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回 急火

  “噓……你聲點！”趙朝宣和她都是一身鎧甲，隨便動作都有響動，所以薑墨再三囑咐趙朝宣。


  “知道了。”趙朝宣雖然有些無奈，可還是盡量放緩了手腳上的動作。


  白幽跟在其後，三個人都是一副躡手躡腳，心到不行的樣子，殊不知內帳，早已醒來多時的趙宗佻正一臉陰沉地等著他們。


  剛繞到屏風後，腦袋還沒完全探入，薑墨和趙朝宣就看到朱晌和吳軍醫跪在一旁，蕭索的背影像是有一段時間了。


  而趙宗佻則一身單衣披著大氅，正襟危坐在床榻上，雙眼緊閉，臉色如冰，像是靜待什麽。


  他醒了？

  饒是一路上不停地做心裏準備，三人還是被眼前情景驚了措手不及，當即就僵在了原地。


  屋裏隻有兩盞燈燃，一盞照著床頭，一盞照著書案，光線確實晦暗。


  不過，這也足夠薑墨他們幾人看清趙宗佻不虞的神色。


  這鐵青如灰的臉色，這渾身冷冽的架勢，他怕是已經氣瘋了吧，薑墨心裏發虛，莫名地想要往後退。


  趙朝宣也沒好到哪裏去，心裏也打著鼓就想往外溜。


  唯獨白幽沒有絲毫挪動。


  “嗬嗬……回來了？”屋裏正一片死寂，就聽見趙宗佻冷笑一聲開口了話。


  三人一臉錯愕茫然，如此極冷壓抑的氣場，沒人敢這會接話。


  “哼！怎麽？有膽子給我下藥，這會沒膽子啃聲了？”聽不見薑墨他們幾個的反應，趙宗佻自顧自地冷笑。


  雖然眼睛不見，可趙宗佻也能想象到他們此刻愕然的表情，尤其是薑墨這丫頭，定是心裏虛了，想要往外溜吧。


  一想到這，趙宗佻心裏一陣發笑，隨即睜開眼睛，死死盯著薑墨他們。


  那樣準確，完全沒有猶豫和遲疑，仿佛他的失明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所以，即便知道趙宗佻眼睛看不見，可這若有似無諱莫如深的眼神，還是讓薑墨她心中沉沉地咯噔了一下，莫名有些害怕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心虛什麽。


  而此時，跪在地上的朱晌和吳軍醫，轉過頭來不停地給他們使著眼色。


  那焦急的模樣，薑墨知道是逃不過了。


  反正都這樣了，還能怎麽辦，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更何況她是主謀，要擔責任也該是她，不能讓他們幾個跟著倒黴啊。


  再了，主動承認總好過被動吧！這可是她以往屢試不爽的經驗。


  想通了這些，薑墨幹脆心一橫，腳一跺，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心顫顫地喊了一聲“叔叔……”


  “呃……叔叔……”


  “上將……”趙朝宣和白幽見狀也立刻跟著跪了下去，誰也不敢多話。


  趙宗佻眼睛失明，這耳朵卻越發好使起來，即便是大帳內鋪著厚實的羊毛地毯，他還是聽見了他們跪地的聲音。


  嗬，這丫頭又想示弱討他心軟可憐了，趙宗佻知道這是薑墨的慣用伎倆，而且他每每都會上當，可這一次實在太嚴重了，不讓他們長記性是不行了，趙宗佻不得不繼續狠下心來。

  看著趙宗佻絲毫沒有心軟，反倒是眉頭越發緊蹙了，抿著嘴一言不發，薑墨他們幾個就跪在那心懷忐忑，帳外一片忙碌，帳內一片死寂……


  其實，早在薑墨離開後不到半個時辰，趙宗佻便幽幽轉醒了。


  因為看不見，睜眼閉眼都是一片黑暗，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更不知道現在外頭是白還是黑夜。


  再加上他此時，渾身無力，頭眼也有些昏沉，所以隻能閉著眼睛，躺在床榻上仔細感覺著周圍的一切。


  嗯，很安靜，空氣中有燭火的味道，還有混著龍涎香的草藥味，是這個味道，這……應該是他的大帳，那藥味，那淡淡的龍涎香他還是很熟悉的，應該沒錯。


  聽上去他身邊應該有人，是呼吸，不緊不慢……不慌亂，應該人不多，是朱晌，白幽……還是丫頭他們呢？


  嘶……頭又是一陣昏沉……趙宗佻的喉嚨有些發幹。


  等一下，大帳？床榻？他不該是要披掛上陣，不該是在戰場上嗎，怎麽會又突然在床榻上醒來？


  他又受傷了？趙宗佻努力感覺著周身，除了兩前肩膀的箭傷之外，好像沒有哪裏再不舒服了，隻是仍舊有些渾身無力。


  他到底是怎麽了？

  渾身無力？嘶……丫頭，茶！

  昏倒之前，腦海裏殘存的記憶片段都連了起來，趙宗佻立刻就意識到是他之前喝過的茶水有問題。


  茶水，丫頭拿來的，他們幾個都喝了不是嗎，難道是那些人沒處理幹淨，留有餘患……趙宗佻心中突然一愣，隨即就想到了最壞的可能，心中閃過一絲驚慌。


  可也不對，要是如此，他怎麽又會躺在自己的大帳內，周圍還如此安靜，要真是那些人得手，現在匈奴怕是早就攻破了他們的大營了，哪裏還會如此安靜……


  等等，匈奴，丫頭，朝宣，茶……難道是他們倆？

  趙宗佻一想到這種可能瞬間就不淡定了，這比剛才最壞的可能還讓他驚慌得百爪撓心，胸腔一股急火，腦袋也瞬間清醒多了。


  可他的疑問還沒出口，便聽見朱晌聲音有些奇怪地喊了他。


  “爺……您，您醒了？”朱晌這話聽上去驚慌大於欣喜，趙宗佻心中立刻敏感。


  “上將，您，您醒了！”吳軍醫也立刻站起身來，有些意外道。


  “嗯……”趙宗佻皺眉低低哼了一聲，然後作勢就要起身，朱晌立刻近前攙扶了一把。


  “上將，喝些水吧。”吳軍醫遞來一杯水給了朱晌，想讓他喂趙宗佻吃些，緩解之前藥物的讓人口幹舌燥的副作用。


  “爺，喝點水吧。”朱晌接過溫水，往趙宗佻嘴邊送著。


  而心中滿是疑惑的趙宗佻卻也抿著嘴避開了，朱晌的手有些愣住了。

  “爺？您剛睡醒，就喝一口，潤潤嗓子吧。”朱晌祈求道。


  “告訴我，丫頭和朝宣呢？”趙宗佻沒有理會朱晌的祈求，反倒是著急先問起了薑墨他們。


  這話聽上去像是試探又更像是質問，朱晌臉色頓時發僵，猶豫了半還是沒有開口。


  “話啊！”朱晌的沉默讓趙宗佻心中的惶恐越發盛了，語氣不善。


  “爺……”朱晌心中惶惶不安，捧著茶盞的手也僵住了。


  “話！”趙宗佻是真急了。


  “呃……是，是，回爺的話，呃，這不夜深了，二爺和王爺都熬了一多了，眼圈都熬紅，卑職瞧他們也熬不住了，就先送他們下去休息了。”朱晌沒想到趙宗佻醒得這麽快，而且一醒來就問到王爺和二爺，慌亂之下隻能支支吾吾的搪塞道。


  “下去休息？朱晌，連你也學會撒謊了？”趙宗佻從朱晌慌張的語氣裏分明聽出了隱瞞，立刻冷了臉。


  “爺，卑職不敢……”趙宗佻突然冷冷的發問，讓朱晌心裏更是發虛。


  “哼！不敢？那為何我會突然暈倒，那樣的主意可不是你敢想敢做的！”趙宗佻一臉怒喝。


  “爺！卑職知錯了！”見趙宗佻動了氣，朱晌又不知該如何解釋，隻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承認著錯誤，卻不多解釋。


  一旁的吳軍醫見狀也跟著跪了下去。


  “還有誰？”從剛剛開始，趙宗佻就聽見還有其他人，他知道那不是丫頭和朝宣的聲音，但又不確定到底是誰，便轉向聲音的方向，皺眉問道。


  “末將吳道叩見上將。”吳軍醫立刻隻報家門。


  “吳軍醫……嗬嗬……”趙宗佻眉頭緊皺，一臉玩味，良久之後頓悟般地冷笑道：“怪不得……這事竟然也有你！你們當真是好樣的！”


  趙宗佻何其聰明，似乎一瞬間就已經完全明白了這其中的事情，臉色更是冷若冰霜。


  好大一盤局啊，竟然能使喚得動他身邊的人，這倆孩子當真是胡鬧得命都不要了！趙宗佻心中騰起一陣怒火！


  朱晌和吳軍醫對視一眼，皆是一臉愧疚難當，卻仍舊無話可，畢竟多多錯，上將隻能更氣，更何況他們倆誰也沒想推卸什麽。


  “告訴我，那倆孩子沒有去！告訴我！”即便如此，趙宗佻還是心存幻想，朝著他們倆的方向有些猙獰道。


  “爺……”朱晌為難。


  “告訴我啊！啊！”趙宗佻怒吼，心裏滿是急憤。


  “爺……”朱晌雖然沒有明，但言語中頹廢自責的語氣還是印證了趙宗佻心裏的恐慌，最後一絲僥幸也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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