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你也嘗一口吧
「哪裡只是納妾啊,他……他說要將那女人娶作平妻!」秦可柔哭得愈發大聲了,那叫一個楚楚可憐。
只可惜,壓根無人同情她。
就連這丫鬟婉姝,都在心裡暗暗思量了起來。
平妻?
那豈不是說,徐家從今往後會有兩位少夫人?
是個人就看得出,秦可柔並不受寵,如果那位平妻更得徐少爺的寵愛,今後誰會成為當家主母,還不是顯而易見……
到時,連帶著自己這個當丫鬟的,也落不到什麼好下場。
一想到今後連個出人頭地的盼頭都沒有,婉姝心裡就膈應得慌。
她勉強笑道:「少夫人,都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您就別難過了……」
「什麼板上釘釘?那賤女人如今還沒過門呢!」秦可柔咬牙切齒地說著。
那語氣,令婉姝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
婉姝已在秦可柔身邊伺候了好些年,對她那點心思與肚量可謂瞭若指掌,心知她這次只怕又要作什麼妖……
先前在秦府,趙氏一手遮天,將秦洪海哄得服服帖帖,故而無論秦可柔怎麼為非作歹,最後趙氏都能擺平。
可今朝不同往日了,這徐府裡頭沒有趙氏,只有一個徐夫人。
那徐夫人從一開始就打心底里瞧秦可柔不順眼,若秦可柔此番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婉姝心裡微微一緊,不敢去看秦可柔的目光。
偏生秦可柔卻冷冷地盯緊了她:「去,將我嫁妝中的那幾瓶花露取來。」
花露?
婉姝的手有點抖,但還是點了點頭。
去庫房取了那幾瓶「花露」之後,她卻並未徑直回秦可柔的廂房,而是橫下心,轉身去了另一個地方……
待婉姝回來時,秦可柔已焦灼得在房中踱起了步子。
「你這飯桶,手腳怎麼這麼慢?」她一見婉姝,就惡狠狠地撒起了氣。
婉姝平日里被她打罵慣了,此時經她這麼一罵,下意識縮起了身子:「奴婢……奴婢怕被人看見,所以……」
「行了行了,」秦可柔不耐地打斷她的話,伸手道,「東西呢?」
婉姝將「花露」交到她手中,沒敢抬起頭瞧她的雙眼。
握著那兩隻冰涼的瓷瓶,秦可柔微微舒了口氣。
有這東西在,她就不信那小賤人過得了門……
徐子誠此番娶的,是本地一位私塾先生的長女,喚作孔鈺珂,年方十八,樣貌並不十分出眾。
孔家與徐家世代交好,徐夫人對這門婚事可謂十分滿意。
那孔家女兒一看就是個知書達理之人,哪像秦可柔,滿臉的囂張跋扈,除了一張臉長得稍有幾分姿色之外,簡直一無是處。
叫下人布置好了新房,張羅齊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這些什物,她眉開眼笑,一臉喜氣洋洋:「子誠啊,這次娶了鈺珂,你可要好好待她,千萬不能冷落了她……」
「母親放心,兒子與鈺珂自小相識,當然會多加珍視。」徐子誠點頭。
他壓根就沒將那秦可柔當回事兒,娶回家不過是個玩物而已,唯有這孔鈺珂,才算他明媒正娶的妻。
因為與秦可柔的那樁婚事,他還沒少被一幫狐朋狗友嘲笑,說秦家的名聲臭到了極致,秦可柔就是做妾都沒人要,偏偏他卻正兒八經地娶了……
一聽這些,徐子誠心裡就惱火得很。
在外頭自然不能發作,於是便只有回家找秦可柔算賬了。
反正一切皆是因這個賤人而起,無論怎麼打她罵她,都算便宜了她……
大紅的喜字,不多時就貼好了。
秦洪海得知徐家的消息時,趙氏剛忿然離家不久。
趙氏這一走,捲走了不少金銀細軟,看著變得空蕩了不少的廂房,秦洪海心裡那叫一個不是滋味。
小廝見他臉色不對,不由結巴了一下,有些不太敢稟告:「老……老爺,徐家派人送話來了,說徐公子要另娶一位平妻……」
什麼?平妻?
秦洪海肺都要炸了:「混賬東西!他怎麼不幹脆讓柔兒當小妾?」
小廝見狀愈髮結巴:「徐……徐家人還說,小姐近日鬧騰得厲害,若繼續那麼不知收斂,就……就……」
「就什麼?」秦洪海瞪圓了眼珠子問。
「就……將小姐送回秦府。」小廝訕訕答。
聞言,秦洪海一口濁氣卡在喉嚨里,上也上不來、下也下不去,只差沒被活活氣暈。
送回秦府?
那豈不就是休妻的意思?
娶平妻不說,還威脅要將他的柔兒給休了?這徐家簡直欺人太甚!
「備轎,去徐府!」秦洪海咬牙切齒地吩咐。
轎子不一會兒就到了徐府,這裡張燈結綵,好不熱鬧,門前那舊喜字還未褪色,就已被更紅更大的新喜字蓋住了風頭。
來時,徐夫人正站在門口迎接客人,身旁是一身吉服的徐子誠。
徐子誠見了秦洪海,不免有些心虛。
畢竟是自己的老丈人,若得知女兒在徐家過得不好,勢必要找自己算賬。
徐夫人卻面色自若,依舊笑眯眯的:「喲,親家公,您今日怎麼也有空過來了?」
「柔兒這才剛過門幾天?你兒子就這麼迫不及待另娶?」秦洪海一開口便冷聲質問。
「若她謹守婦德,我兒當然不會另娶,可她日上三竿才起床,三天兩頭也不見來給我請安,不僅如此,還屢次與我兒動起手來,簡直不知三從四德為何物,這樣的女人,難道我還巴望著她能成為溫順躬親的當家主母不成?」徐夫人反駁。
這一席話,說得秦洪海一陣語塞。
他的寶貝女兒是任性驕縱了些,可怎麼著也不至於蠻橫到與夫君動手的地步啊……
思及此,他連忙轉目問一旁的婉姝:「婉姝,究竟有沒有這碼事?」
這婉姝是柔兒的陪嫁丫鬟,按理說,怎麼著也不可能幫著徐家。
哪曉得婉姝點了點頭:「老爺,徐夫人所言的確是真……」
秦洪海聽得手都抖了。
若柔兒真做出了這種事,徐子誠這個女婿別說另娶了,就是休妻也未嘗不可。
都怪那趙氏,從小就嬌慣柔兒,才將柔兒教成了這般模樣……
秦洪海心裡一陣後悔,又聞徐夫人道:「親家公,子誠今日另娶平妻,你若留在這兒,怕是有人要說閑話,不如我叫子誠改日再去府上拜訪?」
言下之意,是叫秦洪海快些走人。
秦洪海本就不知該如何下台,經她這麼一說,老臉哪裡還掛得住,連忙拱手告了辭。
秦可柔在房中左等右等,以為發生了這種事,爹爹定會來替自己主持公道,豈料等來的卻不是秦洪海,而是徐夫人與兩個婆子。
「你……你們這是要幹什麼?」看著那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秦可柔嚇得瑟瑟發抖。
「幹什麼?當然是叫你長點兒記性!」徐夫人一聲吩咐,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立即上前,將秦可柔好一頓收拾,既是拳打又是腳踢。
秦可柔哭得嗓子都啞了,仍不忘死死護住胸口。
原因無二,她懷中還藏著那兩瓶「花露」呢,豈能叫這些人發覺……
收拾完秦可柔,徐夫人解了氣,方才帶著婆子離去。
秦可柔癱坐在地上,髮絲早已揪亂得不成樣子,五官也近乎扭曲……
分明慘不忍睹,她卻呵呵笑出了聲。
受點委屈沒什麼,只要能讓那個叫孔鈺珂的賤女人活不過大婚之夜,自己便能後顧無憂了。
她倒要看看,若徐子誠「命格不詳」、「命硬克妻」,徐夫人今後還如何給他張羅娶妻納妾之事……
這正妻之位,只能由她一人來坐,旁人休想染指!
徐夫人走後不久,秦可柔偷偷叫來了丫鬟婉姝,將瓷瓶交在了婉姝手中,低聲吩咐:「把這個澆在那孔鈺珂要吃的喜餅上……」
吃喜餅,是夜朝辦喜事的風俗。
這喜餅是生的,新娘子咬上一口之後,喜婆便會在旁問是生是熟,新娘子搖頭說是生,則大吉,意味著早生貴子,多子多福。
秦可柔成親時,卻並無這一步驟,著實可見徐家對她的薄待。
只是一想到徐夫人過世之後,自己這個多年的媳婦就能熬成婆,秦可柔多多少少還是懷了一些希翼的……
過了一會兒,徐夫人忽然派人來請她去喜堂。
秦可柔不知徐夫人又在打什麼主意,連忙稍稍將凌亂的髮絲梳理了一番,換上一身最好看的衣裳,抬腳便去了。
今日可謂賓客雲集,她當然不能在眾人面前丟了臉面。
來到喜堂時,徐子誠與那孔鈺珂似乎剛剛拜完天地,喜婆在一旁端著喜餅,笑得兩隻眼睛彎彎。
秦可柔不敢去看那喜婆,更不敢去看那喜餅,垂著頭恭恭敬敬向座上的徐老爺與徐夫人請了安。
「可柔啊,你與子誠成親時並未吃過喜餅,今日你也嘗一口吧。」徐夫人一邊品茶,一邊說道。
語氣不咸不淡,秦可柔卻聽得悚然一驚,後背陣陣發涼。
「怎麼,你嫌這是鈺珂動過的?」徐夫人放下茶盞,笑了笑道,「放心好了,鈺珂並未動過,你這個先過門的都還未嘗,她哪敢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