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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戰事

  一番話,說得異乎尋常的認真。


  雪狐聞言微怔,還沒來得及開口,身後忽而傳來小姑娘「哇」的哭聲。


  這一哭,哭得頗為及時。


  雪狐擺了擺手,顯然不願再與秦雨纓多言:「總之……總之有什麼事明日再說也不遲……」


  見他並無認真商量的心思,秦雨纓沒再多做言語。


  離開之際,她淡淡看了那書靈一眼。


  小姑娘咧著小嘴哇哇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卻不見半點水光……


  迴廊中,夜風略寒。


  遠遠的,秦雨纓瞧見夜風中佇立著一道人影,那是陸泓琛。


  見她走來,他解下身上的裘袍,披在了她肩頭。


  「那隻狐狸欺負你了?」他問。


  秦雨纓搖頭。


  欺負倒談不上,只是小狐狸方才那番言語,著實令她不知該做何感想。


  雪狐有想袒護的人,她又何嘗沒有?

  一切的關鍵,皆在那書靈身上,可那書靈偏偏什麼都不願吐露,實在令她……有些火大。


  陸泓琛修長的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輕繪著她的眉眼:「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了,還想瞞著本王?說,那隻狐狸又做了什麼好事?」


  語氣不含半點責備,神色中卻有一絲冷意,這冷意顯然不是因秦雨纓而起。


  他怎會容許旁人惹她不悅?


  那隻狐狸若再敢觸他的逆鱗,他不介意將其打回原形,扔進鍋里燉了。


  秦雨纓自認是個不喜形於色的人,可不知為何,種種細微的情緒總逃不出陸泓琛的眼睛……


  他的眸子深邃極了,彷彿能洞穿這世間萬物,只一眼就叫人沉淪。


  「雪狐說,你是仙人……」她不打算隱瞞,徑直看向陸泓琛瞳仁最深處。


  那裡頭漆黑一片,瞧不出任何喜怒。


  眸光流轉時,她偶爾會從中瞥見寒冬料峭般的冰冷,更多時候,見到的則是冰消雪融的脈脈溫情……


  經此一問,陸泓琛淡色薄唇微彎,看向她乾淨得不染塵雜的眼眸:「本王若真是仙人,為何不早早解除那封印,將你吃干抹凈?」


  吃……吃干抹凈你個頭!


  這突然蹦出的一句,令秦雨纓既羞又赧,心中愁緒不經意就煙消雲散。


  「也對,神仙清心寡欲,豈會像你這般流氓……」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陸泓琛聞言笑意愈深:「承蒙王妃謬讚,本王定會對得起這一稱號。」


  言下之意,這流氓二字,他認了。


  認下這一身份,某流氓不由分說將秦雨纓攔腰抱起。


  她嬌小的身形,在他懷中彎成一個曼妙的弧度,那粉嫩的唇,讓他很有低頭一吻的衝動……


  撲面而來的熾熱氣息令秦雨纓長睫微顫,看著他眸光深處那竄動的火苗,她心不由自主漏跳了一拍,問得結結巴巴:「陸泓琛,你……你想幹什麼?」


  他淺笑未答,俯身輕嗅她的頸窩。


  那一股清甜的體香,著實令人上癮,怎麼聞都聞不夠……


  溫熱的氣息拂過秦雨纓頸后的癢處,她往後縮了縮身子,才發覺自己已被他禁錮在懷中無處可躲。


  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在她視線中放大,眼角眉梢分明略帶邪氣,語氣卻格外一本正經:「如此良辰美景,當然是行房。」


  言罷,抱著她大步往房中走去。


  一室旖旎,自不必說……


  這夜,秦雨纓蜷縮在陸泓琛臂彎里,睡得格外安穩,夢卻稀奇古怪,時不時夢見小狐狸重新變成了一隻大胖狐,時不時夢見那上冊書靈長大成人,長得與自己一模一樣……


  當然,夢得最多的還是陸泓琛。


  他的相貌變來變去,眸子卻始終與數千年前如出一轍。


  「管你是神,是仙,是妖,還是魔……我賴定你了,你休想拋下我撒手人寰……」她在夢中喃喃。


  這含糊不清的夢囈,如一顆投入水中的小小石子,令陸泓琛心底的波瀾久未平息。


  他不是讀不懂她眸中的飄蕩遊離,無依無著。


  都言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可她卻從來只爭朝夕,一分一秒也不願與他分離。


  從何時起,長相廝守竟也成了一種奢求?

  她煎熬了生生世世,而今,也該是將這一切打破之時了……


  次日,下人們很識趣地沒敢前來打攪,秦雨纓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雨瑞前來伺候她洗漱,帶來了一樁消息:「王妃娘娘,今早上忽然來了一道聖旨叫王爺入宮。沒多久,宮裡張貼出了告示,說八王爺與秦少爺皆是被冤枉的,那所謂的龍砂梅純屬子虛烏有……」


  這消息對雨瑞來說固然是好,落在秦雨纓耳中,卻有些意味不明。


  陸泓琛剛入一宮,宮中就貼出了告示,為老八與秦瀚森二人洗脫了「罪名」?

  這其中,定不只是陸泓琛替二人求情這麼簡單。


  皇帝陰險狠毒,顯然不會吃求情那一套……


  疑惑之際,有小廝前來稟告,說陸泓琛已經出宮。


  馬車從宮門來到七王府,不過短短一會兒的功夫,陸泓琛下馬時身著朝服,顯然是剛剛退朝。


  見狀,秦雨纓柳眉微蹙。


  在變成閑散王爺之前,陸泓琛曾是這驪國的鎮遠大將軍,為皇帝立下了汗馬功勞。


  皇帝深諳功高震主這一道理,見陸泓琛在朝野中聲望頗高,立刻找了個幌子將他革職,而今突然讓他官復原職,顯然沒安什麼好心,也不曉得是要叫他去解決飢荒,還是去領兵作戰……


  仔細一問,果不其然,軍情八百里加急,胡人在邊境外五十里處安營紮寨,須得有人前去鎮壓。


  至於後面的事,秦雨纓猜也猜到了。


  難怪皇帝會給陸泓琛些甜頭,免了陸文霍、秦瀚森的「罪」,唯有如此,方能名正言順地差遣陸泓琛辦事……


  與陸泓琛同回的,還有陸文霍。


  一下馬,陸文霍就忍不住氣急敗壞地罵罵咧咧:「一群王八犢子,打仗的時候就記起七哥你了,平日里一個個只恨不得把七哥你往死里踩……」


  他罵的自然是朝中那些居心叵測的文臣,當初將陸泓琛革職時,一個個寫摺子極力贊成,而今驚覺朝中已無將才可用,才紛紛後悔不迭。


  至於一眾武將,大多同陸泓琛一起上戰場殺過敵,自然對陸泓琛敬畏有加。


  胡人之兇狠,眾所周知。


  先前胡人大舉入侵,那一仗打了數年,驪國疆土幾乎被吞沒過半,若非薛老將軍與陸泓琛力挽狂瀾,皇帝早已成了亡國之君……


  薛老將軍年邁,自是不可能再上馬征戰。


  而陸泓琛年輕力壯,怪病已然痊癒,在一眾大臣眼中,他是當仁不讓的人選。


  「今年連年豐收,庫房糧草充足,軍中應當還有不少存糧,胡人怎麼這般大膽,就不怕被打個落花流水?」秦雨纓狐疑。


  「七嫂有所不知,胡蠻子認準遼城遭遇瘟疫,軍庫定然空虛,而今就駐紮在遼城外頭。離遼城最近的糧倉在醴城,從醴城運送糧草過去,須得經過轄古道。轄古道先前有官兵鎮守,後來鬧了飢荒,已落入山匪手中,那裡地勢險惡,山匪多如蚊蟲,糧草只怕運到半路就會被劫……」陸文霍仔細解釋。


  簡而言之,陸泓琛若想平定戰事,須得先解決糧草這一後顧之憂。


  「七嫂不必擔心,我已毛遂自薦,明日就去那轄古道剿匪。待剿滅了山匪,我就在那轄古道住下,不再回京城這個是非之地。」陸文霍接而道。


  這是他的意思,也是冬兒的意思。


  那兩朵龍砂梅鬧出的事,著實將冬兒嚇得不輕,她只恨不得陸文霍是個平民百姓才好,如此,至少不必捲入那些權勢之爭。


  陸文霍性子大大咧咧,遭此算計,心中頗為鬱結,正好也想藉此機會去轄古道拿山匪撒撒氣,順帶還能幫陸泓琛這個七哥一把。


  他的身子已恢復如初,別說以一當十,就是以一當百都不在話下。


  都說那轄古道的山匪還是兇惡,他倒要瞧瞧,到底是山匪惡,還是他惡!


  秦雨纓叮囑了幾句凡事小心,這回,到底沒再讓他隨身帶上那龍砂梅的乾花了。


  臨走前,陸文霍派人將冬兒接到七王府,托雨瑞這個管家代為照顧。


  之所以沒將冬兒託付給秦雨纓,只因秦雨纓早已與陸泓琛說好,若他領兵作戰,她便隨他同去,絕不獨留。


  當夜,秦雨纓就收拾了行李。


  她帶的皆是男子衣裳,這一路並不打算以女兒身示人,否則事情一旦穿幫,太后定會心急如焚地派人將她追回,生怕她這一去會傷及腹中「孩子」。


  「你……當你真要走?」雪狐得知此事,立刻找了過來。


  身後,是那睜著一雙大眼睛的小姑娘,目光略顯獃滯,不管看誰都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秦雨纓看了她一眼,視線沒作停留,淡淡道:「若這仗一打就是大半年,難道我還能一直在京城望眼欲穿等著他?」


  九個月的陽壽,過一天便少一天,叫她如何等得來?

  雪狐顯然沒想到她會做出這等決定,他並不擔心陸泓琛的安危,恰恰相反,他擔心的是秦雨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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