公主輕輕點了點頭，眼中卻閃爍一抹笑意，從小生長在京師那樣你爭我斗的權利窩中，她才不會相信秦岩這番表衷心的話。
這個永平侯是個聰明人，但也是個有野心的人，否則他不會冒著得罪賀嵐的風險匡扶皇室，畢竟如今的大華國人心思亂，早已不是曾經威懾四海的盛世。
」匡扶皇室？看來永平侯已經猜出本宮此次巡遊的目的了。「既然話已挑明，長樂便不再遮遮掩掩。
秦岩的神色也嚴肅起來，「皇上和公主有何吩咐，但說無妨。」
微微嘆了口氣，長樂說道：」如今朝中的形勢你可了解？「
秦岩點了點頭。
」如今京師兵馬不是掌握在以張揚為首的宦官手中便是掌握在以振威大將軍賀煒為首的外戚手中，皇上雖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天子，但在京師卻無法調動一兵一卒，如今只有依仗在外的將領，只是這在外的將領看清了朝中形勢，又有幾人願意忠心護主？」長樂淡淡說道，「所以皇上想到了你們這些在外的諸侯們，在眼前的形勢下，自家人總比外人可靠許多。」
「原來如此。」秦岩心中暗喜，這次他是猜對了」不過可惜，如今的諸侯已經實力不在，本侯也不過執掌三千兵馬，只怕在外人眼中不足為道。「
長樂沉默半晌，她說道：「如果你們恭王一脈一條心，至少也能湊出兩萬兵馬，只是你的兄長秦羽和秦陽很識實務，三言兩語便倒向了賀嵐。」
後半句話中，長樂的語氣不善。
秦岩的眼睛轉了轉，很顯然，長樂公主在秦羽和秦陽處碰壁了，他說道：」微臣和他們二人從不往來。「
」這本宮知道。「長樂公主臉上再次露出笑容，「所以本宮才會來此。」
穿過小道，二人來到侯國府前院和內院之間的白玉橋上，長樂繼續說道：「對於忠於皇家之人，皇上與本宮自是不會虧待，今後你在封地大可便宜行事，朝中本宮和皇上會為你撐腰。」
頓了一下，她繼續說道：「另外，這燕雲府的太守還空著，只要你肯聽話，讓你登上太守之位也未嘗不可。」
秦岩怔了怔，心道這長樂公主給真是給他畫了一個巨大的餅，而往往領導給員工畫大餅的時候就等於在說這活沒錢，沒福利，又累還極為危險。
果然，長樂公主繼續說道：「但朝中的情況你也了解，沒有尺寸之功，皇上也沒法讓你坐上燕雲太守之位，不過當下倒是有個機會，黃河民亂之事你可知道?「
」微臣聽說過，今年黃河潰提，朝廷賑災不力，數百萬百姓流離失所導致盜賊蜂起。「秦岩眉頭緊皺，他已經明白長樂公主想說什麼。
」這些亂民如今被一個叫曹雄的人蠱惑四處劫掠攻打官府，掃蕩豪族烏堡，聲勢浩大，自稱百萬天雄軍，如今禍亂已經波及到燕雲府，賊勢浩大，朝廷北域兵少，如今朝中有人諫言令北境各府自募士兵以自衛，皇上正在考慮，估計皇命就要下來，若是你能夠趁機立功，那時便好說了。」
長樂的眉間隱現一絲愁緒，身為一國公主，她本應在如詩如畫的金陵城享受榮華富貴。
但如今皇室衰微，短短三十年皇帝便換了五個，而且每個皇帝的下場都很慘，她這個公主和皇帝同氣連枝，一損俱損，只得辛苦一些了。
「自募士兵？」秦岩有些驚訝，」公主的意思是北境各府太守和諸侯能夠自己招兵買馬?「
「正是。「長樂公主點頭。
」但若是如此，豈不是飲鴆止渴？「秦岩心中擔憂，這道皇命只會讓地方豪強坐大。
」的確是飲鴆止渴，但現在只有這樣才能夠平定賊亂，想不被立刻渴死，這杯毒酒也就只能喝了。「長樂公主頗為無奈，朝廷已經是一團亂麻，如何抵擋這浩蕩的亂賊？
秦岩心中有了計較，沒有見到長樂公主之前他還以為朝廷還可以救一下，現在看來是真的病入膏荒了，既然如此，他不如在這帝國的黃昏中撈點益處，「茲事體大，多謝公主殿下相告，若是如此，微臣倒是要及早準備了。」
二人達成默契，秦岩向長樂公主行了一禮便返回自己的寢殿，畢竟夜晚和長樂長處不適合，即便二人說的上是遠房親戚。
回去的路上，秦岩不斷琢磨著下一步怎麼辦？
有了長樂公主在朝中撐腰，他自是可以在封地想幹嘛就幹嘛，無需擔心朝中的風言風語。
但是領兵平定流賊這件事他從來沒幹過，不由有些心虛，而且因為身處虎賁軍的保護下，永平城的三千士兵疏於訓練，裝備的火繩槍也很都是些老舊貨，這樣軍隊拉出去打仗簡直是找死。
不過高風險也意味著高收益，參與平定流寇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趁機招兵買馬，收斂流民，壯大自身勢力。
畢竟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有條活路就會安穩下來，他準備能收多少算多少，讓他們死在戰亂中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