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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蠢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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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嘉喊了內侍,將十二具屍體抬出宣室殿,有內侍趴在地上擦洗,殿外等候的文武大臣,唏噓不已,瞧熱鬧的宮女內侍,驚疑恐懼,跌絆跑遠。


  夏侯云:「前世,來生,憑你們,也配!」


  宋丞相捋著鬍子:「太子殿下真正的樣子,錯付他人,殿下,這話,不對頭啊。」


  夏侯雲不以為然:「有見過本宮的,有與假冒本宮的人歡好過的,或攀污本宮妄求榮華的,有願為假太子去死的,十二個人,十二副心腸,本宮送她們一副棺木,算本宮仁慈。」


  「假太子?」宋丞相驚。


  「也許在他心裡,他才是太子,本宮這個太子,名不正,言不順。」


  燕明睿:「殿下,確認金袍人,夏侯憲的兒子,還活著?」


  「十之八九。」


  唐越怔怔:「不會吧,那天晚上,我們瞧得清清楚楚,殿下一箭射穿了金袍人的咽喉,亂馬踏成泥了。」


  喬飛:「這有什麼不好說的,一件袍子而已,誰穿不是穿,怎麼就能肯定穿上金袍子,就一定是金袍人呢?」


  徐太常:「殿下認為,十二女子敲金鼓,是金袍人挑起來的?之前此人做下的事,都是刀槍相見,這送美送子的蠢招,或許是別人做的呢?」


  喬飛憨笑:「倒是想刀槍相見啊,有宋丞相追剿在前,有殿下鐵鷹騎碾壓在後,那金袍人有多少刀槍的力量,也耗得差不多光了,刀槍動不了,只好來暗的,殿下在明處啊。」


  徐樹林嘖嘖兩聲:「喬大個子,腦子挺好使,嘴皮子挺利索,合著憨頭憨腦,扮豬吃老虎的?」


  喬飛茫然道:「喬某想什麼就說什麼了,殿下說過,敵在暗,我在明,就要防著敵人的暗算,沒記錯吧?」


  「你行,你行。」徐樹林直翻眼睛。


  「蠢招嗎?」夏侯雲冷冷道,「在易先生的滴血認親前,這殿里殿外烏泱泱一大片人,有幾個認為,本宮是乾淨的,是被誣陷的?在這一大片人當中,有多少人巴不得本宮收下這些美女,以使一年後有借口送女入宮,飛黃騰達?禍起蕭牆,本宮又怎麼知道,這送進宮來的女人,就沒有和本宮的對頭早就聯手的?

  「本宮撫心向天,既不好酒,更不好色,這一招,對本宮來說,確是蠢招,癩蛤蟆掉在腳背上,傷不了人,膈應人!


  「本宮在這兒說一聲,我夏侯雲做了北夏的王,你們是王的臣,做好自己的事,盡好自己的責,想陞官,想發財,憑本事,別想那些有的沒的抄什麼近道!」


  諸臣嚅嚅。話說得真好聽,哪國哪朝哪代君王,後宮空泛的,勤於政事,不為女色誤,便是明君,為臣的,事要做,責要盡,抄近道怎麼了,那也得家有嬌女!

  「十二朵鮮花凋零在宣室殿,可憐,可憐!」太史令搖頭嘆息,對著易青躬身一禮,「易先生妙手仁心,還太子殿下清白名聲,固王位根本,保未來雲王在青史上留下乾淨一筆,本人代太史署的全部官員,向易先生表示深謝!」


  「太子殿下,」宋丞相咳嗽兩聲,以手撫胸,振聲道,「太子殿下只為北夏強盛的拳拳之心,天可鑒,日可鑒,月可鑒!太子殿下是上天賜給北夏的天神,凡北夏民眾,總有一天誠心歸服,天道不可逆,天意不可違,這一天不會太遠的!」


  夏侯雲神色淡淡:「借宋丞相吉言,君臣同心,將士同心,方能天下來朝。」


  燕明睿吃吃笑,嘀咕道:「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果不其然。」


  徐樹林向前一步,面露慚色:「這一番美人計謀劃得縝密,開始得熱鬧,最終卻是讓北夏的所有臣民看到,看到我們的雲王心懷天下,絕非他們所想的酒色之徒!徐樹林沒有跟錯人,鐵鷹騎將士沒有跟錯人,中尉軍誓保龍城平安!」


  唐越朗聲道:「太子殿下心繫北夏,唐越唯太子殿下馬首是瞻,誓死追隨!盤龍山作證,錦江作證!」


  殿里殿外,諸臣紛紛躬身,連聲應和,一掃濃濃血腥味,一掃頹靡之氣。


  燕明睿嘀咕:「都舔了蜜蜂屁股的,也不膩著。」眼角的餘光留意著垂手立在殿門口的桓嘉,桓嘉則是一派安靜恭敬之態。


  「冬天還是會下雪的,夏天還是會打雷的,野狼還是會捕殺綿羊的,狐狸還是會偷雞的,太子殿下卻真真是心懷家國的,」宋丞相捋須,瞅著一臉憤憤的燕明睿,笑道,「燕都尉,你是不是該請大傢伙兒喝酒啊,聽說燕家藏著陳年好酒,醇香典雅,尾凈悠長,十里飄香哩。」


  「美麗的天鵝追不上高飛的雄鷹,萬鳥之王的鳳凰只棲息在梧桐樹上。」燕明睿齜牙笑,「宋丞相耳聰目明,居然瞄上了燕家的美酒。」


  「燕都尉在罵本相老奸巨滑吧。」


  燕明睿咧嘴笑:「燕五豈敢在宋丞相面前造次,宋丞相想喝燕家陳酒,好啊,登基大典,燕五敬宋丞相一桶,不喝完,不許離席。」


  「再添加一些氣氛吧,」宋丞相捋須,「太子殿下,老臣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夏侯雲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宋丞相但講無妨。」


  宋丞相看了看徐太常,微笑道:「老臣記得,太子殿下今年二十有四,北宮只有……」


  「宋丞相,」夏侯雲打斷宋丞相的話,「封后、選美、子嗣、立儲,這些事,本宮自有打算,宗正府、丞相府、太常府,都不必著急。宋丞相,你是金袍人的對頭,追捕金袍人,還請宋丞相多費心。」


  宋丞相噎了噎,能不著急嗎,後宮安,子嗣豐,大大利於王位的穩固,這位太子,年已二十四,只得一子,還在近日被人暗害了,北宮丘妃肚子里倒是有一個,可遠遠不夠啊,民間還講究一子懸二子穩呢,丘妃似乎比太子還年長唉。


  宋丞相一雙老眼從燕明睿、徐樹林、桑強、於耀、桓嘉幾個人身上掃過,激凌凌打了個冷戰,這幾個人,皆英姿勃發,氣宇卓爍,太子能不碰檀曼莉那樣的美人,不會是對女色,呃,一定是他想多了!


  夏侯雲看向燕太尉:「燕太尉,鐵鷹騎所需的四色馬,開始籌選了嗎?」


  燕太尉躬了躬身:「回太子殿下,選馬的詔令已經下發,牧師司已派人趕往軍馬場,配套絮衣軟甲的製作流程也傳令到了織造司,織造司正調派人手,採購織物。」


  「燕太尉辛苦了。」


  「臣職責所在,不敢當殿下憂心。」燕太尉百味雜陳。


  多少年了,燕家擔著外戚的名,被夏侯王室排擠於朝政之外,燕家子弟空有一身文武,嗟嘆一生。他的妹妹燕槿,單純得近乎愚蠢,只信她看到的,只聽她想聽的,生生和寰王心離貌不合,或許正因她愚蠢的固執,造成太子在朝中舉步維艱,也教出了太子對燕家格外的親近厚待,使燕家重振有望。


  燕明睿大大地咳嗽一聲:「殿下,美人死是死了,長安宮外還不知怎樣編排,既推測金袍人沒死,還撲騰出不小的水花兒,不打打他的臉,不打腫了,這口窩囊氣可咽不下。」


  夏侯云:「金袍人打名聲戰,本宮不接,閑磕牙的話不會好聽。傳諭,尋找與當年的憲太子、憲王有過密切交往的男人,不分貴賤,一經證實,賞千兩黃金。」


  殿里殿外諸臣齊齊腿軟。


  活著的人怎麼證實與一個骨頭都成灰的人有過交往?豈不是說白便白,說黑便黑,千兩黃金的重賞,鋌而走險,以命來賭的人,不要太多。重點是「密切」、「男人」四個字,明晃晃引人想那有悖人倫說不出口的事,重賞之下,曾經的太子,曾經的王,不被栽上「男女不忌」的惡名,才怪。


  合著,你抹黑我,我抹黑你爹,你爹死了,死人不會開口,我就欺負死人了,你拿我怎麼的吧。


  這不是無賴嗎?


  宋丞相狠狠咳嗽兩聲:「諸位臣僚,本相要說,憲王,的確,男女不忌,太子殿下沒冤了他。」


  諸臣腿軟得快站不住了。


  徐樹林:「那不就得了,潑髒水這種下三濫的招術,也好意思用到朝爭上來,可見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打名聲戰,毀殿下的名聲,很好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原來是自己黑,見不得別人白。」


  「就這樣吧。」夏侯雲道,「天色近晚,散了吧。」


  不一會兒,宣室殿安靜了,剩下夏侯雲和燕明睿相對。


  「看看閃電去吧。」


  兩人來到御馬廄,閃電和追月卸了鞍,在園子里悠然散步。夕陽下,閃電昂頭長嘶,它是那樣的富有神韻,宛然是神的使者,它的眼睛閃閃發亮,亮得好似夜空里的金星,黑眼珠凝聚著熠熠的光彩,溫柔如十六歲少女倚門回首。


  燕明睿:「你已舍了汗血天馬,再舍這匹野馬之王,人們會說你是個不愛馬的人,一個不愛馬的男人在北夏是被唾棄的。」


  「大雪壓不倒山上的青松,嚴霜凍不死牧草的根。明睿,我們兄弟為了北夏統一,已經忍了多年,可以再忍一忍的,東夷是我們的強鄰,我需要時間,鐵鷹騎需要時間。」夏侯雲用腳尖在地上勾劃了三個字,「尖,可小可大,卡,可上可下,傀,亦人亦鬼。成大事的,能屈能伸,敢舍敢拿。」


  燕明睿苦笑:「原以為你做了王就不必再忍,我想得簡單了。」


  閃電見到夏侯雲走來,一對黑黑的眼睛迎視著他,不住地搖頭擺尾,不住地刨蹄輕嘶,顯出極高興的樣子。


  夏侯雲走到閃電的身旁,用手拍拍它的脖子,閃電不停地用它的腮來挨擦他,它毫無顧忌地流露出來的那種依戀與親熱之情,使夏侯雲深深感動,他無法自持,情也難禁,緊緊地偎抱著馬頭,喃喃道:「閃電,閃電,你等著我,三年,我一定把你奪回來,你等著我!」


  「在那古老的草原上,有一匹野馬孤獨奔放,它像銀色的旋風,它像耀眼的電光,飛馳在草地與山林,消失在太陽升起的地方。在那古老的傳說中,這一匹野馬幸福吉祥,它是神的使者,它是上天的力量,帶走那塵世的苦難,讓我們盡情地歌唱。」


  燕明睿望著西天的晚霞,耳邊似有縹緲歌聲,那歌聲,像是某種神秘的經咒,又像是孤魂的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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