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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無可奈何

  侯夫人見林錦嫿朝自己走過來,倒也連忙迎了過去,關切道:「你沒事吧?你父兄的事且不必擔心,至少人還在不是?」她一想到寧王方才護短的樣子,便更加覺得要拉攏林錦嫿,她又有福氣,又得寧王如此喜歡,往後指不定那個位置就是寧王坐了,而她也一躍枝頭成鳳凰。


  「多謝侯夫人開導,錦嫿明白的。今日多謝侯夫人特意來相助,日後若有機會,錦嫿一定報答。」林錦嫿看她目光深深,並不戳破,只感激道。她心裡也知道侯夫人會過來幫忙是因為什麼,但表面上她們互相都裝作不知道,才能利益最大化。


  侯夫人聞言,笑的越發開心了。忽然想起什麼,轉頭看了看身邊的丫鬟:「讓你備下的帖子,可帶上了?」


  「在呢。」丫鬟連忙奉上一份名帖來,侯夫人這才笑著給了林錦嫿:「過兩月,侯爺的弟弟也要參加春闈,到時候府里會邀京城裡的才子佳人們齊聚賞玩詩畫,到時候你可一定要過來,便是多結交一些京城的小姐也是好的。畢竟你日後成了王妃,少不得要跟這些圈子打交道。」而且認識的人越多,也越好辦事。


  林錦嫿知道她的好意,笑著應下,又關切問了幾句她肚子里孩子的事,這才送她上了馬車。


  侯夫人的馬車離開時,她還特意掀起帘子看了看林錦嫿,不過十五歲的小姑娘,遇上這等大事,從頭至尾也不見她有多慌張,更不見她哭著喊著四處去求人,心性實在堅韌。


  馬車緩緩駛動,她笑著跟林錦嫿招了招手,這才坐回了馬車裡。


  旁的丫鬟替她在後腰墊好軟墊,見她氣色不錯,這才笑問道;「夫人很喜歡這位七小姐。」


  「人美性子又好,最重要的是還很有福氣,我自是喜歡。」侯夫人淺笑,況且林錦嫿得寧王如此看重,只要寧王不倒,她就有機會成為中宮之主,自己現在與她交好,那往後得是多大的情分?這般想著,她又道:「方才我聽林麓之的意思,他們要跟林家那老夫人分家?」


  「許是的。」


  「我記得三房手下也沒什麼產業,一時半會怕也找不到合適的居所。我名下有一套五進的宅院,就離寧王府不遠,一會兒回去你便拿了房契送去。」她笑道。


  丫鬟聞言,詫異看她:「夫人,那五進的院子可是不便宜……」


  侯夫人睨了她一眼:「你懂什麼,這小小院子,換的可是以後的順遂平安。」她說罷,便優哉游哉的靠著馬車回去了。


  林錦嫿等她的馬車轉過了巷子,這才轉頭朝大理寺內走去。


  趙懷琰整跟高稟吩咐著什麼,見她來,柔聲道:「怎麼了?」


  「我想見見袁大人。」她道。


  袁大人此刻已經被拖到大牢里受刑去了,趙懷琰聞言,起了身:「我隨你一道去。」


  林錦嫿見他滿眼不放心的樣子,也沒拒絕。


  趙懷琰走在前頭帶路,林錦嫿跟在後面,衙差們只能遠遠跟著。


  走到暗處時,趙懷琰自然的牽起她的手:「父皇年紀大了,多疑成性,但至少留住了林將軍的命,林府暫時不可再出動靜了。」


  林錦嫿能感覺到他的擔憂,他怕自己記恨上皇帝從而也恨上他。


  她只淡淡一笑:「我明白。」


  趙懷琰捏著她的手,微微緊了些。她的手真小,細細膩膩的皮膚卻冰冷的很,放在自己的手心裡,剛好能裹住。


  兩人沉默著走了一段,直到濃重的血腥氣傳來,趙懷琰才自然的鬆開了她的手。


  袁大人被綁在十字柱上,動刑的人很利落,兩個琵琶骨已經穿了,才抽打了幾鞭子,人已經只剩下一口氣了。


  趙懷琰看了看旁的衙差,衙差會意,連忙端了盆涼水把袁大人潑醒了,林錦嫿這才上前寒聲道:「我來,是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大人。」


  「我什麼都不知道……」


  「那綉娘的生死,你也不管了么?我聽說大人才娶了嬌妻,也不管了?」她淡漠問道。


  袁大人渾身一怔,死死盯著她:「她們與這件事無關……」


  「那大人又與這件事何干?非要摻和進來?」林錦嫿面色越發冷了,他自己將親人拉入如此危險之地,如今倒知道叫囂了。


  「我……」他眼睛紅了紅,死死盯著他:「我沒犯死罪,你們能罰我,卻不能殺我。」


  「看來大人跟熊丞相學的還不夠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一點你竟是半點也沒學到。」林錦嫿冷冷看他。


  袁大人半晌說不出話,張了張嘴,又死死珉唇看她:「林小姐,你還是雲英未嫁的女子,怎麼能這般狠毒……」他真是奇怪極了,這樣的女子該是最好控制才對,卻成了最大的麻煩,尤其是一旁的寧王就看在眼裡,竟也絲毫不介意。


  林錦嫿嘴角淡漠勾起:「家人生死存亡之際,大人叫我善待你和你的家人,你覺得可能嗎?」


  「可女子三從四德……」


  「男子的禮義廉恥呢?大人讀書幾十載,如今還記得幾分?」林錦嫿毫不留情回他。


  一旁的衙差們聽得是目瞪口呆,頭一次有女子把不守三從四德說得這樣理直氣壯的,還讓人無法反駁。


  他們看了看沉默不語站在林錦嫿身側的寧王,識趣的悄悄退下了,牢房瞬間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本王記得,袁大人乃是十年前中的進士,當年家中已有妻小,後為了攀龍附鳳,才娶了如今的夫人。」他淡淡看著他:「如今本王能查到的消息,景王不可能查不到,並且本王與七小姐在此盤問久久不曾出去,景王會認為袁大人是在緊咬牙關受刑拷問,還是已經為了保命而和盤托出了呢?」


  他這話一出,不止袁大人,就連林錦嫿也驚訝,從事發到現在短短一日,他竟然連這都查清楚了!


  「寧王殿下,你……」


  「該說的儘早說,本王或許能設法保住你的家人。」袁大人已經暴露,以趙闞的性子,就算此番他放了袁大人出去,也會被人滅口。


  袁大人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看了看林錦嫿和寧王,也不知該不該信他們了。


  「我只問你一件事,朝中傾向景王的人,還有誰?」林錦嫿問道。


  袁大人聽到這問題,面色白了幾分:「下官便是知道,也絕不會說的,死也不說。」若是說了,袁家就真的完了。


  林錦嫿還要上前,趙懷琰卻是拉住了她:「罷了。」說罷,又叫了衙差來:「袁大人的刑罰受了,送他回府。」


  袁大人也愣了,卻是懷疑看他:「王爺,你還想做什麼?下官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會說的。」


  「本王只是想讓你看清楚真相,也給其他人提個醒。」他淡淡說罷,看向林錦嫿,林錦嫿也明白過來,袁大人還活著從這裡出去,趙闞也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袁大人就這樣被帶走,他仍舊沒想明白為何他們會就這麼輕易放了他。出了大理寺,他想也沒想便道:「快,去綉樓!」


  車夫狠狠抽了一下馬鞭子,馬兒便快速往綉樓而去。


  趙懷琰看著不甘心的林錦嫿,薄唇微微勾起:「你太心急。」


  「我擔心慢下去,事情會越來越不受控制。」她一想到暗處還有那麼多敵人,便心有餘悸。前世的夢魘依舊纏繞在她腦海里,夜夜都會夢見,那樣撕心裂肺的痛楚,她不願意再經歷一次。正當她陷入自己的思緒時,臉上一暖,趙懷琰的手不知何時輕輕替她撩起了耳際的髮絲,扶著她清寒的臉:「前世是噩夢,已經過去了,那些事不會再發生的。」


  林錦嫿垂眸,沒說話。


  趙懷琰見她如此,只微微嘆了口氣:「德妃背後的勢力,除了熊家,還有其他人,否則前世他們怎麼可能那般輕易就得了皇位,便是父皇,也要顧忌三分。」


  林錦嫿只覺得喪氣,原來做了這麼多,窺見的還只是冰山一角。


  正想著,外頭高稟已經來了,遠遠站著見了禮:「王爺,景王的人已經開始有動作了。」


  「嗯。」趙懷琰淡淡頷首,林錦嫿見他如此費心,心底踏實了不少,抬頭看他,淺淺一笑:「多謝。」他以真心相待,她怎麼可能看不到。


  「聽說你綉功不錯,本王缺幾塊常用的帕子。」


  林錦嫿啞然,這人總是這般不客氣。


  她珉唇一笑,抬頭對上他藏著笑的眼睛,莞爾,心中釋然。


  從大理寺回到林府,林錦嫿心裡已經細細盤算一番了,讓她等是絕對不可能的,既然現在她掌握的還不夠,那就想辦法掌握!

  才踏進林府的門,墨雪便迎了過來:「小姐,那綉娘平安無事,送去的斷手是我找的死人的。」她有些擔心林錦嫿責罰。


  林錦嫿淡笑:「我知你下不去手,無妨。」那綉娘本也無辜,她一開始便也沒打算將她怎麼樣。


  她打算先回落霞苑,再看看如何安排搬府之事,哪知人才到院子門口,便看到裡邊的東西都被人扔了出來,丫環們面面相覷的站著不敢出聲。


  楊媽媽還在前頭跟人據理力爭:「就算三房要搬出去,也不是這個時候,老夫人怎麼能如此趕人呢?」


  裡頭的婆子也是無奈:「楊媽媽,奴婢也是沒法子,您體諒一下。」說罷,沉聲對裡頭的小廝呵斥道:「動作快些,林府的東西全部留著,七小姐的東西全部扔出來!」


  「你們——」楊媽媽氣節,只能趕緊把扔出來的東西撿起來,可偏生貴重的東西他們倒是一樣沒扔,盡扔些書畫衣裳。


  白蘭守著依舊不能動彈的采兒坐在一邊,瞧見林錦嫿回來,這才紅著眼睛上前道:「小姐,這可怎麼辦啊……」


  林錦嫿有些好笑,老夫人這般不留情面,怕是因為今兒爹爹當著她的面說了句再無瓜葛吧。不過這雖然是將軍府,爹爹也絕狠不下心這樣趕老夫人出去的。


  她頓了頓,想著之前讓老六置辦下了幾個小院子,倒是能挑一個暫住,但還沒開口,定南侯府的人過來,便遞上了一個五進大宅院的房契。


  丫鬟笑眯眯看她:「我家夫人說,這院子是送給七小姐的,靠著寧王府不遠,還請您不要介意才好。」


  裡頭扔東西的婆子一聽,趕忙轉身就要打發人去通知老夫人,卻聽林錦嫿道:「不必通知老夫人了,這院子我不能要。」要了這宅子,就等於欠了侯府一個大人情,往後要是還不起,可就恩情便仇恨了。


  她看那丫鬟一臉不解,才笑道:「父親才被削了軍權,若是侯府這會兒送來院子,豈不是叫人以為侯爺在幫著父親?雖然皇上聖明,但難保不會有有心人挑撥,反而牽連了侯府。」


  那丫鬟聞言,不明覺厲,立即收回了房契:「那奴婢去回稟侯夫人?」


  「去吧。」林錦嫿笑眯眯道。


  丫鬟見她考慮如此周道,也明白侯夫人為何喜歡她了,笑看了眼她身後,才道:「林小姐怎麼說也是未來的寧王妃,況且如今林公子已是三等的威武將軍。膽敢不敬的人,且看看能惹得起威武將軍,還是寧王爺。」有些話林錦嫿不好說,她一個外人倒也方便,現在也樂得賣這個人情。


  林錦嫿感激看了她一眼,她這才規規矩矩行了禮走了。


  落霞苑內的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手上的動作也有些猶豫。


  楊媽媽這才走來,看著她道:「小姐,咱們什麼都沒準備,而且天色已晚,叫人看到,還要說咱們是做了虧心事被趕出來的……」


  「無妨。」林錦嫿倒不擔心這個,只看了眼一旁的墨雪:「去拿所有金銀首飾和物品的登記冊子,這林府內,但凡是我三房的東西,不管現在是在老夫人房裡還是大夫人房裡,全部拿回來。」


  墨雪應聲,提步就先往落霞苑去,那婆子還要攔,墨雪一腳就將人踹開了。


  「你敢……這是老夫人吩咐……」


  「老夫人吩咐什麼?讓你扣留我家小姐的東西嗎?」楊媽媽冷聲道。


  婆子微微咬牙,只盯著林錦嫿:「有本事,七小姐就殺了奴婢,否則這裡的東西一樣都不許帶走!」


  林錦嫿越發覺得好笑了,看了看楊媽媽:「綁起來,扔到老夫人跟前去。我倒要看看老夫人是不是真不要這張老臉,來跟孫女兒搶東西。」


  那婆子啞然,楊媽媽也不含糊,立即把人拖走了。


  有墨雪在,東西很快都拿了出來,而後便去接了林麓之跟林錦澄。


  老夫人不敢欺負他們兩個大男人,他們這邊倒是安寧,只是林麓之知道落霞苑的事後,氣得咳了半天。


  到了半夜,幾人才在離了林府兩條街以外的二進小院子歇下了,雖沒有林府大,也顯得破舊了些,倒還算雅緻。


  帶來的下人不多,但也很快收拾好了房間,將人都安頓了下來。


  老夫人在得知他們非但沒有露宿街頭,還有侯夫人送宅子來時,氣得一張老臉鐵青。


  一旁大夫人捧著參茶喝了口,見她如此暴躁不耐,這才道:「娘,您且別急,如今二弟屍骨未寒,紫蘇又被人扔去了亂葬崗,您該想想這事兒怎麼辦才好。」


  「你說還能怎麼辦?」老夫人也是沒招了,原以為老族長能壓制三房,哪知直接就被林錦嫿趕走了;原以為此番景王能除去三房,誰知沒除去,還讓三房徹底脫離了她的掌控。


  想了想,她忽然道:「惜玉呢?她能不能……」


  「娘,您想什麼呢,惜玉現在乖乖待在景王府,可不能再犯跟紫蘇一樣的錯。謀殺親生父親,也不知誰教的……」她撇撇嘴,卻是暗指葉氏。


  老夫人也想到了葉氏,鐵青著老臉坐下沉沉道:「不孝的東西,被扔去亂葬崗也是她活該!」


  思來想去,老夫人都沒有想到法子,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大夫人,面色更沉,趕緊把她打發走了。


  等人一走,她也只能恨恨咬牙:「若是有法子,我一定將三房那些人都扒了皮一把火燒死。」


  旁的婆子聽到這話,紛紛地下了頭不敢出聲。


  屋外還未走遠的大夫人卻聽得高興,她回頭看了眼老夫人緊閉的房門,這才提步往府外去了,那兒正有人等著她呢。


  「該說的我可都說了,能不能成,可就看你的了。」她看著面前的馬車道。


  馬車裡的人應了一聲,這才道:「大夫人放心,很快林大小姐便是名正言順的景王側妃了。」


  大夫人大喜過望,忙感激的朝她笑道:「那真是多謝你了。」


  「不過……」裡面的人紅唇揚起:「要除林家三房,林麓之不是關鍵,最要緊的是林錦嫿和林錦澄兄妹,你可明白?」


  「你放心。」大夫人眼珠子一轉,才幽幽道:「過不了幾日,便是上元節,到時候他們兄妹肯定要去給他們的娘上香,到時候我會好好安排的。」


  「那就好。」馬車裡的人應下,不再多說,直接讓馬車走了。風吹起帘子時,那手腕上精緻的鳳凰鐲露出來,叫人看花了眼。


  大夫人一顆心落回了肚子里,雙手合十念了幾句阿彌陀佛,這才忙回去了。


  走到大門口,看到大老爺的人在東張西望,不悅道:「看什麼呢,老爺還沒回來?」


  小廝忙縮著脖子不敢說話。


  大夫人咬咬牙,暗暗罵了句沒用的東西,也沒多在意走了。


  那小廝見狀,這才悄悄溜了出去。


  一夜過去,清晨林錦嫿便醒了,一想到再也不用看到老夫人,心情頓時舒爽不少。


  墨風準備了早膳,林錦嫿也直接讓人提著去了林麓之的房裡。


  林麓之傷勢很重,昨日又受了氣,傷口已經感染,直到早上都沒醒來。


  林錦嫿看著躺在床上已經頭髮花白的人,有些心疼,昨日父親還是能上陣殺敵的將軍,今日便真的只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了。


  她上前把過脈,又親自開了藥方才從房間里退了出來。


  還沒去看林錦澄,便傳來消息,說王汝嫣來了。


  林錦嫿親自到了二門處來迎接,遠遠就看到她一臉的焦急,身後跟著的丫鬟更是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東西來。


  王汝嫣瞧見林錦嫿來,這才慌忙提著裙子跑來,道:「錦嫿,你沒事兒吧,昨兒聽說你的事,我都嚇壞了,卻幫不了你什麼。」她自責不已。


  林錦嫿淺笑:「我沒事,只是哥哥傷的很重。」


  「真的?」王汝嫣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林錦嫿點點頭,將那傷口細細描述了一番,便見她心疼的杏眼裡滿是淚,才笑道:「我剛要去看看,你可要隨我一起去?」


  王汝嫣急急點點頭,卻被她身後的丫鬟輕輕扯了下袖子:「小姐,男女授受不親。」


  「可是……」


  「有我在,你在隔間候著便是。」林錦嫿淺笑,若是換她做自己的大嫂,似乎也不錯。


  兩人相攜一道往林錦澄的院子而去。


  院子不大,一早勤快的小廝便收拾乾淨了,院子里的樹木也修建好了,整個院子瀰漫著一股青草的香氣。


  進了房間,王汝嫣在隔間等著,卻不停的透過珠簾朝裡頭看去。那個昔日俊朗溫柔的男子正緊閉著眼睛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彷彿還消瘦了許多。


  一旁丫鬟見狀,嘆了口氣才拉著她道:「小姐,你這般主動,傳出去是要遭人笑話的。」


  王汝嫣面色微微一紅,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小丫頭別瞎說。」


  林錦嫿聽到她們的低語,會意一笑。把過脈后,也是感染了,也開了同樣的藥方,這才退了出來。


  王汝嫣見她出來,急急問道:「可有大礙?」


  「挺嚴重的。」林錦嫿皺緊眉頭故意逗她:「若是沒有人細心伺候,只怕……哎……」


  「這……這……」王汝嫣急得不行:「那你趕緊安排些人,我……我……」


  「小姐!」丫鬟察覺她的心思,忙喊她。


  王汝嫣瞪了眼丫鬟,才看向林錦嫿:「我每日都來看他,左右你也在,不會有事的。」


  林錦嫿見她是真心,倒是替哥哥高興,這樣的好姑娘現在可不多了。


  兩人一邊說這話,一邊到了中院,還不及坐下,就見人來報,說大夫人跟鄭如意一起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不等林錦嫿發話,大夫人已經快步走來了,鄭如意在她身側,一身素色長裙,面上只描了淡妝,看起來素凈不少,臉上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林公子呢?」她一來便道。


  林錦嫿才要開口,便見大夫人指著一旁的丫鬟道:「還愣著做什麼,帶鄭小姐去看看三公子。」


  林錦嫿面色微微一沉,寒聲道:「大伯母這是做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豈不是壞了兄長的名聲。」


  她說的是壞了林錦澄的名聲,讓鄭如意的面色稍稍一白,她這才道:「七小姐,我知道你對我有怨言,但這種時候,我不論如何也要見到錦澄的,他受了這樣重的傷,我怎麼放心得下。昨兒我才在廟裡跪了一天祈求菩薩保佑他,今日請你讓我見見他吧。」


  鄭如意這話出來,倒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痴情女子的模樣,也不顧名聲不顧體面了。


  王汝嫣暗暗攥緊手心,第一次上前道:「林公子正在休息,不便見人。」


  「王小姐又不是林家主人,怎麼說這些話?」鄭如意故作詫異,一副王汝嫣不知廉恥的樣子。


  王汝嫣面色砰的一紅,大夫人也趁機道:「王小姐,都說王家家教甚嚴,您這話要是傳出去,會叫人誤以為你跟我家錦澄有什麼的。」她現在也不怕得罪王家了,左右也不用再想著跟王家結親。


  王汝嫣眼眶紅紅的,不知該怎麼說。


  林錦嫿只看著大夫人沉聲道:「大伯母有時間,不若多想想怎麼將二哥救出大牢。鄭小姐一片痴心,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的心卻不在你,如此自作多情,豈非毀了自己清譽?」


  她說話本來還能維持表面客氣,可欺負王汝嫣就不行,她可是未來的嫂子。


  鄭如意不似王汝嫣這般小意,聽到這話,只微微咬唇可憐道:「林鄭兩家已經定下婚約,七小姐怎可如此侮辱於我?」


  「定下婚約?」林錦嫿心中一沉,冷冷去看大夫人,大夫人卻只做無辜道:「今兒一早老夫人跟鄭老夫人定下的,交換了八字,下了聘。」


  「老夫人憑什麼……」


  「她可是錦澄的親祖母,而且這事兒德妃娘娘知道之後很開心,還特意命了戶部侍郎,將鄭小姐跟錦澄的婚事做了通告,現在全京城都知道這事兒了。」大夫人補充道。說完,眼睛悄悄瞟了眼這不大卻乾淨的院子,暗暗妒忌,只以為這些都是林錦嫿娘親的陪嫁,當年她出嫁可沒這些。


  林錦嫿氣得手心微顫,外面又傳來消息,說德妃娘娘親自來了。


  林錦嫿只覺得皇帝對德妃真的縱容,尋常妃嬪十幾年也不定能有出宮的時候,德妃卻彷彿想出來就能出來。


  她一進來,幾十個宮女太監跟在後頭,極大的排場,大夫人看得眼睛發亮。


  德妃今兒一身湖藍色的長裙,面色敷著厚厚的脂粉也掩飾不住下垂的眼袋和眼睛里的血絲,林錦嫿知道,約莫是熊樹禮的處分下來了。


  林錦嫿屈膝行禮,只道:「父親與兄長皆昏迷不醒,只怕不能出來迎接。」


  「無妨。」她淡淡一句,看了眼鄭如意:「鄭小姐,你怎麼還在這裡?林三公子既然昏迷不醒,你這個未婚妻也該去瞧瞧才是。」


  「是。」鄭如意看了眼林錦嫿,歉意道:「我知道七小姐不喜歡我,但有什麼不好的地方,我一定改。」說罷,朝她行了一禮,這才跟了去。


  林錦嫿手心微微握緊,看向德妃:「不知娘娘大駕光臨……」


  「沒什麼別的事,只是本妃聽說你會醫術,正好本妃身子不適,你來給本妃開藥把脈。」她斜斜睨了她一眼,便徑直越過她往主廳而去。


  大夫人連忙跟在後面伺候,等人走了,王汝嫣才低聲道:「錦嫿,你別怕,我去叫我娘過來。」


  林錦嫿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這才提步進去了。


  德妃這次是有備而來,多半也是為了替熊樹禮和趙闞出氣。


  林錦嫿跟進來,德妃已經伸出了胳膊:「來把脈吧。」


  「臣女才疏學淺……」


  「讓你把脈就把脈!」德妃寒聲斥責道。


  她說完,立即有兩個太監走了過來要來摁她,林錦嫿微微咬牙,提步走上前去。


  她的手才搭上她的脈搏,德妃身邊的宮女忽然就抬手朝她臉上打了下來。


  林錦嫿早有防備,抬手便捏住了她的手腕,扣住了她的脈搏,淺笑:「這位姐姐身染疫病,竟然還在德妃娘娘身邊伺候,實在該死。」


  「你——!」宮女沒想到她竟是反咬一口,忙看向德妃:「娘娘,奴婢沒染什麼疫病。」


  德妃自然不會信,只冷哼一聲:「林錦嫿,本妃讓你替本妃把脈,你把一個宮女的做什麼?莫不是看不起本妃!」


  「臣女不敢。」林錦嫿知道她是故意來挑刺,態度也很是恭謹,但德妃今日就是來找茬的。


  「不敢?本妃看你膽子大得很,來人,掌嘴三十!」德妃睨了她一眼,直接呵斥道。


  方才被林錦嫿抓住了胳膊宮女第一個上前摁住了她,又有兩個小太監上前來,二話不說就要拉住她往後拖。


  墨雪見狀,直接上前一步,卻被林錦嫿呵斥住:「退下!」


  「小姐……」


  「退下!」德妃現在正愁抓不到寧王的把柄呢,敢跟她的人動手,她現在一副不管不顧的樣子,還不知要惹出什麼樣的麻煩。


  墨雪咬牙,看了看德妃,上前見禮:「還請德妃娘娘看著王爺的面子上,不要動手。」


  德妃輕嗤一聲:「你是什麼東西,也敢來本妃跟前求情?本妃今日還偏要動手。」說罷,指著墨雪道:「先打她,掌嘴六十。」


  那些人立即鬆開林錦嫿去摁著墨雪,墨雪咬著牙沒有反抗。


  動手的人卯足了力氣左右開弓,區區二十個巴掌下來,墨雪白嫩的臉已經腫起,滿嘴的血了。


  林錦嫿死死咬牙,抬眼看著德妃寒聲道:「娘娘今日並非來看病,只是因為丞相爺出了事,才遷怒臣女的吧。」


  「你自以為很聰明?」德妃越發不滿,看了眼墨雪:」再加二十。」


  那宮女聞言,下手越發重了,啪啪的把掌聲打在人臉上,不多時竟是濺出血來。


  德妃見林錦嫿縱然生氣,卻無可奈何的樣子,這才揚起唇角:「敢跟本妃作對的人,這天底下並不多見,就連皇后也要讓我三分。你竟是好,敢算計人去辱了林紫蘇,丟了我闞兒的臉面。」她涼涼睨了一眼一旁的大夫人。


  林錦嫿知道大夫人定是出賣了自己去討好德妃了。


  她微微咬牙,只看著德妃:「臣女自知愚笨,不知娘娘在說什麼。」


  大夫人聞言,一急,忙指著她:「錦嫿,你那日可不是這樣跟我和惜玉說的……」


  德妃不滿的掃了她一眼,才看著林錦嫿:「不管你知道不知道,只要本妃心裡清楚就是了。敢與本妃斗,本妃會讓你知道下場!」說罷,對著外面呵斥道:「來人,吩咐下去,即日伺候林家三老爺回林府休息。母子哪有隔夜仇,生病了,自然要在自家休息才是。」


  「娘娘……」


  林錦嫿才要開口,便被德妃打斷,她看向大夫人:「本妃聽說你堂妹溫婉秀麗,正好林麓之喪妻,本妃便做了這個主,賜了他們婚事如何?」


  大夫人以前有這個想法,三房落魄后她就沒再打這個主意了,卻不知德妃是如何知道的,也不能拒絕,忙尷尬笑著點頭,只不滿都撒到了林錦嫿身上:「錦嫿,還不謝恩?」


  林錦嫿壓制住心裡所有的怒氣,垂在袖子里的指甲縱然掐入掌心,面上還是努力保持著恭謹:「臣女不敢替父親做主,德妃娘娘好意臣女也沒有資格謝恩,等父親醒了,臣女會告訴他,讓他親自謝恩的。」


  德妃見她不吵不鬧,只以為她心裡又在打什麼算盤,看了眼旁的宮女已經打完了八十巴掌,才寒聲道:「你現在是害怕了?」


  「臣女一直惶恐。」


  「惶恐?本妃怕你是膽大包天呢,敢跟景王府過不去,林錦嫿,你以為你有幾個腦袋!」德妃一拍桌子,所有人立即跪了下來,唯獨林錦嫿依舊乖順站著。


  「臣女只有一個腦袋,卻也是皇家未來兒媳的腦袋,輕易掉不得。皇上寵愛娘娘,處處包容娘娘,卻不代表皇上能眼睜睜看著錦朝大功臣的女兒人頭落地。」她抬頭直視著德妃。父親被拿走兵權,皇帝兔死狗烹的做法她就不信朝中無人有怨言,百姓們更不是瞎眼,她若再被無緣無故殺了,皇帝怕會正好借著這個機會發落了德妃。


  德妃心裡也清楚這個道理,皇帝一直容忍她,並不是因為愛她。但她強硬撐著面子,冷哼一聲:「本妃還輪不到你來教訓!來人,給我掌嘴!」


  說罷,方才打得滿手血的宮女上前便推了林錦嫿一把,看人將她壓住,抬手便朝她的臉打了下去。


  一旁的白蘭看著,不管不顧就沖了出來擋在了林錦嫿跟前。


  「還有敢阻攔的,拖下去打三十個板子。」德妃冷嗤一聲。


  林錦嫿面色越發沉了,死死盯著上首坐著的德妃,此番若是不死,必叫你後悔!


  她看了眼還欲上來的楊媽媽和墨風,寒舍道:「誰都不許再動。」


  那宮女冷哼一聲,狠厲的巴掌落下來,啪的一聲,毫不留情!


  林錦嫿能感受到臉上火辣辣的疼和羞辱,卻忍住沒發出半點聲音。


  那宮女皺了皺眉頭,盯著她精緻的小臉,輕哼一聲:「也不知寧王殿下還喜不喜歡你這張臉……」說罷,抬起手又是一個巴掌打下去。


  但這一次巴掌還未打到臉上,她便覺得手腕一痛,而後便發現自己的手不見了,斷裂處鮮血如泉涌般冒了出來。


  「本王喜不喜歡,輪得到你來插嘴!」


  冰寒低啞的男聲傳來,一旁緊繃的楊媽媽才終於鬆了口氣,忙上前見禮:「王爺,您快救救小姐吧!」


  德妃看著一身紅色蟒袍的趙懷琰,微微皺眉,他不是被皇上留在宮裡了么?但人既然來了,她也不會示弱,只冷笑道:「怎麼,寧王也沒把本妃放在眼裡。」


  「怎敢,德妃到底是德妃。」趙懷琰淡淡說罷,這才看著林錦嫿微紅的眼睛,上前問道:「還有哪裡傷到了?」


  林錦嫿見他風塵僕僕,微微皺眉,這幾次都是她拖累他了,她實在不喜歡這種感覺。


  「我沒事,只是墨雪……「她看了眼強撐著的墨雪,兩頰早已被打爛了,鮮血直流。


  她死死攥緊手心,沒再說話,這種被人控制無可奈何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趙懷琰說的沒錯,她性急了,也太手軟了。


  德妃看她如此,越發諷刺:「怎麼,林小姐對本妃的處罰不滿?」


  趙懷琰才要開口,林錦嫿卻是淡淡看她,面上毫無畏懼:「臣女不敢。德妃娘娘如此關心臣女,不僅給兄長撮合婚事,還關心父親的婚事,臣女感激還來不及,等忙過這幾日,一定好生感謝德妃娘娘的教導之恩。」


  德妃聽著這話,總覺得是威脅,可面前的人卻巧笑嫣然,看不出一點憤怒和恨意。


  地上被切斷了手的宮女面色煞白,跪在德妃跟前求救:「娘娘……」


  「敢擅自替本王做主,難道德妃娘娘教的?」趙懷琰寒聲問道。


  宮女看向德妃,德妃只皺眉:「懷琰,你這是要跟本妃過不去?」


  「兒臣不敢,但下人做的不對,就要罰,這是娘娘方才教導的。」說罷,看了眼身後的高稟:「把人帶出去,處死。」


  「是!」高稟立即應聲,拖著人就走了。


  德妃面色微青:「好歹是本妃的人,你敢!」


  趙懷琰面色漠然:「娘娘覺得不對,可請父皇定奪。」


  「好!好一個趙懷琰!」德妃睨了眼林錦嫿,冷冷勾起嘴角:「為了個女人,竟然能對本妃的人下手,看來是被妖女迷了心竅了,你們這樁婚事怕也不妥,本妃這便去奏報皇上,寧王這等國之棟樑,豈能叫一個妖女耽誤了。」


  德妃以為說完這番話,寧王和林錦嫿定然都要開始害怕,哪知趙懷琰身側往邊上一側,直接道:「娘娘請。」


  德妃臉都綠了,留也不是,走又覺得今日特意過來,還沒怎麼處罰林錦嫿太不甘心。


  只扭頭看著林錦嫿,寒聲道:「林小姐,你意下如何?」


  「臣女父兄病重,既然父親的婚事娘娘都能做主,臣女的也請娘娘拿主意就是。臣女膽小,不敢違背。」她垂眸站在一側。


  德妃真是被他們二人氣得咬碎一口銀牙,冷冷瞪了眼看到趙懷琰來就不敢吱聲的大夫人,徑直提步而去。


  她一走,大夫人也要跟著走,卻被林錦嫿攔住:「大伯母覺得我們什麼時候搬回林府的好?」


  大夫人看著她一雙冷冰冰的眼神,忙笑道:「錦嫿,這事兒也不是大伯母做主的,你要聽德妃娘娘的。」


  「好,那請大伯母告訴祖母一聲,父兄生病不便挪動,等他們病一好,我們就會立即回府。」她冷淡道。


  大夫人看著她森寒的眼神,渾身發毛,卻努力維持住一個大家夫人的儀態,只勉強笑著點點頭,這才趕忙走了。


  等他們都走了,林錦嫿才看向楊媽媽:「去『請』鄭小姐離開!」


  楊媽媽連忙應聲帶著人去了。


  林錦嫿看了眼被德妃扔下的斷手宮女,直接讓人用馬車裝著給德妃送回去了,這才忙讓墨風把人帶回去休息了。


  等人都安排好了,她直接便要出去,卻被趙懷琰拉住:「錦嫿……」


  林錦嫿聽到他語氣里的擔憂,轉頭朝他淺淺一笑:「王爺放心,我不過是去看看哥哥和父親。」說罷,頓了頓:「袁大人可還活著?」


  趙懷琰見她好似沒有被德妃影響道,心中鬆了口氣:「還活著,不過有人已經蠢蠢欲動了。」


  林錦嫿點點頭,掰著指頭算了下日子,笑看著他道:「還請你幫個忙。」


  「那本王要再多要一個荷包。」


  「成交。」林錦嫿笑的眉眼彎彎,藏著最深的狠意。她本不打算放過傷了父兄的袁大人,不過現在看來,他這條命有留下的必要了,寵冠後宮的德妃娘娘也該嘗嘗失寵的滋味了。皇帝再忌憚德妃和趙闞背後的勢力,那麼他是否忌憚德妃和趙闞日益膨脹的慾望和狠毒?一個在大理寺門前斬殺自己的王妃,一個敢來林家將昔日功臣玩弄於鼓掌,若是再加上幾條罪名呢,掀起民怨,群臣沸騰,是不是能叫皇帝下這個手?


  她轉身離開,趙懷琰看了看一側的高稟:「保護好袁恩,另外……」他看了眼德妃離開的方向,微微擰眉:「熊樹禮已經貶為庶民,明日會走西城渡口回邊境,不必再留活口。」


  高稟有些擔心:「可是在京城地界動手,屬下擔心皇上會追查。」


  「那就換個地方。」趙懷琰說罷,這才攤開手心,看著皇帝今日一早給了自己的虎符,嘴角淡淡勾起,德妃跟了父皇一輩子,也沒看透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今日種下的因,來日必定釀成最苦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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