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欠收拾

  穆鏡遲似乎沒有要避開王芝芝的意思,雖然我和他以前也是這般相處著,可如今情況到底是不一樣了,畢竟男女有別,避嫌一點對他總歸會好些。


  穆鏡遲將我抱到床上后,我便縮了進去,碧玉替我把襪子拿了過來,他把襪子遞到我面前說:「自己穿好。」


  我接過看了幾眼,並沒有穿,而是反手往地下一扔說:「不要這雙。」


  那雙襪子正好砸在穆鏡遲的腳邊,王芝芝大約是以為穆鏡遲會生氣,剛要說什麼時,誰知道穆鏡遲將襪子撿了起來,對縮回被子內的我,沒有一點不悅的跡象,反而笑眯眯問:「怎麼了?襪子都不穿,不怕冷嗎?」


  我嘟囔著說:「花色不喜歡。」


  穆鏡遲有些無奈:「那我讓青兒再拿過一雙?」


  他詢問我,我想了想,立馬點了點頭。


  青兒得了令后,立馬去一旁重新替我拿襪子,這次穆鏡遲再次接過遞給我,我看了眼花色,這才滿意接過,縮在被子內穿著說:「碧玉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跟失了憶一樣,我喜歡的她不拿,不喜歡的她偏偏要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我作對。」


  穆鏡遲看了碧玉一眼,碧玉低著頭稍稍往後退,穆鏡遲這才側過臉,繼續對我笑著說:「她們每天這麼多事,會有疏落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沒說話,他摸了摸我腦袋說:「穿好了嗎?」


  因為我腳是縮在被子內的,所以穿也是在被子內磨蹭著,他一問我,我立馬把腳從被子內伸出來,給他瞧說:「好啦。」


  他摸了摸我腦袋。


  一直沒有說話的王芝芝,這個時候走了上來,略帶點討好說:「清野,先起床嗎?我在廚房燉了雞湯,正熱著呢。」


  穆鏡遲也看向我,我倒是沒有說話,而是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不愛喝雞湯,這段時間,周媽老是給我燉雞湯。」


  王芝芝聽到我的回答,她的臉色略微一頓,她看了穆鏡遲一眼,穆鏡遲便又問:「你想喝什麼雞湯?」


  我說:「海帶排骨湯吧。」


  這時候周媽笑著問:「我去給您燉?」


  我說:「周媽要多放點綠豆。」


  周媽說:「您放心吧,海帶排骨湯您愛怎麼喝,難道我心裡沒數嗎?」


  穆鏡遲笑著替我順了順垂在肩頭的頭髮,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我身上,完全沒有人去注意王芝芝略有些尷尬的笑臉。


  周媽下樓去燉排骨綠豆湯了,王芝芝這個時候才恢復臉上的笑容,在一旁繼續說:「鏡遲,既然湯還沒好,便讓清野繼續休息一會兒吧?」


  穆鏡遲看向我,似乎在徵詢我的意見,我想了想便滾進了被卧,舒服的閉了閉眼說:「還想睡一會兒,周媽的湯要是好了,我再起來。」


  穆鏡遲替我拉了拉身上的被子說:「好了,我們先走,但是別睡太久。」


  我敷衍的嗯了他幾聲,便將臉埋在了被子內。


  穆鏡遲沒有再多停留,留了一個丫鬟在屋內,便出了屋外,王芝芝跟在了他身後。


  房間終於安靜了下來后,我卻怎麼都睡不著,而是直接又坐了起來,把腳上的襪子扯了下來,往地下一扔,又重新倒了下去。


  差不多兩個小時,青兒便走了上來,小聲站在我床邊說:「小姐,周媽的湯好了。」


  聽到她這句話,我從床上坐了起來,青兒替我將衣服準備好,我拿起穿好后,便去了梳妝鏡前坐下,青兒替梳著頭,我看向鏡子內的自己,手指撫摸著額頭上的傷疤問:「青兒,我額頭上的傷是怎麼一回事?」


  青兒停下手上的梳子,立馬說:「您前幾天摔了一跤,您不記得了嗎?」


  我手指停留在額頭的傷疤上,皺眉問:「有這回事嗎?」


  青兒說:「有的,當時醫生還來了,替您包紮了。」


  青兒見我望著鏡子內的自己不動,便又問:「您不記得了嗎?」


  我迷茫的搖了搖頭,說:「我有些不記得了,最近好像很多事情都不怎麼記得住。」


  青兒笑著說:「這是正常的,醫生說您上次撞得太嚴重了,記憶可能會有些混亂,等時間長了,自然會慢慢好。」


  我回頭去看青兒問:「那我是怎麼撞傷的?」


  青兒面色沒有絲毫異樣,繼續說:「您晚上起床時,不小心崴了腳,頭磕在了地上。」


  我恍然大悟說:「你不說,我還真不記得了,竟然還有這等事。」


  青兒這個時候轉移話題說:「先梳頭吧,先生和夫人已經在樓下等您了。」


  我點了點頭,便再次安靜的坐在鏡子前頭,青兒替我將頭給梳好后,便扶著我下樓,不過還沒走到樓下,王芝芝朝樓上跑來,一瞧見我下來了,便笑著說:「清野,我剛要上樓喊你下樓用餐呢,你姐夫已經在樓下等你了。」她走了上來,扶住我手說:「快走吧。」


  我任由她扶著我,到達樓下后,王芝芝將我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後很是興高采烈和我介紹桌上的菜,說是哪些她做的,哪些又是周媽做的,讓我多嘗嘗。


  我要聽不聽,筷子徑直朝王芝芝做的菜落了下去,王芝芝見我吃的是她的菜,這才鬆了一口氣,緩緩落座了下來。


  我不僅吃她的菜,還吃了很多,穆鏡遲見我也不吃別的,便往我碗內夾了點肉說:「吃點別的,就算愛吃,也別貪嘴。」


  我沒有理他,這個時候王芝芝無比喜悅說:「清野愛吃你就讓她多吃嘛,過幾天我變著花樣給她做。」


  穆鏡遲沒有說話,他只是笑了笑,然後替我盛了一碗周媽燉的湯。


  我卻沒有碰,而是對王芝芝說:「小姨,你做的菜可真好吃,比周媽的還要好吃。」


  王芝芝的廚藝不差,甚至可以跟周媽相匹配,她一個千金大小姐,做得這樣一手好菜,肯定煞費苦心吧。


  王芝芝聽到我的誇獎,立馬謙虛的笑著說:「沒有,沒有,我的手藝哪能跟周媽比。」不過她似乎挺高興的,便又說:「你要是想吃,以後我天天給你做?」


  王芝芝又往我碗內夾了些,我自當開心的說:「好呀,反正還要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天天吃到小姨做的菜,那自然是比什麼好的。」我看了一眼對面的穆鏡遲:「不像某些人,什麼都不會做。」


  穆鏡遲確實不會下廚的,下廚這方面是他的盲區,跟我差不多,他見我如此說,便略帶嚴肅說:「怎麼,還來上癮了?」


  我哼了一聲,將頭撇向一旁說:「還不讓人說了。」


  我對王芝芝說:「小姨,反正她們這些男人都認為這種事情就該是女人做的,反正跟他生活這麼久,就沒見他做過一頓飯給我。」


  這個時候穆鏡遲的目光也隨著我的話,落在了王芝芝身上,王芝芝略有些緊張,她似乎還有些不怎麼習慣穆鏡遲的目光,她略顯局促的笑著說:「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女人該做的事情,是自古以來的道理,你姐夫每天這麼忙,清野,你還是別為難他了。」


  穆鏡遲往我碗內夾了一些別的菜說:「好好聽聽別人怎麼說,只有你的想法與別人不同,所有人均是男耕女織,你倒還要來個男織女耕?」


  我說:「為什麼不可以?難道誰就規定女人一定要做家務活,男人就只能打天下嗎?我們女人也一樣可以的,在國外的時候,那邊的男人才不像你們大男子主義呢,家務活他們一般都會跟妻子承擔,做飯也經常是他們。」


  穆鏡遲剝著蝦說:「看來去國外這兩年,你別的沒學,盡學會了這些。」他又看向我問:「那好,你跟我說說既然國外的男人都做這些,女人呢?」


  我說:「女人都在公司上班,我也想去上班,去你那裡上班。」


  穆鏡遲大約是覺得有意思了,把那隻還沒剝完的蝦放下,笑看向我說:「哦?那你跟我說說,你能夠做什麼。」


  我想了想說:「會計?」


  「你說的是做賬嗎?」穆鏡遲笑著搖了搖頭,重新拿起了筷子說:「賬本都不知道的人,還想做賬。」


  我說:「你怎麼能夠這樣說我,我可以學嘛。」


  穆鏡遲將剝好的蝦放在我碗內說:「先學會了再來和我,免得沒什麼真本事,倒是廢話一籮筐。」


  我覺得他就是歧視女性,便生著悶氣不再理他。


  餐桌上的氣氛一下就清冷了下來,王芝芝在一旁有些尷尬,似乎她什麼話都插不上嘴,便只能笑著繼續往我碗內夾著菜說:「吃菜吃菜。」


  這頓飯吃完,因為跟穆鏡遲剛才意見不統一,我便不再理他,自己上了樓,王芝芝以為我是真的生氣了,正有些無措的時候,穆鏡遲坐在沙發上翻著報紙說:「氣性比針眼小,心卻比天高。」


  王芝芝笑著說:「小孩子嘛,你讓著點。」


  穆鏡遲低笑了聲,倒是沒說話。


  之後在房間待了一會兒,僕人上來喊我下樓用飯後水果,我趴在床上翻了一會兒書,說了兩個字不去,僕人也沒有打擾我,悄悄替我管了門。


  不知道為什麼,還是覺得有些累,我將書隨手塞到被子內后,便將自己也一併躺進了被子,青兒上樓時,我已經睡得半清醒半迷糊。


  她替我將床上的書收了收,正要替我蓋著被子時,門口忽然傳來穆鏡遲一句:「睡了?」


  青兒立馬回頭,一見到穆鏡遲正站在門外,立即低頭說:「應該是睡過去了。」


  穆鏡遲沒有說話,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踱步走了進來,他在我床邊坐下,目光落在我臉上,手指在我臉頰上輕抹了一圈。


  青兒似乎是有話要講,猶猶豫豫的,卻始終開不了口。


  穆鏡遲目光仍平和的落在我臉上,手卻替我拉了拉被子:「有什麼話說吧。」


  他語氣不像剛才晚餐是的和煦,此時的反而卻染著三分的默然。


  青兒說:「先生……小姐今天的行為好像有些反常。」青兒停頓了兩三秒,又繼續說:「怎麼無緣無故鬧著要上吊,會不會……」


  穆鏡遲打斷她的話:「以前在家裡時,她就是這樣和卧鬧著玩的,沒什麼大問題。」


  接著,他便拿起了我的手,放在了手心,小小的一團,團在他掌心裡,他握了一會兒,才又說:「這幾天讓碧玉利索點,別再露出破綻,我不想再聽到她和我說半點關於碧玉的不是。」他將我手放進了被子內,又再次替我掖了掖被角說:「我不希望她受這件事情的影響,我要她快快樂樂,像現在這樣就夠了。」


  他手指溫柔的撫摸著我臉。


  青兒沉默的聽著,過了一會兒又說:「可是先生,碧玉雖然能夠跟上進度,可袁夫人那邊……」


  她欲言又止。


  穆鏡遲卻淡聲問:「袁夫人那邊可有說什麼。」


  青兒說:「袁夫人倒是沒有說什麼,可是她也來過一次,話卻並不怎麼好聽,還好小姐並沒往那方面想,所以也就沒怎麼去仔細琢磨袁夫人的話。」


  穆鏡遲良久都沒有說話,青兒小心翼翼觀察了他一眼。


  穆鏡遲語氣略帶冰涼說:「看來這王鶴慶還是不吸取教訓。」


  青兒有些害怕說:「因著、因著那些事情,王夫人一直對小姐不太友好,這次也因為袁成軍壓著,所以才不敢提那方面的事情,可袁太太那嘴,就算不明目張胆的提,可明裡暗裡都是要說上兩句的。」


  「我知道了。」穆鏡遲淡淡一句。


  青兒沒有再說下去,這話題便自然而然結束,穆鏡遲一直在我床邊坐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外面周管家找,他吩咐青兒好好看著我,這才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後來,房間內一下安靜了下來,青兒怕打擾我休息,去了門外候著。


  她一離開,我便睜開了眼睛,帳子外的燈,一切顯得朦朦朧朧,我睜了差不多三秒,又再次緩緩閉上了雙眸。


  可是卻睡到大半夜,青兒再次進來探望,如往常一般里撩開帳子來看我,平時她都是看兩三眼,覺得沒什麼異樣,便會繼續放下紗帳,可這一次,她站了良久,忽然間慌張轉身就往外跑,沒多久,我聽見她慌張在外面喚著周媽。


  周媽的聲音在外面傳來問:「何事這麼慌張。」


  青兒焦急的說:「小姐、小姐渾身都是紅疹子!」


  「什麼?!」周媽提高音量問。


  接著周媽迅速從走廊外面走了進來,到達我床邊后,便迅速撩開我的帳子,看向我的臉,果然全都是紅疹子,她又迅速拿起我的手,將我袖子往手腕上一褪,她大驚。


  當即便對青兒說:「快去喊醫生過來。」周媽想了想,也來不及多說什麼,將我手臂放下去,再次將帳子放下:「我去喊先生。」


  接著周媽招來碧玉在我床前守著,她和青兒便兵分兩路離開。


  沒過多久,屋內的燈火很快就燈火通明。


  穆鏡遲從門外趕了進來,周媽跟在他身後說:「青兒說,小姐之前還好,可是不知道後半夜怎麼就突發這些紅疹子,如今人也是昏昏迷迷的,不見醒。」


  穆鏡遲只是安靜的聽著,腳步匆匆到達我床邊后,碧玉迅速把帳子撩開,他坐在了我床邊,迅速拿起我手臂一看,上面果然是一大片紅疹子,包括我的臉上。


  穆鏡遲臉色微變,當即便問:「醫生呢。」


  周媽焦急的說:「醫生還在趕過來的路上呢。」


  穆鏡遲沒再說話,手輕輕在我臉上輕輕拍打了兩下,輕聲喚著我名字,我緩緩睜開了眼瞧向他,可只是維持了兩三秒,又閉了下去。


  穆鏡遲對周媽說:「暫時別發出太大動靜,屋內的丫鬟都散去一些,別嚇到她。」


  周媽聽到穆鏡遲的吩咐,便趕忙驅散屋內團團圍住的丫鬟,在醫生趕來之前,穆鏡遲一直握著我的手,他也沒有說話。


  倒是王芝芝似是聽到了穆家的動靜,披著睡衣和頭髮便趕了過來,站在門口問:「鏡遲,可是發生什麼大事了?」


  穆鏡遲沒有看她,而是低聲說:「沒事,你回房休息。」


  可是王芝芝卻沒有聽穆鏡遲的,而是徑直走了進來,一看到床上躺著的我,她叫了一聲哎呀,便捂著唇驚訝的問:「清野這是怎麼了?怎麼滿臉的疹子。」


  穆鏡遲沒有理她,而是將帳子放了下來,從床邊站起,看向黑沉沉的窗外。


  沒多久便有車輛從穆家大門口開了進來,匆匆忙忙下來一個醫生,那醫生跟在青兒身後,迅速往樓上走,到達我房間門口后,醫生便趕了進來,穆鏡遲轉過身對那醫生說:「您來了。」


  那醫生是穆鏡遲常用的醫生,當即便要和穆鏡遲行禮,穆鏡遲立即說:「先生先看人。」


  說著便親自撩開了帳子,醫生便走到我床邊坐下,他診著我脈象,又看向我滿臉的紅疹,忽然皺眉看向穆鏡遲。


  穆鏡遲問:「怎麼了?」


  醫生說:「小姐……體弱,似乎剛……」


  醫生的話沒有說完,穆鏡遲略微沉悶的嗯了一聲。


  那醫生似乎是了解了什麼,便不再說話,而是隔了一會兒再次替我診了診脈,接著他稍稍撥開了我身上的衣服,裡面同樣是密密麻麻的疹子。


  穆鏡遲在一旁問:「可有不妥?」


  那醫生替我蓋好被子,扭頭問:「小姐晚上吃了什麼?」


  周媽這個時候站了出來,對那醫生說了些菜名。


  忽然又問:「秋葵這道菜種,可有放料酒?」


  王芝芝說:「我好像……放了一點。」


  那醫生看向穆鏡遲說:「是了,小姐因為剛經歷過小產,因為身體很是虛弱,她平時雖然對酒精不過敏,可這時候的身體和以前是不能相比的,所以一旦沾上一點,身體虛弱抵抗不住,便會渾身紅疹,若是不及時,甚至會呼吸衰竭。」


  王芝芝緊張的解釋說:「我不知道會這樣,我、」她想說什麼,又立馬扭頭看向穆鏡遲:「鏡遲,我、我不是故意的……」


  穆鏡遲看了她一眼,雖並未說什麼,不過眼神卻微涼。


  這絲微涼看得王芝芝有些害怕,可是此時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夠說什麼,只能在一旁無助的站著。


  穆鏡遲也不再看她,直接將我從床上抱了起來。


  我昏昏沉沉,可是意識卻非常的清楚,醫生的針頭剛觸碰到我皮膚,我當即便掙扎著,穆鏡遲一把扣住我的手說:「囡囡,不準動。」


  我不說話,只是懨懨的抽動了兩下,整個人下意識往他懷中鑽,死都不肯給醫生扎。


  穆鏡遲卻無比的強硬,沒有管我願不願意,更加沒有在哄我,而是把我手從他懷裡鉗住,遞給了醫生,那醫生摸著我脈,我剛想叫喊,他另一隻手一把捂住我的唇,控制住我即將扭動的身子,在我額頭上吻著說:「要聽話,別動。」


  我嗚嗚大叫著,扭動著腦袋,可是卻動彈不得,任由那醫生將針頭扎入我細細的血管,因為疼痛,我身體細細顫抖著。


  穆鏡遲緊緊壓住我,他吻著我的額頭,我的臉頰,安撫著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感覺藥物一點一點往我血管滲透時,我剛要要去扯掉,穆鏡遲又抓住了我的手,嚴肅的說:「囡囡,我別讓我說第二遍。」


  我說:「疼。」


  他說:「疼,也不行。」


  我一下就哭了出來,伸手去抓臉,一抓就是一條血痕,穆鏡遲又再次扣住我抓癢的手說:「你再這樣,我可就生氣了。」


  我說:「你癢又不要我抓,針也不准我扯,那你讓我幹什麼。」我難受的扭動著身體,身體開始大面積癢了起來。


  醫生在一旁低聲勸著說:「小姐,您還是忍忍吧,這樣抓會留疤的。」


  穆鏡遲用力的抱住我,眼眸里的情緒微沉說:「聽醫生的話,別動。」


  我全身癢得不行,根本不是我想抓,而是身體的本能意識,現在我動也動不了,抓也抓不得。


  我便只能哭,穆鏡遲抱著我,過了一會兒,我沙啞著聲音說:「我口渴,要喝水。」


  周媽在一旁立馬說:「我去給您倒。」她剛要走,王芝芝此時在一旁立馬說:「周媽,我去倒吧。」


  接著不等周媽反應,迅速出了房間下了樓,沒多久,她便倒了一杯開水上來,可是水一到穆鏡遲手上,他試了下溫度,連看都沒看王芝芝,又再次對周媽吩咐:「要溫的。」


  他將杯子放下,王芝芝剛想說什麼,我便趁他沒抓我時,迅速抬起手去抓臉。


  他迅速抓住我作弄的手,怒斥了一句:「陸清野!」


  這句話的音量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讓王芝芝的身體頓時一抖,她見穆鏡遲臉上那不大不小的怒意,接著她眼圈一點一點泛紅。


  穆鏡遲卻並沒有發現她的變化,以及王芝芝心內的想法,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我的不配合上,直接強硬的對我說:「別再給我亂來。」


  我說:「癢!」


  他說:「癢也給我忍著。」


  我用手敲著他胸口說:「你走開,我不要你,我要周媽。」


  他不理我的吵鬧,又再次鉗住了我的手。


  周媽迅速去樓下倒了一杯溫水上來,穆鏡遲接過,便遞到我唇邊,我死死閉著唇,不喝。


  他眉眼帶著不悅說:「不是要喝水嗎?」


  我說:「我不喝了。」


  他哪裡准我鬧,捏著我下巴,便將水緩緩往我嘴裡灌著,我狠命的掙扎著,周媽見如此在一旁焦急的說:「小姐啊,您就聽話吧,別再吵鬧了。」


  我說:「周媽,我癢——」這句話剛出來,穆鏡遲又灌,灌得我滿滿一口,身上全是水,我沒辦法了,只能老老實實喝。


  當一杯水下肚后,他把水杯遞給了周媽,然後用毛巾替我擦著臉上的水說:「不收拾你,就不老實。」


  本來身上還好,不知道為何,反而比臉上還要癢了,我難耐的大叫著,穆鏡遲也不理我,依舊將我束縛住,後來乾脆我也懶得掙扎了,只是歪在他懷裡抽泣著。


  我的哭聲急得周媽上下走動著,那紅疹以洪水一般的速度,很快霸佔我的全身。


  我到後面基本上癢得又是哭又是叫,可穆鏡遲無動於衷,我乾脆罵著他,罵得有多難聽就有多難聽,那些話連一旁的丫鬟都聽得膽戰心驚,可穆鏡遲依舊沒表情。


  最後我只能依靠在床上撲騰著腳,來緩解身上的瘙癢。


  周媽見我如此,便對穆鏡遲說:「先生,這可不行啊,小姐癢成這個樣子,又不讓她抓,也不然讓她動,這樣下去不得了啊,誰受的了啊。」


  這個時候,穆鏡遲看向一旁的醫生問:「可有什麼方法緩解?」


  那醫生說:「要不用熱毛巾敷一敷癢得厲害的地方?」


  穆鏡遲沉吟了半晌,便吩咐青兒去樓下打熱水。


  為了緩解我的難受,青兒她們打著溫水進來,一遍一遍替我敷身子,好讓我舒服一點,屋內的丫鬟忙做了一團。


  也不知道是藥物起了作用,還是那熱毛巾起了作用,我折騰了一場后,竟然沒那麼癢了,也稍稍安靜了些,只是還是在哭,哭得眼睛紅腫不堪。


  穆鏡遲這個時候,才笑著說:「好點了?」


  我不理他,只是望著頭頂的帳子。


  他哄著我說:「好了,再過會兒,就沒事了。」


  我還是沒有說話。


  醫生也在旁邊守了一晚上,因為守著無事做,本來平時話不多的,這時忍不住調侃一句:「陸小姐剛才那架勢,也就穆先生才架得住。」他搖著頭,笑著說:「若是放去醫院,估計幾個護士都難搞定。」


  穆鏡遲見我終於安靜了下來,他鬆懈了兩分,對那醫生說:「嬌氣,有點不舒服,就又哭又鬧,不怕折騰不死別人。」


  他雖是如此說,可臉上卻並沒有真的斥責之意,嘴角反而隱隱帶著笑。


  醫生笑著說:「今天還算好的,記得她十歲那年,我給她扎了一針,她就記恨我到現在,看見我也都不理我。」


  我懶得聽他們的話,歪著頭睡著,穆鏡遲摸著我額頭上的汗說:「今天我逼她扎了一針,這筆賬不又算在了她心上嗎?這小東西,可是誰都不放過的。」


  醫生大笑著,對穆鏡遲略帶同情說:「養不熟的。」


  穆鏡遲輕笑了一聲。


  後來兩人還說了幾句什麼,我也不太清楚,折騰了大半夜,身體早就精疲力盡,睡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青兒和碧玉在我旁邊,一見我睜開眼便笑著問:「小姐,您醒了?」


  我瞧了她們一眼,才剛動一下,麻木的皮膚又恢復了知覺,剛想用手去抓,青兒她們大驚,一把摁住我的手說:「我的小姐啊,您可千萬不能抓,先生要是知道了,那就不得了了。」


  我動彈不得,只能皺著眉頭說:「他不是不在嗎?讓我抓兩下嘛。」


  青兒難得強硬說:「不行的,這可做不得假,要是您把皮膚抓爛了,這不是相當於要了我和碧玉的命嗎?」


  我沒辦法,只能把手放了下來,有些難受的呻吟著。


  青兒見我是真的難受,大約也是看不過去,立馬又說:「您告訴我哪裡癢,我替您敷一敷。」


  我翻了個身,指著後背說:「全都癢,給我覆的面積大點。」


  碧玉和青兒照做,我整個人都趴在了床上。


  等那癢的感覺退散了一點,我才覺得好受些,問青兒:「他呢?」


  青兒說:「先生在書房呢,您要見他?」


  我氣得扔了個枕頭說:「不見!誰要見他!」


  周媽正好端著湯藥上來,一見我這樣氣鼓鼓便笑著說:「呦呦呦,小姐,大白天這麼大脾氣呢。」我剛想說說什麼,一眼就看到周媽身後的王芝芝。


  她眼底烏青,似乎是一晚上沒睡,一瞧見我在看她,便立馬走了上來,輕聲問:「清野,你好點了嗎?」


  對於她的話,我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說:「好了點。」


  她眼裡滿滿的愧疚,她說:「我不清楚你身子會過敏,讓你受了這麼大的苦,我——」


  我說:「沒什麼事啦,你別擔心。」


  我寬慰著她,可是王芝芝似乎還是高興不起來,最後乾脆從周媽手上端過了那碗葯說:「我來喂你吧。」


  周媽想說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讓王芝芝喂著。


  她似乎心事重重,不過喂我的動作卻小心翼翼。


  我瞧了她一會兒,問:「小姨,你是不是有心事?」


  她下意識笑著說:「沒有,沒有,我哪裡有心事啊。」


  她連說了兩個沒有。


  我也不再說話,只是安靜的喝著,當我將湯藥喝完后,王芝芝忽然說:「清野……」


  我抬眸看向她,她有些緊張。


  過了半晌,她說:「你姐夫……」


  我不解的問:「他怎麼了?」


  她想了想,又沒再說下去,只是情緒有些低落。


  她不說,我也不再問,她給我餵了湯藥后,沒多久穆鏡遲大約是聽我醒了,來了房間,門口正好有個丫鬟進來,喚了句:「先生。」


  王芝芝一聽,便立馬起了身,站了起來看向門口,她一見是穆鏡遲,便立馬笑著走了過去說:「清野剛才已經把湯藥喝了,估計現在情況都穩定了下來。」


  穆鏡遲卻不看她,也不知道是沒有聽見還是怎樣,而是問周媽:「都喝完了?」


  周媽說:「喝完了。」


  穆鏡遲見我這樣老實,便看向我說:「還有些西藥呢。」


  周媽面露難色說:「這……倒還沒用。」


  他聽了正要朝我走來,站在他旁邊的王芝芝忽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穆鏡遲停了下來看向她。


  王芝芝說:「鏡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紅著眼圈。


  穆鏡遲神色未變,依舊淡淡的說:「以後若是不清楚的事,就交給下人。」


  他的語調聽不出半點苛責,可這話似乎還是讓王芝芝難受,因為下一秒她的眼淚齊齊落了下來,她低著頭,忍著哭聲說:「我、下次會注意的。」


  穆鏡遲嗯了一聲,不再看她,而是走了過來,拿起桌上的一杯水,然後接過青兒遞過來的西藥,坐在我床邊說:「把剩餘的一些葯也一併吃了。」


  我將背上敷著的毛巾一抓,便扔在地下說:「不吃。」


  正要往裡縮,他一把扣住我說:「剛才湯藥喝得還好好的,怎的,這又是要跟我鬧?」


  我將他抓著手臂的手想要撥開說:「你別碰我,我討厭你。」


  他也懶得理我,輕笑了一聲,直接把我拽進了懷裡,然後捏住我下巴,要把要塞進我嘴裡。


  我狠狠瞪著他,他說:「吞了。」


  我惡狠狠的說:「不吞。」


  周媽見我如此在一旁說:「小姐,您剛才湯藥還喝得好好地呢,這西藥竟比那中藥難吃不成?」


  穆鏡遲說:「你只跟我鬧,想著法子來折騰我。」


  接著又塞了一粒在我嘴裡,我不吞,他也不讓我吐,他一點也不急,就瞧著我。


  當西藥的葯衣破了后,苦味便在我舌尖蔓延著,我的臉越來越苦,越來越苦。


  穆鏡遲眼神涼涼的看著我問:「怎麼,還不吞?」


  我不說話。


  他知道我要什麼,我又拉不下臉面問他要,他便笑了一聲輕罵了一句:「欠收拾。」然後,端起手上那杯水緩緩遞到了我唇邊,說:「喝吧。」


  我立馬大口喝著,把那些葯悉數吞進了喉嚨。


  等西藥吃完后,他放下手上的杯子,然後拉著我的手,將我寬大的衣袖卷了上去,胳膊露了出來,皮膚上面依舊有紅疹,不過比之前好了不少,他看了良久,又細細將我袖子放了下來,問青兒:「小姐醒來,抓了嗎?」


  青兒立馬說:「我們守著呢,沒讓小姐抓。」


  他將我手放進了被子,沒再說話。


  這時候碧玉替我去廚房拿了些小零嘴過來,讓我沖淡了一些味道,我剛要去拿,我瞧著碧玉,穆鏡遲在一旁問:「怎麼了,瞧她做什麼。」


  我說:「碧玉姐姐這段時間都不愛和我說話了。」


  穆鏡遲接過丫鬟遞來的粥,攪拌了兩下說:「你病著,她怎麼和你說話。」


  我說:「老是替我拿錯東西,青兒說我摔傷腦子,我更覺得她摔傷了還差不多,要是我不提醒,她都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穆鏡遲笑著說:「估計是吧。」便吹了吹熱粥,遞到嘴邊,我卻不吃,只是光吃著手上的蜜棗。


  他說:「先喝粥。」


  我說:「肚子疼,不吃。」


  接著,又拿著蜜棗塞,然後又抓了一些糖。


  他見我如此,抓著我手說:「先把粥喝了,再給我吃這些。」


  接著他把那一碟子東西一奪,然後用力的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冷眼瞧著我。


  我撇了撇嘴,他又說:「給我吐出來。」


  我不肯,他瞥了我一眼。


  周媽見我又和她鬧上了,趕忙打圓場說:「小姐,您就先喝粥吧,這些東西等會兒再吃,要不,我去給您端點別的東西上來。」


  我說:「我讓碧玉去端。」


  周媽便看了一眼碧玉,碧玉立馬說了聲:「是。」


  接著碧玉下了樓,沒多久她走了上來,又端了些湯,是剛熬出來的。


  我沒有讓穆鏡遲喂,主動接過,才剛喝一口,我一把將湯摔在了地下說:「鹹的!」


  碧玉瞬間往後退,嚇得跪在了地上,穆鏡遲似乎是知道了什麼,沉吟了半晌,皺眉對碧玉說:「下去吧。」


  碧玉顫抖著身子說了一聲是,然後便緩緩退了下去。


  他這才又看向我說:「肯定是早上周媽忘了你口味,提前往湯內放了鹽。」


  我說:「周媽煮湯從來不放鹽,她知道我喝湯不喜歡有別的味道,碧玉也清楚,肯定是她端湯的時候放的。」


  穆鏡遲說:「一時沒注意情有可原。」


  我說:「她根本不是碧玉。」


  我這隨口一句,讓穆鏡遲臉色微變,他突然滿是怒意說:「胡說八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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