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心疼了(上)
自己這都交的什麽“桃花運”啊,不就是來一趟桃花江、吃頓桃花魚,順便還想著是否能看到幾個桃花美人麽,誰想到竟然就看到了殺人凶手!
這一刻,平日裏曾經幻想過很多遍的管沈複要馬首玉雕、歡天喜地回家的念頭這會兒早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壓根兒就沒想起來,周衡隻覺內心說不出的害怕,是以“是他”兩個字,都是聲音發抖地勉強說出。
惹得旁邊那幾個侍衛都很是擔憂地同時出聲問她“姑娘你沒事吧?”
其中一個更是伸出了手想要扶她。
“我沒事。”周衡有氣無力地回答,一邊拒絕了那侍衛的攙扶,隻覺頭開始有點隱隱作痛,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腿也沒力氣,壓根兒站不起來。
幾個站著的大小夥子見狀相互看了下,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麽辦,便隻得默默地陪著她。
周衡便閉眼把頭靠在山石上,唉,山風吹過來好冷啊,而且底下那幫人估計又開始練習了,水裏的撲騰聲,伴隨著一陣又一陣的呼喝聲,不斷飄進耳朵裏,嗡嗡作響,讓人很是厭煩。
周衡隻覺胸口悶悶的,忽然很想見到沈複,跟他說,自己很害怕,很想遠離這個地方,不想再去回憶當初在冰冷的水裏猶如永遠沒有盡頭一般地泡著,頭上還痛得要死。
唉,這麽一想,頓時覺得頭上那處曾經被船槳擊打過的地方開始明顯地疼了,連帶著的,底下某個笑聲似乎都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刺耳了。
不行,我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越遠越好!
周衡牙一咬,一隻手扶著旁邊的山石,努力想要站起來。
結果人倒是成功地站了起來,但隨之感覺胃部一陣抽搐,然後喉嚨一緊,接下來便是控製不住地張口“哇”的一聲低頭吐了出來。
“姑娘你怎麽了?”山上的這幾位侍衛並不知周衡的真正身份,但見她如此反應,也知道輕忽不得,便趕緊一人扶住她胳膊,展侍衛則趕緊掏了塊帕子出來想遞給周衡擦嘴,遞到一半,想起了眼前姑娘的身份,便又放入了懷裏,隻猶豫著說了句“姑娘且忍一忍,要麽咱們這就下山去吧?”
但周衡這會兒覺得頭越來越痛,而且胃裏一陣又一陣地翻湧,剛吃過午飯沒多久,酒樓那頓桃花魚的飯菜味道也不錯,當時吃得還挺多,如今雖然極力想要克製,也是控製不住地不斷往外嘔吐,壓根兒就沒法忍住,是以當務之急,下山的事先擱一旁,她一個姑娘家,周圍幾個都是同齡的異性,還是先維護自己的形象要緊。
周衡便努力一手撐住了旁邊的山石,一邊趁著間隙趕緊掏出了自己的帕子掩住了嘴。
展侍衛不留意地瞥了一眼,那灰色帕子看著還挺大,幹幹淨淨毫無任何修飾圖案,跟尋常姑娘們用的繡了花花草草之類、顏色也粉粉嫩嫩居多的小手帕頗有出入,倒是跟自己這等男人們用的差不多。
但也沒多想,出門在外,這位表小姐如今一心想要抓住真凶,其餘瑣事自然是不放在了心上吧?
就這麽伴著讓人有些不舒服的作嘔聲過了好一會兒,其餘幾個侍衛背對著周衡繼續看著底下水潭裏的動靜,這邊廂,周衡則好不容易吐完了,有氣無力地給大家表示歉意“不好意思,一下看到那殺人凶手,還是有些害怕,請你們見諒!”
原來這位姑娘目擊了底下某個人的行凶經過啊,那幾個背對著的侍衛頓覺恍然大悟,怪不得賀叔要這麽一個嬌滴滴的姑娘不辭辛勞地爬到這山上來認人,如今隻是嚇得嘔吐,已經夠可以的了!
幾個人頓時都起了憐香惜玉之心,展侍衛作為賀叔這邊的侍衛隊長,一看差不多了,他是之前就已經被賀叔告知了周衡的真正身份,底下那幫人的動靜如今也得繼續派人看著,這會兒便發話吩咐其他人“你們繼續盯著,我先扶姑娘下山。”
如今情況特殊,也是顧不得避嫌了。
周衡努力想要直起身子,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人也覺得很沒力氣,便不想逞強,低聲說了句“那麻煩你了!”
扶住了展侍衛伸過來的胳膊,又接過了另外一個侍衛一臉關切遞過來的一根地上撿起來的手臂粗細的枯樹枝,拄著它慢慢地往山下走。
等到山下等著的春雨眼尖,一下看到周衡顫巍巍下來的樣子,不禁喊了聲“哎呀,表小姐怎麽了?”一邊說一邊趕緊提了裙子迎頭跑過去。
賀叔和彭大娘一聽不對,便也趕緊快步跟了上去。
等到了跟前,見周衡臉色很是不好,人也看著虛弱無力,賀叔心下一沉,趕緊問展侍衛“出了什麽事?”
“沒什麽,”還沒等展侍衛想好怎麽回答,周衡自己倒是努力應了“是我剛才有點不舒服,吐了,賀叔,就是那人。”
看來定然是被嚇著了,這會兒已經從展侍衛手裏接過周衡的春雨頓時很是心疼,彭大娘也趕緊在另一邊扶住了她“走,咱們趕緊回馬車上去!”
許是剛才在山上已經吐了個幹淨,馬車上躺著雖然不舒服,除了頭痛,倒也沒再繼續嘔吐,人是清醒的,路上也有些時間,為此周衡還給自己找了個反應如此巨大的理由
自己這是得了21世紀大家所說的什麽創傷後遺症吧?
等到回到城裏客棧躺下,周衡也沒讓請大夫,說就是沒力氣,多躺會兒就好了,這種後遺症應該會隨著時間緩解的,就跟上次剛到王府時那樣吧?唉,可惜沈複這會兒不在,好想跟他說說話啊!
春雨和彭大娘一開始也沒當回事,見周衡說話如常,後來下馬車時臉色也好轉了,便以為跟她自己所說的,多躺躺、等心情平複了自然就好了,於是雖然到了晚上聽周衡表示不想吃飯也隨她去,想著睡一覺第二天早上自然就好了,結果到了半夜,卻聽到周衡說起了胡話。
三人本就在一個房間,春雨上前一摸額頭,頓時嚇得趕緊跟已經起來的彭大娘說道“不好了,表小姐發燒了!”
“糟了,定是白天那事受了極大的驚嚇!”彭大娘頓覺事情嚴重了,聽說當時是直接被那賊人用船槳給打落到水裏的,這種事,別說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設身處地想想,就算是自己,如此九死一生般,現在乍然又見到了那殺人凶手,定然是極為驚懼害怕的,唉,還是大意了!
於是之後趕緊出去叫醒了賀叔,連夜去請了大夫過來,等到後來給周衡煎了藥服下,天已經快要亮了。
之後幾天,周衡便都在昏昏沉沉中度過,起不了身不說,連帶飯菜也沒吃多少,賀叔不敢怠慢,等後來略有好轉、能下床活動活動時便跟周衡商量,說反正這邊的事情已經了了,還是早日啟程,讓春雨和彭大娘帶著個侍衛陪著她回溫泉莊子上去吧。
一邊則趕緊給沈複寫了封信寄去說明情況,人手不夠,這次便沒有再派人專門送往京城,為此,以防萬一,信中也隻說了“自己”遊山玩水到中南道,卻因為莫名被人驚嚇而病倒、如今已在回莊子的路上了雲雲。
收信的人卻是沈嬤嬤,想來如此一來,沈複應該明白信中病倒之人是誰。
回京郊這一路上,因著周衡現在算是病人,馬車走得比來的時候還要慢,走走停停,路上還要給她按時煎藥服藥,是以頗為花了幾天工夫,最後在一個下雨的黃昏,馬車終於停在了一處規模不大、看著頗為雅致的宅院前。
其實在出發回來的當天,周衡的情況就有了好轉,雖然看著瘦了一些,但總算也能下床活動活動了。
隻是人懨懨地提不起精神,而且沒來由的,許是因為一直在住陌生的客棧,莫名有些怕黑,周衡自己都覺得詫異,按說不至於這麽膽小啊,但夜深人靜時,總是會時不時地驚醒,最誇張的時候,因為一隻野貓從簷上走過,剛好醒著的周衡被嚇得直接坐起了身,之後悄悄地搖醒了春雨,說覺得屋頂上有人。
這話把春雨嚇得汗毛倒豎,之後便也趕緊搖醒了彭大娘,三人在黑暗中沉默了會兒,之後總算是聽到了一聲貓叫
因著這樣的表現,雖然在白天時周衡自認自己一直在好轉,但春雨和彭大娘還是對她盡心盡力,如今要下馬車,天色有點晚了,又在下雨,兩人也是堅持先下了馬車,然後再一左一後伸手接她下來。
於是本來站在正房前頭忍著一肚子訓斥的話想要說她的沈複,驀然見到看著顫巍巍被兩人攙扶著過來的周衡,頓時驚訝地立馬快步上前,也來不及看旁邊這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是誰,一把從春雨手裏接過了她,嘴裏的話則脫口而出
“讓你逞強,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了什麽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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