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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妖言惑眾

  林錦嫿等送走趙懷琰后,才獨自坐在了院外涼亭里默默出神。


  墨風跟楊媽媽遠遠看著,有些擔心:「媽媽去替小姐拿披風來。」


  楊媽媽知道她有話要跟小姐說,也識趣的應聲退下了。


  墨風看著人走後,這才上前,看著衣著單薄的林錦嫿,輕聲道:「小姐,茶涼了,奴婢去替您換一盞熱的。」


  林錦嫿看著遠方灰濛濛的天,陰雲密布,好似風雨欲來,聽到她的話,淺淺一笑:「好。」


  墨風見她肯說話,稍稍鬆了口氣,這才道:「奴婢多嘴一句,德妃娘娘畢竟在宮中這麼多年,所培植的勢力不少,能跋扈囂張這麼多年,更不僅僅是因為皇上的寵愛,往後去,您可還要小心些。」


  「我明白。」林錦嫿怎麼會不明白,她都活了兩輩子了。


  頓了頓,才看向墨風:「之前讓你囤藥材的事,辦的怎麼樣了?」


  墨風見她主動問話,淺笑:「已經辦妥了,而且給各個掌柜留了消息,說那些藥材一旦有新進的,立即送到奴婢指定的地方去。只是那掌柜說,這些藥材不常用,一年半載也難得進一次。」


  「嗯。」林錦嫿點點頭,垂眸看著面前的冷茶,也不介意端起嘗了一口,茶的澀味從舌尖傳入骨髓,入口雖苦,回味卻是甘甜。


  她起了身輕聲道:「這幾日我們暫且不要有所動作,等再過半個月。」今日德妃來鬧,想必也會讓人盯著自己,這半月乾脆好生想想如何培植自己的人手才好,處處仰仗趙懷琰,可有一日他沒能顧得上自己怎麼辦呢?畢竟他現在也是危機重重。


  她這樣想著,人已經是慢慢走到了林麓之的房門前,聽丫鬟說人還未醒,她只覺得鬆了口氣,否則他要是知道今日發生的事,必然要大動肝火。


  「今日發生的事,誰也不許告訴老爺和公子,知道嗎?」她淡淡吩咐著伺候的小廝。


  這小廝也是常年跟隨在林麓之身邊的,一樣上過戰場,今年臨近三十了,為人倒是穩重:「屬下明白。」說完,看著面前年歲小小的小姐,又有幾分擔憂:「小姐,將軍這麼些年在軍營中還是十分有威望的,也有幾個相交甚好的將軍,若是實在不行……」


  「實在不行,還能謀反不成?」林錦嫿莞爾。


  他微微一頓,忙低下頭:「屬下不敢。」


  林錦嫿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但這時候皇上剛撤去父親的兵權,他們若再不懂事去找軍營里的人,豈非是告訴皇帝,他即便撤了兵權,軍營的人還是聽父親的?這樣只會招來更大的禍患罷了。


  「往後不必再提了,好生照顧父親吧,這幾日能不出府便不要出府了。」林錦嫿淺淺說罷,這才轉身走了。


  天上不知何時開始飄起細雨了,隨著寒風飄落。


  小廝瞧著林錦嫿獨自離去的背影,心裡都替林麓之心疼這個女兒,卻也只能嘆了氣轉頭回屋了。


  林錦嫿剛到中廳,王汝嫣便跟王夫人急急來了,兩人步履匆匆的樣子,儼然是從另一個地方趕過來的。


  王夫人一進屋,看到林錦嫿右臉還未消退的紅印,只輕輕嘆了口氣:「德妃這般為難你一個女兒家,實在是過分了些。」她跟王御史一樣是不畏懼那些權貴的,只是為了兒女,總還是小心一些,說話也不會太過分。


  王汝嫣眼眶紅紅的,上前道:「我來時便聽人說了你那兩個丫鬟的時,好在寧王爺及時趕來,不然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德妃娘娘好歹也是後宮有頭有臉的人,怎麼能如此欺凌你一個弱女子呢。」


  林錦嫿拉著她的手安慰輕笑:「你不必替我抱怨,德妃娘娘罰的是我,也怪我不懂事,當罰。」她朝外邊兒看了看,王汝嫣和王夫人會過意來,見她也沒打算利用她們對付德妃,好感又多了些。


  王汝嫣還是關心林錦澄,卻不好意思問出口,紅著臉憋了半晌也沒出聲。


  王夫人讓人去取了膏藥來,才拉著她坐下。見她神情平靜,心態也平和,倒是覺得她是個真聰明的,只輕聲道:「林府這段時間是非太多,你便留在這裡不要出去。」


  「我也是這般想的。」林錦嫿感激的看了眼王夫人,知她是真心待自己好,頓了頓,才道:「若是外祖家還在就好了,不管怎麼樣,也算有個真心的親人。」


  「徐家……」王夫人想了想,倒是珉唇笑起來:「你不說我還忘了,聽人說,徐家老爺已經寫了請願的摺子,想要回京來修繕祖墳,朝中也有不少大臣附議,讓皇上調徐家回京。」


  「當真?」王汝嫣格外高興,徐家當年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若是徐家回來,林家那老夫人和大房還敢這樣欺辱錦嫿兄妹不成?


  王夫人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為娘還能說假話不成,之前你爹還念叨,若是徐老爺回來,定要跟他下棋喝茶。」


  林錦嫿聽得心裡也亮堂起來,卻又擔心德妃現在正恨自己,會不會因為自己而遷怒徐家,反而在徐家頭上搞鬼?


  她想了想,才為難道:「徐家復官都是小事,我唯一擔心的,是舅舅回京,會不會也跟爹爹一樣。」


  王夫人聽到這話,面上的笑容也停滯了一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德妃和趙闞一行人若是不想徐家入京,或是有更惡毒的法子,的確怕要出事。


  王汝嫣也緊張起來,死死咬著嘴唇,眼裡都漫上了淚。若是沒有徐家相助,林公子只怕真要娶鄭家小姐了。


  「娘……」


  「王夫人,此番你能來,錦嫿已經十分感激了。今日之事,王家還是不要參與的好,王大人身在御史之位,本就危機重重,實在沒必要再攪和進這一趟渾水。」林錦嫿看出王夫人眼裡的猶豫,也不勉強,只笑著道。


  王夫人的確是這個意思,王家能平安活到現在,也並不是全靠皇帝的信任。朝廷之事本就風雲詭譎,更別說如今已經慢慢牽扯到寧王和景王之爭了。朝黨之爭,乃是御史言官的大忌。


  她見林錦嫿懂事,心裡越發感慨,只親昵拉著她的手無奈一笑:「這事兒我的確幫不上你什麼。若是能見到太后就好了,當年徐家老祖宗可是太后的手帕交,只是這麼多年,太后閉關不出誠心禮佛,除了佛事相關的,誰也不願意見了。」


  王夫人說完便起了身,又轉頭讓人拿了二百兩的銀票來給她:「我能做的不多,你們一家三口才搬出來,手裡用度怕也不夠,這些你權當小用。」


  林錦嫿聽明白了王夫人指點的話,也知她為難,並不勉強,卻只笑道:「銀子我手上還有些,這銀子夫人不若用來買些葯。」


  「葯?」王夫人不解,林錦嫿轉頭讓人伺候了筆墨來,很快寫好了一張藥方給她。方才一進門便見她口乾內熱,時候嘔吐癥狀,所以在她拉住自己時,順手就替她把了脈,乃是中懷抑鬱引起的經事不調。


  王夫人看到藥方時還不解,旋即想起這幾日身子的不適,多少有幾分羞赫,縱使都是女子,女子帶下的病總是難以啟齒的。


  她看著林錦嫿坦蕩的樣子,倒是無奈笑道:「你倒真是個好大夫……」她說罷,頓了頓,抬眼看她:「汝嫣的舅舅如今正任吏部侍郎,前段時日我母親重病,也是女子之病,不肯請大夫,不知道能不能請林小姐你幫忙。」


  吏部侍郎?不正是管理官員調任之事的么。


  她淺淺一笑:「自然。」


  「那好,過幾日得空了我派車馬來接你。」這樣既不算王家刻意跟德妃作對,又幫了林錦嫿了。畢竟王御史加上一個吏部侍郎,林家那老夫人也要安分些。


  送走王夫人時,王汝嫣還有幾分不舍:「我娘說怕我留下,反而給你添了麻煩。等我回去,再給你送些藥材來。」她張了張嘴,到底沒好意思問出林錦澄的話來。


  林錦嫿看她一張圓臉憋得紅彤彤的,如何不知,只低聲道:「哥哥和父親如今都好,至於那樁婚事,父親未同意,便是做不得數的。」


  王汝嫣聞言,羞澀的垂下眸子趕忙告辭離開了。


  等他們一走,墨風才輕輕笑道:「小姐這下放心了,聽聞那王夫人娘家那位老夫人,這麼些年還跟太後有些往來呢。」


  林錦嫿眼睛眨眨,既如此,那這幾日可就有的忙了。


  德妃當日回到宮中后,要去求見皇上,皇上卻根本不見她,一拖便是好幾日,直到上元節前夕。


  當夜,林錦嫿趁著夜色悄悄到了九皇子府,墨雪身子不好,她便跟楊媽媽一道坐了馬車來的。


  趙傾在後角門處見到她時,有些意外:「還以為你不敢出門了。」


  「所有人都是這樣認為的。」所以她才能順利出來。


  她跟楊媽媽一道隨著趙傾穿過幾道垂花門,才終於到了嘉嬪暫住的房間,這次沒見到側妃魏雲依。


  她心中奇怪,倒也沒問,只上前跟嘉嬪見了禮。


  嘉嬪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坐在暖榻邊正在繡花,見她來,只笑著命人將她扶起,才道:「之前聽聞德妃去你那兒鬧了,你可有事?」


  「多謝娘娘關心,臣女還好。」她淺笑道。


  趙傾自然的坐在嘉嬪一側,桃花眼微微眯起:「林小姐數一數二的聰明,德妃雖然也聰明,這麼多年卻早已被父皇慣得驕縱任性無法無天了,若不是大皇兄去得早,林小姐這些小聰明怕也用不上。」


  林錦嫿莞爾,垂眸應道:「以前都怪臣女魯莽。」


  「你還算有自知之明。」趙傾簡單一句,見嘉嬪瞪來,才笑笑沒說話,叫人端了綉凳來給她坐下。


  林錦嫿這才開始給嘉嬪把脈,一邊把脈一邊聽嘉嬪道:「王夫人是個良善的,滿朝文武的夫人里,就她的性子最好,不過我見她也是好多年前的事兒了。」


  林錦嫿眸光微跳,她忽然提王夫人,是要暗示什麼么?


  她沒問,嘉嬪見她會意,才繼續笑道:「王家的女兒歲數我記得跟你一般大的年紀?」


  「名喚汝嫣,跟臣女一般大的年紀。」林錦嫿應道。撤下手才道:「娘娘脈象已趨於平穩,接下來換一種普通的藥方,每日煎三幅,三罐熬成一碗,服下即可。」說罷,轉頭去寫藥方。


  嘉嬪見她這般沉的住氣,面上笑意越發大了,只道:「你兄長與鄭家的婚事,未嘗是一件壞事。王小姐的良配,皇上心裡一定早就有數。」王御史是皇上最看重的大臣,他兒女的姻親皇上一定會重視,若是王家跟此時風口浪尖的林家聯姻,皇上一定要疑心上王御史,那以後朝廷上唯一能說真話的人也危險了。而鄭家卻不同,鄭將軍想要踩著林家往上爬的心,路人皆知,皇帝也知,若是鄭家跟林家聯姻,皇帝反倒不會再繼續打擊林家,林家才能得喘息之機。


  林錦嫿聽著這話,腦子裡也能轉過彎來。若是前世她聽到,必然應下了,可今生不同,鄭如意是個禍害,她會害死所有人,所以便是她死,也絕不會讓鄭如意嫁進來。


  林錦嫿寫好藥方,放在一旁的火燭上慢慢烘乾了,才拿給一側的丫鬟,朝嘉嬪淺笑道:「多謝娘娘指點。」


  嘉嬪見她如此恭謹,知道她不願意,倒也沒再多說:「你是個聰明孩子。今日辛苦你了。」


  「臣女還有其他事,便不多伺候了。」林錦嫿說完要走,嘉嬪卻又問道:「本妃何時可以回宮?」


  趙傾眉頭微微一擰:「母妃何必著急……」


  「我到底是宮妃,自然要在宮裡伺候。」嘉嬪深深看了他一眼,溫柔笑道。


  林錦嫿看著她溫柔的樣子,五官里都溫柔的要溢出來,人也多了幾分溫婉的氣質,叫人放鬆,想必皇上不喜歡她,定是有其他原因。


  「娘娘隨時可以回宮,只要每日注意喝葯就是。」林錦嫿說完,也不看趙傾冷漠的目光,行了禮便退出來了。


  尋到外頭盯著的楊媽媽,打算跟她原路返回,離開后角門的時候卻意外見到了方才一直不曾露面的魏雲依。


  魏雲依的面色更白了,原本就瘦的小臉都有些陷了進去,整個人虛弱的好似隨時要羽化了一般,一條深綠色的裙子,人看著也十分沉鬱。


  魏雲依見她過來,淺淺上前兩步笑道:「知道你來,所以特意等著。」


  林錦嫿知道她有話想說,看了看楊媽媽:「媽媽且去外面等我。」


  楊媽媽連忙應聲下去了。


  魏雲依這才笑看著她,看著她年輕健康的模樣,還有一顆七竅玲瓏的心,怎麼能不羨慕呢。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可以嗎?」她溫柔笑道。


  林錦嫿看著她的眼睛里藏著濃重的哀傷,知道她的心結怕是解不開了。而且根據前世來算,她能活的日子不長了。


  她沒說破,只道:「側妃請吩咐。」


  「哪裡用的了吩咐兩個字。我只希望等我走後,你能幫我照看一下九皇子。」她笑著說的這話,眼裡卻泛出了淚。


  林錦嫿下意識的皺眉:「寧王殿下會好生照顧的。」


  魏雲依搖搖頭:「寧王殿下再百般照顧,也解不開他的心結。有心結的人一直都不是我,而是九皇子。」


  林錦嫿詫異,卻有丫鬟的呼喚聲傳過來:「側妃,您在這兒嗎?」


  魏雲依朝那聲音看去,不再多說,只拉著林錦嫿的手將一個東西放在了她的手心:「送你的,你若收下,便要幫我。」


  「側妃……」


  「這東西能幫你很大的忙。」她莞爾一笑,林錦嫿垂眸一看,是一枚小小的蝴蝶樣玉石,玉石背後刻著一個『魏』字。


  丫鬟的喚聲越來越大,魏雲依看她沉默,只抓緊了她的手:「答應我。」


  「臣女恐怕不能答應……」


  「側妃,您在這兒啊,怎麼自己出來了,外頭風大。」丫鬟已經看到了魏雲依,急急就跑了過來。


  林錦嫿見魏雲依見那丫鬟時,眼裡有幾分冷意,自然的收起手將那玉蝴蝶放在手心。


  魏雲依看了眼她,莞爾:「謝謝。」


  林錦嫿微微咬牙,沒說話,只看著她被丫鬟扶走了。等人一走,她也轉頭出了門上了馬車。


  楊媽媽見她神色微沉,不解道:「小姐,可是出了什麼事?」


  林錦嫿依靠在馬車裡,將那玉蝴蝶翻出來看了半晌,搖搖頭:「媽媽對魏家可了解?」


  「魏家?」楊媽媽思索一番:「魏家早已落寞了,這麼多年京城對於魏家的傳聞也只有隻言片語,加上魏側妃也一直很低調,所以奴婢所知不多,只知道魏家曾經的夫人好似是南疆來的。」


  「南疆?」林錦嫿不記得前世有南疆人摻和進來,她垂眸看了看手心的玉蝴蝶,收在了袖子里未再多想。


  馬車跑了一段才終於停下,等在巷子口的人瞧見她來,這才急忙迎了上去:「林小姐。」


  「勞煩大師久等了。」林錦嫿未從馬車上下來,只隔著馬車道。


  慧覺帶著斗笠低著頭,眼珠子已是轉了幾番:「林小姐,如今貧僧可不敢出定南侯府,您有什麼吩咐,怕也辦不了。」


  林錦嫿知道他在暗指之前讓他大肆宣揚趙闞將會引起疫病一事,淺笑:「大師放心,很快你就能出門了。出門之後,要立刻幫我辦一件事。」


  「什麼事?」慧覺見她沒有強行逼自己出門,倒安了心。


  「我要你入宮,面見太后。」既然太后信佛,那慧覺這個活菩薩就是最好的傳話筒。


  「太……太后?」慧覺只覺得有些心虛,他有幾斤幾兩心裡還是清楚的,尋常夫人們他還敢糊弄,若是太后,他哪裡敢。


  林錦嫿透過車簾看著他慫了的樣子,眉梢微挑:「大師怕什麼,你說的話將會一件接著一件應驗,你就是活菩薩,便是見了太后又有何懼。」


  「可是……」他仍舊不放心:「太后可不比尋常人家的夫人,做到她這個份上,早已經是無欲無求了,貧僧頂多能讓她多念念佛經,還能有什麼?」


  無欲無求么?

  林錦嫿不信,前世趙闞登基后,太后便離奇『暴斃』了,當時她還不懂,只以為是真的年紀大病死了,現在想來,只怕也是德妃及其背後的人動的手。若是如此,太后必然是他們的威脅,況且太后也是在後宮踩著白骨才成為高高在上的太后的,斗是天生的,豈有真的放棄的道理。


  「我並不是要你去扭轉乾坤,你只需要好生哄著太后便是了,關鍵時候能傳上兩句話就行。」林錦嫿道。


  慧覺還是覺得不妥,這一個不慎,可就是殺頭之罪。


  他看著馬車裡的人道:「林小姐,此事會不會太冒險了。而且你說我說什麼,什麼就會應驗,這怎麼可能呢?」


  「為何不可能?半月之期很快就要到了,疫病爆發后,宮妃中,皇后和幾位得寵的嬪妃都會染上,宮外的四皇子,七皇子九皇子和十皇子也會染病,四皇子妃會在半月之後誕下一子,這些絕對不會錯!」她淡淡道。


  她說的稀鬆平常,慧覺卻是腿都軟了:「你背後的人,竟有這樣打的能耐?」


  林錦嫿嘴角勾起:「大師不信,且再等等,這兩日之內就會陸續有消息傳出,到時候你再來開這口,便只能得一個馬後炮的名聲了。」


  「這……」他開始糾結起來,既不想丟人頭又不想丟富貴。


  林錦嫿見他如此,已經猜到他會如何選擇,便不再多說,直接讓馬車走了。


  慧覺看著馬車離開許久,這才咬咬牙:「賭一把就賭一把!」


  一夜順遂過去。


  第二日是上元節。


  上元節,京城的百姓們各家各戶都要挂彩燈,賞花燈,猜燈謎,有錢人家的子女則會辦法事祭奠親人,或是去墳前上香后掛上一盞大大的祈福彩燈。


  一早林錦嫿便起了,換了身月牙白的長衫,披著一條滾著白色毛邊的紅色斗篷準備出門去。


  楊媽媽幫著收拾好了要去祭拜用的東西,白蘭興沖沖的從外頭跑進來了,欣喜道:「小姐,公子醒了。」


  林錦嫿莞爾,本就只是感染,好好喝葯好好休息,自然會醒的。


  她正要去看看,看門的婆子卻是急急跑了來,慌張道:「小姐,老夫人領著鄭小姐一道來了,說陪您去祭拜夫人。」


  白蘭一聽到鄭如意的名字便黑了臉,扭頭跑到林錦澄房間去了,林錦嫿想叫都沒叫住。


  「罷了,東西先收好,我們去看看。」說罷,提步往二門外去。


  這院子本就小,幾步路便走到了頭,這會兒老夫人正跟鄭如意站在門口等著。


  鄭如意今兒一樣換了素色的衣裳,老夫人卻還是亮綠色打底繡花的長裙,髮髻梳得一絲不苟,看起來富貴的很。


  她瞧見林錦嫿來,臉色陰沉了幾分,寒聲道:「我來你還要攔著?我到底是你的祖母,就算你搬了出來,難道就能如此不敬不孝了?」


  林錦嫿見她還是一副拎不清又厚臉的樣子,也是佩服,只淺笑道:「祖母大駕光臨,錦嫿有失遠迎。來人,請老夫人去花廳坐下,奉上最好的西湖龍井來。」


  「奴婢這就去。」立即有丫鬟應了。


  老夫人見她識趣,只輕哼了一聲,提步就往裡而去。


  她剛越過林錦嫿,林錦嫿自己就帶著挎著籃子的楊媽媽出門了。


  鄭如意瞧見,立即拉住老夫人,回頭看著林錦嫿頗有幾分委屈道:「七小姐,難道你連與我共處一室都不願意?」


  林錦嫿微微皺眉,側過身還未開口,便聽一道虛弱男聲道:「這裡是林府不是鄭府,錦嫿想去哪兒便去哪兒,只要她樂意。」


  聽到這聲音,林錦嫿暗暗皺眉,瞧見扶著他出來的白蘭,沒有說話。


  鄭如意看著竟然出來了的林錦澄,微微咬唇,眼裡氤氳出霧氣,怯怯道:「錦澄……」


  林錦澄聽到她柔弱的喚自己的名字,若是換做以前,必定早就心軟,如今卻莫名覺得厭惡。


  他只微微皺眉,保持了客氣:「鄭小姐請自重。」


  自重?


  鄭如意麵色唰的一紅,林錦澄以前再生氣也不曾這樣拂過她的面子。


  她的眼淚瞬間落了出來,楚楚可憐的看著他:「林公子,你竟是這樣厭棄我了么。」


  她身邊的丫鬟忙道:「林公子,你可知道你們出事的時候,我家小姐可是在菩薩跟前跪了一天,就為了求菩薩保佑你平安。你受傷昏睡以後,我家小姐更是茶不思飯不想,日夜睡不安寧,人都消瘦了……」


  林錦嫿拳頭微微攥緊,鄭如意這楚楚可憐的美人計到底還要用到幾時?前世便是這般一步步誘惑哥哥入網,利用完便將他殘忍殺死……


  林錦嫿不敢再想,林錦澄目光雖然動了動,卻依舊冷淡道:「鄭小姐好意,林某心領。」


  鄭如意見他如此依舊不動心,攥著帕子的手已經開始死死握緊。


  老夫人當即皺眉沉聲道:「你怎麼與鄭小姐說話的,你已與她訂下婚約……」


  「兒女婚事,外祖父若在,便是外祖父做主,外祖父已故,便是父親做主,祖母成日要錦嫿學三從四德,怎麼自己倒忘了?」林錦澄冷漠道。


  老夫人面色一僵:「這是你跟祖母說話的態度?」


  「錦澄自認恭謹,對待繼祖母,從未做過不孝之事,反倒是繼祖母,曾經辱罵的話如今猶在耳邊,不敢忘。」林錦澄淡漠說完,看了眼身邊的白蘭:「白蘭,送客。」


  「你——!」老夫人聽到『繼祖母』三個字時,就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了,如今見他也變得跟林錦嫿一般不客氣,更是暴跳如雷,然而林麓之不在,沒人管她跳不跳。


  白蘭上前:「林老夫人請,鄭小姐請。」


  鄭如意一雙眼睛紅的厲害:「林公子若是不要我,我便是投江去了也罷。」說罷,便哭著小跑了出去。


  林錦澄皺眉,老夫人見此,只冷哼一聲:「你與鄭小姐的婚事也是德妃娘娘做了主的,你要是逼死了鄭小姐,我看你有幾條命可以賠。」


  「祖母唯一的孫兒害死了鄭家的長孫,也不見被判死刑,長女而已,怕什麼。」林錦嫿涼涼笑著看她,帶著徹骨的寒意。他們見自己身上無利可圖,就開始利用哥哥,他們想也別想!

  老夫人素來說不過林錦嫿,看她一雙冰寒的眼睛,總覺得有寒氣從腳底爬山背脊,只暗暗瞪了她一眼:「既然你父親未醒,我就不多留,等他醒了,你們也該回林府住著了!」說罷,扭頭就帶著人離開了。


  等看著她走了,林錦澄才扶著門邊劇烈的咳嗽起來。


  白蘭忙過來將人扶住關心道:「公子,你沒事吧,奴婢先扶您回房間去。」


  林錦澄微微搖頭,抬眼看著林錦嫿,淺笑:「要去祭拜娘親?」


  林錦嫿看了眼滿面擔憂的白蘭,點點頭,只道:「白蘭,我好像落了些蠟燭在房裡,你能幫我拿來嗎?」


  白蘭聞言,有幾分不願,但還是點點頭,看了看林錦澄:「公子,奴婢去去就來。」


  林錦澄也察覺到了白蘭對自己的特殊情愫,點點頭,招了自己的小廝來伺候著,才走近林錦嫿:「白蘭將之前府里發生的事多說,錦嫿,你受委屈了。」


  林錦嫿看他滿眼的歉意和心疼,嫣然一笑:「我很好,哥哥身子不好,在府里歇著吧,也好照顧父親,娘親能理解的。」


  「但你一個人過去,我擔心……」


  「哥哥放心,今日他們沒時間找我麻煩。」現在只怕都已經分身乏術了,林錦嫿彎眼淺笑。


  林錦澄看她一副狡猾的樣子,既心酸又心疼,他這般年紀的妹妹,應當無憂無慮在家待嫁,卻要獨自承擔這麼多。


  「你放心,哥哥不會犯糊塗,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林錦澄淺淺揚起唇角,溫柔的抬手揉揉她的腦袋。


  林錦嫿心裡暖洋洋,再多的苦難好似都不算苦難了。


  林錦嫿讓人送了林錦澄回去,等白蘭來時,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采兒身子好些了,我打算送她去莊子上修養,你今兒便去尋朱無才商量商量,看看哪個莊子合適。」


  「可是公子他……」


  「白蘭姑娘,公子自有人伺候的,你一個姑娘家,成日跟在他身邊,往後豈不是不好配人家?」楊媽媽也跟著提醒道。


  白蘭眼睛忽然一紅,以為林錦嫿是不願意,只垂下眸子點點頭,卻忍不住喉嚨的嘶啞:「奴婢這就去。」說罷,直接轉頭跑了。


  林錦嫿見此,只輕輕嘆了口氣。她也不是不願意,只是她不想看白蘭跟著哥哥去做通房,況且看哥哥的意思,他對白蘭無意,往後娶了妻子,白蘭又將置於何地呢?

  「小姐,要不要奴婢再勸勸白蘭姑娘?」楊媽媽擔憂問道。


  林錦嫿微微搖頭:「不必了,等過段日子,我會跟她好好說說,若是她到時候還執意如此,我也不會再勉強她。」林錦嫿輕嘆了口氣,這才轉頭出去了。


  走時,特意囑咐馬車先經過七皇子府,再經過景王府。


  車夫雖然不解,卻還是照辦了。


  經過七皇子府時,等了不久,便見裡頭的大夫跌跌撞撞就跑了出來,一臉倉皇,不多時,又有個大夫被扔了出來,裡頭的小廝還在大罵:「庸醫!」


  那大夫苦著一張臉不敢說話,等那小廝回去了,才趕忙拍了拍身上,怕染上什麼髒東西一般,趕緊跑了。


  楊媽媽還不解:「裡頭這是怎麼了?」


  林錦嫿淺淺一笑:「去景王府門口。」


  此時的趙闞,本來這幾日皇上令他在府里休息不必去早朝,他就已經憋得夠悶了,哪知一早竟傳來熊樹禮的死訊。


  「王爺,相爺……熊老爺是在晚上被歹人殺死的,官府的人什麼也查不出來。熊夫人和小公子奴才已經安排人送到熊家去了。」底下的人惶惶道。


  「趙懷琰!」趙闞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幾個字。


  「王爺的意思是,熊大人是寧王動的手?」


  「除了他還能有誰。」趙闞說罷,又似想起什麼般冷嗤一聲:「他倒是護短的很,區區一個女子,竟讓他做了這麼多事,看來只要林錦嫿在我手上,便是讓他滾出京城他也會願意。」


  底下的人聽著,眼珠子一轉,忙湊上來低聲道:「那要不要去把林錦嫿抓來……」


  「蠢貨。」趙闞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以為父皇眼瞎不成?林麓之雖然被削了兵權,可誰不知道那軍營的人還聽他的,林錦澄也提拔成了三品,雖是看城門,卻說明父皇對林家還沒死心,只怕日後還要中用。」所以他才會堅持要把鄭如意送到林錦澄身邊盯著。


  那人一聽,忙不敢說話了。


  這裡的氣氛正沉著,外面忽然來了人:「王爺,七皇子府說已經染上疫病了。」


  「疫病?」趙闞詫異。


  旁邊的人這才提醒道:「王爺,前些日子那定南侯府上的慧覺大師曾說,半月之內京城會爆發疫病,全是因為您不公不賢……」


  「啪——!」


  他話未說完,趙闞直接砸了手裡正在把玩的核桃,陰鷙盯著他:「你再說一遍!」


  那人忙跪下不敢再說。


  趙闞陰鷙的看了他一眼,這才讓人開了門將外面的人叫了進來:「七皇子府現在什麼情況?」


  「聽說七皇子突然染上疫病,大夫嚇走了,七皇子府人心惶惶,急急就命人去宮裡找御醫了。」那人道。


  趙闞沉著臉,還未開口,又有人急急跑來:「王爺,那慧覺大師此刻正在景王府門口。」


  趙闞正要找他,聞言,只冷哼一聲:「我看他還有什麼妖言!」說罷,直接甩袖而去。


  此時的景王府門口,慧覺忍住打顫的腿朝圍觀的眾人無奈嘆息:「禍端啊,天降禍端,若景王不誠心禮佛,德妃娘娘不清心修行,這疫病不僅會讓宮裡得寵的各位娘娘染上,還有九皇子和十皇子都會一一染上啊。」


  他這話一出,外面的百姓們均是面色惶恐。


  趙闞來時,聽到這話,牙關緊咬:「妖言惑眾,本王今日便要替天行道,斬了你這妖僧!」


  慧覺一聽,這倒是臨危不亂了,雙手合十直直看著他:「貧僧不怕死,只怕蒼生受苦。王爺若願意誠心禮佛,貧僧死不足惜。」


  趙闞冷哼一聲,直接抽出侍從的刀便朝他砍了下去,奈何百姓里竟直接有人就跪了下來:「王爺,殺不得啊!」


  「對啊,王爺,殺不得。」


  百姓們紛紛跪下來。


  趙闞面色微青,可他絕不會當著人的面對百姓動手的。


  他忍下這口氣,只陰冷的看著慧覺:「若是宮裡的娘娘和幾位皇子不會染上疫病呢?」


  「那王爺可以殺了貧僧,貧僧絕無怨言。」


  「是嗎?可是本王更懷疑,你就是始作俑者,就是你下了這疫病的咒要來害本王和德妃娘娘!」他寒聲道。


  慧覺悲憫的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微微搖頭:「王爺,禍端已經找上你了,你怎麼還不信呢?最近你的至親之人可是死於非命?」


  趙闞想起才死的熊樹禮,眉心微蹙。


  慧覺見林錦嫿真的說中了,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下去,底氣也更足了,只管拿出了大師的架子,道:「王爺若是不信,幾日之內便會應驗。王爺若是懷疑這疫病乃是貧僧所做,盡可去查,只是王爺這幾日不要去四皇子府……」


  「為何?」


  「因為四皇子妃這幾日便會誕下一位小皇孫,王爺過去,恐怕將疫病招了過去。」慧覺話落,百姓們均不自覺的後退了半步。


  趙闞拳頭死死握緊,恨不得現在就一刀砍了慧覺,但他到底忍住了,只冷聲道:「那本王且要看看,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來人,把這妖僧收押起來……」


  「三皇兄收在自己府里難免不安全,不若押入京兆府大牢如何?」


  趙傾從後面走出來,淡淡掃了眼慧覺才道。


  馬車裡的林錦嫿微微挑眉,奇怪他怎麼會在這裡,難道是趙懷琰安排的?


  「小姐,這慧覺大師倒是有幾分樣子。」楊媽媽只笑道。


  林錦嫿淡淡勾起唇角,看了眼憋了一肚子火氣無處撒的趙闞,眼底笑意更深:「可不是嘛,真正的大師呢。」


  德妃這會兒只怕也知道消息了吧,只要京城裡有人開始死,那他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走吧。」林錦嫿見目的達到,不再多留,直接讓車夫駕馬出城去了。


  她一走,趙傾便側目朝她的方向看了看。


  趙闞沉聲:「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趙傾淡淡收回目光看他:「臣弟過來,還有一事要告訴三皇兄。」


  「什麼事?」


  「父皇准許臣弟去查熊大人被殺一事,三皇兄不必再插手了。」說罷,看了眼慧覺:「委屈大師先去京兆府大牢呆上一段日子了。」


  慧覺自然更願意去京兆府,起碼不會被景王狗急跳牆給殺了,忍住慌張,雙手合十慢慢點了點頭。


  趙闞看著人被帶走,趙傾也騎馬離開,才陰沉了一張臉:「去把定南侯給我請來!」若不是這妖僧妖言惑眾,那便是真有其事,如果疫病正的如他所說蔓延開來,那這次就真的栽了。


  此時皇宮,德妃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反應就是去找皇上做主,哪知還沒出永和宮,便看到皇後身邊的雲姜已經帶了一群太監來。


  她不屑的看了一眼,諷刺道:「皇後娘娘又有何指教?」


  雲姜笑著行了禮,才溫柔道:「昨兒劉太醫給娘娘診脈之後,發現娘娘已經身染疫病,娘娘奉皇上之命,今日起,娘娘禁足永和宮,不得踏出半步。」


  「禁足?呵……」德妃彷彿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本妃進宮這麼多年,還從未禁足過,我看今日誰敢攔我!」她說完,就要往前去,那群太監卻利落上前將人攔住了。


  雲姜依舊笑意盈盈,眼裡卻是冷意:「娘娘何必跟咱們這些奴才置氣呢,皇上的吩咐,皇後娘娘也沒法子。」說完,看著德妃的宮女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請娘娘進去?違背皇上的命令,什麼罪你們不清楚么。」


  德妃抬手便狠狠扇了雲姜一個巴掌:「這裡還輪不到你發號施令。」


  雲姜捂著臉,依舊不見生氣,只冷冷笑看著她:「奴婢不敢。娘娘好好在永和宮呆著吧。」說罷,直接離開。


  德妃還要往前去,卻被那群太監直接攔了下來。


  雲姜走到一段,才停下腳步看著還在跟太監們嚷嚷的德妃,嘴角冷冷勾起,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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