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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你是怎麼跑出來的?

  「本王當然記得。」陸泓琛頷首。


  「上次,我只說那書或許能解我身上的蠱,實則……民間有傳聞說,書里藏著一個秘方,能活死人而肉白骨,使人長生不老……」秦雨纓接而道。


  聞言,陸泓琛臉上並無多少詫異:「不止能活死人而肉白骨,本王還聽說,那兩冊醫書可叫人三魂七魄歸位,可謂玄之又玄。」


  秦雨纓反倒詫異起來:「你是從何處聽說的?」


  光顧著詫異,卻沒有細想他的這番言語。


  「上次你讓我調查此事,派去的暗衛很快就打聽到了這些傳聞。」陸泓琛答。


  頓了頓,他問:「那書……對你有用處?」


  「當然有用。」秦雨纓不假思索道。


  察覺到話題有些扯遠,她言歸正傳:「那書先前是牧家的東西,皇后偷偷派人調查牧家,或許就是為了拿到它。」


  多少帝王將相渴望長生不老,若能得到此物,便可千秋萬代永享尊榮。


  不過,皇后此舉究竟是為了皇帝,還是為了一己私慾,眼下還很難判斷……


  陸泓琛點了點頭:「本王會叫人盯緊宮中的動靜。」


  只是皇宮重地,尋常人等不得隨意出行,能將消息順利傳達出來的人畢竟在少數,能否及時得知皇后的一舉一動,還很難說……


  這一點,秦雨纓心中也很清楚。


  二人一路相顧無言,就這麼回到了七王府中。


  秦雨纓早早洗漱更衣,陸泓琛卻在書房獨坐了良久。


  夜間風大,炭爐似乎不足以驅散房中的寒冷,看著手中那個綉了「蜻蜓」的荷包,他深邃的眸中不覺多出一絲黯淡。


  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她身上的異樣……


  《奇聞志》里有雲,這天地間的輪迴偶有差錯,一出差錯便會鬧出一些荒唐事。


  比如曾有人一覺醒來,發現周遭眾人已變老許多,一問才知這一睡就睡到了數十年後。


  還比如,有的屍體頭七時忽然還魂,活過來已成了另一個人……


  雨纓究竟是何人,她從未提過,他也從未問過。


  可每每看向那雙清澈的眸子時,他總能在她看似明媚的眸光下,瞧出一絲暗藏的憂慮與不舍……


  她究竟在憂心些什麼,又在不舍些什麼?

  為何這些捉摸不透的情緒,如酒越釀越濃?


  待拿到那兩冊書,待三魂七魄歸位……這個自己根本不知姓名的秦雨纓,會否徹底消失無蹤?


  到時,自己又該去何處尋她……


  次日醒來,秦雨纓才聽說小狐狸一夜未回偏院,也不知是去了哪裡。


  「昨日它從廚房跑出去后,婢子就再未見過它了。」冬兒慌慌張張地稟告。


  「找,在府里仔細地找……」秦雨纓立刻吩咐。


  誰人不知皇帝曾重金懸賞雪狐,只想將其抓去宮中,煉那勞什子長生不老丹?


  雪狐一旦被抓,定是死路一條!

  若被人發現七王府私藏了它,陸泓琛這個七王爺的後果也不堪設想……


  可掘地三尺地找了許久,別說小狐狸,就連半根狐狸毛都沒找著。


  若不是後院那隻大黃狗一直對雪狐很是親昵,秦雨纓恐怕要以為,是大黃將它一口給吃了……


  心急如焚之際,永安街上忽然多了一則傳聞——昨夜有人在城西荒郊看到了一團小小的白影飄來盪去,似乎是孤魂野鬼。


  瞧見那白影的不止一人,皆說得繪聲繪色,煞有其事,一點也不像是隨口編造的。


  「王妃娘娘別著急,說不定是那小狐狸一時貪玩,在外頭玩兒得忘了回來。」冬兒安慰。


  「快隨我去荒郊!」秦雨纓得知消息,哪裡還坐得住。


  荒郊到處都是孤墳,秦雨纓沒發現小狐狸,卻發現了另一個人——福來。


  經過冬兒昨日的一番忙活,福來原本髒兮兮的臉已變得乾乾淨淨,身上的破舊衣裳也已換成了新的,那新衣很是寬大,顯得他整個人愈發矮小乾瘦。


  此時他見了秦雨纓與冬兒,就如見了貓的老鼠,連忙轉身要逃。


  「你是怎麼跑出來的?」冬兒那叫一個詫異,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把揪住了他。


  福來手裡也不知提著個什麼,一個勁兒地往身後藏:「我……我來看木爺爺不行嗎?」


  那具燒焦的屍首,已被證實就是太監荀木。


  荀木無後人,也無親人肯為其辦喪事,故而死後由衙役草草葬在了這裡,連個墓碑也沒有。


  冬兒從他手中搜出一個油紙包:「這又是何物?」  「這是給木爺爺的……」福來攥緊了油紙包,怎麼也不肯撒手。


  他越是不撒手,冬兒就越覺得有古怪。


  爭搶中,油紙包掉在了地上,半隻賣相不佳的燒鵝從裡頭滾了出來,一下就沾滿了泥巴。


  福來見狀「哇」一聲大哭起來,死命推打著冬兒:「你賠我的燒鵝,你賠我的燒鵝!」


  秦雨纓算是看出來了,那燒鵝是用來祭奠老太監的。


  近來,府里的下人都在議論此事,想必福來也已聽說了,所以才會偷偷跑來這荒郊野外,找老太監的墳墓拜祭。


  「去買些瓜果、雞鴨和酒來,再叫人替荀木刻個墓碑。」她轉目吩咐一旁的隨從。


  福來聞言立即止住了哭聲,怔怔看著她,連眼淚都忘了擦。


  「你木爺爺死得蹊蹺,你想不想查清真相,為他報仇?」秦雨纓問。


  「當然想!」福來不假思索地答。


  他從宮裡跑出來后,就一直在永安街上討飯,吃了上頓沒下頓,還總被野狗追著咬,是木爺爺好心收留他,沒他被活活凍死、餓死……


  這麼好的一個白髮老頭兒,卻被一場大火莫名其妙給燒死了。


  一想到這,福來心裡就一陣陣堵得慌。


  「王妃這是打算幫你,還不快謝過王妃娘娘。」一旁的冬兒道。


  福來眼珠轉了轉,一張小臉寫滿狐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怎曉得你們究竟是想幫我,還是想害我?」


  分明只是個八九歲的孩子,說起話來卻老練得很,一副虎頭虎腦的樣子,與昨日佯裝出來的怯懦模樣判若兩人。


  秦雨纓看得既好氣又好笑:「你知不知殺他的人有權有勢,以你一人之力,想報仇難如登天?」


  福來哼了一聲:「那又如何?木爺爺是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不管是誰下的手,我都一定不會放過他!」


  「誰殺的他,你可有頭緒?」秦雨纓問。


  福來被問結了舌:「我……」


  「你木爺爺死之前與什麼人有接觸,你可清楚?」秦雨纓接而問。


  福來低頭摳著塞滿了泥沙的指甲,也不知是不想答,還是答不上來。


  「你什麼都不知道,談何報仇?」秦雨纓再次道。


  「難不成你又知道什麼?」福來抬起頭,反唇相譏,似乎有些惱了。


  秦雨纓卻並不惱:「我的確不知情,但查清事情的真相,對我來說輕而易舉。」


  「你為何要幫我?」福來皺眉。


  他深知眼前這個王妃娘娘所言非虛,可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忌憚。


  一旁的冬兒也是有些不耐——這小小的一個人,怎麼這般能問?


  「你可知那牧家別苑,是王妃外祖母的舊宅?如今竟有人敢在宅中殺人放火,王妃娘娘豈會無動於衷?」冬兒道。


  實則,就連秦雨纓一時也沒想到這種說辭。


  不過對冬兒來說,這不是說辭,而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光天化日之下在牧家行兇,顯然是犯了王妃娘娘的忌諱,當然得揪出兇手,嚴懲不貸……


  福來又被帶回了七王府,這次與上回不同,他完完全全是出於自願。


  秦雨纓疑惑他先前是如何跑出去的,可不管怎麼問,他都閉口不說,直到有丫鬟在牆外頭髮現了異樣,才終於真相大白——短短一夜的功夫,他竟偷偷在茅廁後頭挖了個通往外頭的地洞……


  茅廁緊挨著府牆,那叫一個臭,平日里別說暗衛了,就連府里的下人都不會在那附近逗留。


  冬兒恍然大悟:「難道臭小子總嚷嚷肚子疼,在茅廁一蹲就是大半天,原來打的是這種鬼主意!」


  那洞不大不小,福來能從洞里出去,雪狐自然也能……


  秦雨纓派人在荒郊找了整整一日,依舊沒有雪狐的消息,府中知情者皆憂心忡忡,卻有一人過得很是愜意,那人就是福來。


  自打木爺爺過世,他便只能和幾個老乞丐爭搶那些大戶人家扔出來的冷飯冷盤,前幾日還吃到了一條硬得咯牙的臘魚,和幾塊餿了的豆腐,拉了整整一日的肚子……


  可如今不同了,不僅有吃有喝、有厚實衣裳穿,西廂住著的那個竹箐姐姐,還答應教他功夫。


  學了功夫,以後就再也沒人敢欺負他了,街上那些野狗若還敢追著他咬,他一定看見一隻打死一隻,看見兩隻打死一雙……


  用過晚膳,竹箐在湖邊坐著,兀自出神。


  福來遠遠瞧見了她,立馬跑了過去,抬頭瞥了一眼她身邊的杜青,好奇地問:「竹箐姐姐,你那七王妃的什麼人,為何她總叫人守著你?」


  竹箐被問得愣了一下,仇人二字到了嘴邊,卻未說出口。


  原因無二,哪有仇人會一而再再而三救自己的性命?


  那些救命之恩,或許唯有來世再報了……


  福來小腦瓜子里好奇的事多了去了,沒在這一問題上過多糾結,又問道:「竹箐姐姐,你會的是什麼武功,能使幾招讓我瞧瞧嗎?」


  武功?


  杜青聽得狐疑,王妃不是已廢去了她的功夫嗎?難道……此人還留了一手?

  竹箐彎身撿了一顆石子,瞄準了數十步開外的一棵老槐樹,轉目朝福來道:「看好了。」


  老槐樹上系了一根小小的紅綢帶,正在風中飄飄蕩蕩。


  傳聞槐樹陰氣重,不宜種在家宅之中。


  當初建這七王府時,此樹就已長在這裡了,見其枝繁葉茂,陸泓琛便沒叫人揮刀砍去,之所以繫上紅綢帶,是為了討個吉利。


  石子從竹箐手中「嗖」地飛了出去,正中那綢帶。


  福來一溜煙跑過去瞧,見綢帶上多了一個拇指粗細的小孔,立刻眉開眼笑地拍手叫好:「竹箐姐姐,你真厲害!」


  杜青卻看得分明,這點力氣、這點準頭,與她之前的身手相去甚遠,一時半會兒倒還用不著提防什麼……


  竹箐與福來這一大一小很是投緣,很快就混熟了。


  這日冬兒出府買胭脂,福來在府里悶得慌,便也要跟去玩兒。


  臨走前,還特地問了竹箐是否要帶些東西回來。


  「我記得街頭有個姓李的賣貨郎,他做的糖豆最是好吃,不如你幫我買個幾兩,餘下的錢你自己也買些零嘴。」竹箐遞過幾兩散碎銀子。


  福來接過銀兩,喜滋滋地去了,不出半個時辰就帶回了滿滿一布袋糖豆。


  糖豆晶瑩剔透的,有紅有綠,捏一把在手裡甚是好看。


  福來眼尖,瞧見其中一顆非紅非綠,而是紫的。


  正待細看,已被竹箐一股腦全拿了過去:「這糖豆,你沒偷吃吧?」


  福來搖起了頭:「當然沒有,冬兒姐姐昨日告訴我,偷了東西,個子就長不高了,我才不想當個矮子!」


  「那就好……」竹箐輕輕舒了口氣。


  與此同時,冬兒匆匆來到了秦雨纓房中,遞給一個精緻的小盒:「王妃娘娘,街上新開了一家藺記點心鋪,您嘗嘗他們這糕點!」


  打開盒子,裡頭是搭成井字小塔的豌豆黃。


  雪狐走丟,秦雨纓本無心吃這些,見冬兒一臉認真,便拿起嘗了一口。


  這豌豆黃入口即化,那叫一個沁人心脾。


  她點點頭:「著實不錯。」


  若小胖狐也在,定是極喜歡吃這些……


  這麼一想,她不由有些恍神。


  冬兒哭喪著臉,打斷了她的思緒:「王妃娘娘您有所不知,那藺記可不得了,不止豌豆黃做得格外好吃,驢打滾、山楂糕也是噴香撲鼻、甜而不膩,一下子就將糕點鋪子的生意全給搶走了……」


  如今已是深冬,河裡哪還有什麼蝦?


  故而,麻辣小龍蝦早已斷了貨。


  沒了招牌小吃,鋪子里的老式點心極少有人問津,堆積成小山,眼看就要快發霉了,倒是新開的藺記生意一日好過一日……


  冬兒見了,心裡那叫一個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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