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我們離婚吧
醒過來的時候,她躺在林家大宅的卧室里,床邊站著一個人,很瘦小的身影,待她視線慢慢清晰后,才看清原來是家裡的女傭小雲。
「少奶奶,你醒了啊?」
小雲見她睜開眼,欣喜的上前詢問:「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怎麼會在家裡?」她疑惑的坐起身,猶記得她是在跟林悅生說話,後來便什麼也不記得了。
「是少爺送你回來的啊,他找醫生給你看過了,醫生說你受了風寒,而且心裡憂思過度,所以才會體力不支昏倒的。」
朝顏沒吭聲,臉色卻十分蒼白。
「少奶奶,我在廚房裡給你熬的雞湯,我去給你端過來,醫生說你營養跟不上。」
「不用了,我……」
她話沒說完,小雲已經手腳麻利的奔出了房間。
過了一會,她蹬蹬的跑上樓,把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雞湯端到朝顏面前,說:「少奶奶,你要全部吃光哦。」
「我不想吃。」
「那可不行,少爺說了,一定要看著你好好的吃飯。」
朝顏仰起頭:「林悅生說的?」
「是啊,是少爺說的。」
小雲笑著坐到床沿,嘆口氣說:「來吧,張嘴,我喂你好了。」
朝顏坳不過她,只好張開嘴,一邊喝著食不知味的雞湯,一邊聽小雲碎碎念:「少奶奶,我真是搞不懂,少爺對你這麼好,你有什麼好憂思的啊……」
「你不懂。」她淡淡回答。
「也許吧,可我覺得少爺對你真好,醫生給你看病的時候,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心疼,她幫你擦臉,替你蓋被子,就連這雞湯還是他讓我給你燉的呢。」
朝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林悅生對她好到這種程度,好到家裡的傭人都讚不絕口,她自嘲的笑笑,並不多作解釋,別人看到的永遠是最好的一面,其中的心酸只有自己明白。
「少爺人呢?」
「去公司了啊。」小雲壓低嗓音偷偷的說:「少爺把你抱回來的時候,我們嚇了一跳呢,都不知道你是怎麼了,夫人想上樓看你笑話,被少爺關在了門外,沒讓她進。」
她嘿嘿的笑了兩聲,朝顏揮揮手:「好了,我吃飽了,你先出去吧,我想再睡會。」
打發走了小雲,她起身走向窗前,到現在為止,她都相信林悅生是愛她的,只是她卻不願意再愛了,就像這間卧室,這張雙人床,這屋裡的每個角落,這個地方曾經讓她住一輩子她也願意,但那都是曾經了,一個夜晚可以摧毀心裡一座堅硬的城,那個城裡,住著她幻想的美好未來,幻想沒有了,城倒塌了,所有的意念與堅持也全都不復存在了。
造成這樣局面,不是因為彼此不愛,而是因為,太過深愛,深愛到不能接受對方的一點過錯,哪怕是一點,也接受不了。
他不能接受她和姜騰宇鬧出的緋聞,她同樣也不能接受他和沈芊雪身體的背叛。
於是,產生了距離,世界上最凄絕的距離……
世界上最凄絕的距離是兩個人本來距離很遠,互不相識,忽然有一天,他們相識,相愛,距離變得很近。然後有一天,不再相愛了,本來很近的兩個人,變得很遠,甚至比以前更遠。
當天晚上,林悅生回了家,朝顏聽到腳步的聲音,故意裝出沉睡的樣子。
他走到床邊,凝視了一小會,什麼也沒說,轉身進了浴室。
等他出來的時候,她卻已經起身,雙眼木然的盯著他,開口便說:「我們離婚吧。」
林悅生冷笑一聲,緩緩向她走近,走到她面前的時候,用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說:「你提出離婚,是覺得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還是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我可以問心無愧的說,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至於你有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再知道。」
「鐵了心想離婚是嗎?」他問。
「是的!」
「好,我會考慮的。」
林默意味深長的撇她一眼,轉身離開了卧室,這一晚,他在書房裡呆了一夜。
之後的幾個晚上,他還是每晚都回家,只是再也沒有進過卧室,而是直接把自己關進書房。
朝顏不知道他所說的考慮期限是多久,思慮再三,她決定既然他不來見她,那麼她就主動去找他。
推開書房的門,林悅生正坐在電腦旁,見她進來,臉上冷漠的表情沒有絲毫驚喜。
「有事嗎?」他冷冷的問。
「我想知道關於離婚的事,你考慮的怎樣了?」
「既然說了會考慮,你只管等結果就行了。」
朝顏倔強的站到他面前:「那要等多久?一個月?一年?還是一輩子?」
林悅生仰起俊逸的臉龐,諷刺一笑:「一輩子?倘若需要等一輩子,還需要離婚嗎?」
「那你能不能給我明確的期限?我不想再和你這樣耗下去!」
「怎麼?迫不及待的想要飛進姜騰宇的懷抱?」
朝顏憤怒的推他一把:「你不要侮辱我,跟他沒有關係!」
「跟他沒關係?」他十分質疑的挑起眉:「我記得當初不知道是誰面對我家人的一再威脅逼迫也不肯和我離婚,堅持說什麼這是爺爺的遺願,怎麼現在曾經那麼固執的意念現在輕易就動搖了?」
「爺爺的遺願我從來沒有忘,也是真心的答應了他,只是……」
「只是怎樣?只是現在沒有真心了,還是以前也不曾有過真心?」
「林悅生,你不要咄咄逼人,你心裡清楚我為什麼要離婚!我們走到這一步,已經互相不信任還有必要在一起嗎?與其兩個人這樣整天痛苦,為什麼還不肯放彼此自由?!」
「我有說過不放你自由嗎?你這個女人還真是少有的洒脫,結婚是一句話,離婚也是一句話,在你看來,你的人生應該是沒有什麼值得你不洒脫的吧?」
朝顏不想跟他吵,她已經累了,明明知道心裡都有對方,卻要因為這份愛而彼此傷害,她和林悅生,是不該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最晚下周一,我希望你給我答案,如果你再拖延,我會主動跟法院申請。」
她態度十分堅決的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書房,帶上房門的一剎那,乾脆,利落,一如她要離婚的決心。
歐陽楓是在五天後,才知道了費少城與林悅生之間的事,那天,他像往常一樣約二位好友一起去喝酒,卻同時被拒絕。
從林悅生的口中,他得知了費少城的背叛,之後,他一個人在魅影坐了整整一夜。
那一夜,他想了很多,想著他們十歲的樣子,二十歲的樣子,以及現在三十歲的樣子,曾經以為這一生都會是朋友,卻終究無法抵禦命運的戲弄。
說不清楚知道的那一刻是什麼心情,因為實在有太多的情緒,震驚,憤怒,傷心,失望,難過,鬱結……
第二天晚上,他單獨約了費少城出來見面,一個陌生的酒吧。
費少城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對於他選擇陌生的酒吧里見面有些無法適應,可能是他還不習慣,在除了魅影以外的地方,見到他像影子一樣的好朋友。
「歐陽,怎麼約在這裡?」
他進了陌生的包廂,頗為痛心的望著曾經的好友,或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單獨見面了,歐陽楓的性格,他比誰都清楚。
「你說呢?不約在這裡?難道你還想去魅影?魅影那個地方你還有資格再去嗎?就算讓你去,你去了難道不會覺得如坐針氈?」
費少城心領神會,直奔主題:「如果找我是因為朝顏的事,就直接說吧。」
「呵,你倒是挺坦然,連朝顏的名字都喊的這麼順口,我真是意外了,難怪當初我那麼不喜歡她的時候,你總是與我做對,原來早就打上了她的主意!」
歐陽楓冷笑一聲:「生哥一直防著外面的賊,孰不知,真正的家賊才是最難防的。」
「我知道現在我說什麼也沒用,所以,我也不打算解釋什麼了,跟生哥說過的話,我也可以當著你的面說,我對顧朝顏的感情不是開玩笑。」
砰…歐陽楓憤怒的一拳砸下去,費少城摔倒在沙發上,這是他有生之年第二次挨打,因為一個女人,因為一份友情。
「為什麼是你?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對顧朝顏有想法,你也不可以!知道你為什麼不可以嗎?因為你是我們的朋友,顧朝顏是你朋友的妻子,朋友妻不可欺,你他媽的裝什麼B?!」
費少城冷冷的抬起頭,篤定的說:「很好,我欠你們的,終於都還完了。」
「是啊,很好,我們之間終於玩完了,費少城,你很不了起,你把我們二十幾年精心維護的友情用一天的時間毀的乾乾淨淨,從今往後,我們三個人再也不是朋友!我會睜大眼睛的看著,你今天犧牲道德,將來又能換得什麼!」
楚沐聽說朝顏身體不是很好,她決定去林家看看她,雖然兩人是很好的朋友,可是自從朝顏嫁入豪門后,她卻一次也沒有去過林家。
剛巧她去的時候是周末,林悅生也在家,家佣領著她到了客廳,正準備上樓通報一聲,林悅生出來了。
「少爺,有位小姐要見少奶奶。」
林悅生往客廳中央撇了一眼,徑直走向楚沐,楚沐看他走了過來,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哈,林悅生,好久不見啊。」
「恩。」
他生疏的點點頭:「朝顏在樓上。」
楚沐見他準備出門,腦筋一動喊住他:「等一下。」
林悅生停下腳步,淡淡的問:「有事嗎?」
「那個……我想問一下,你跟朝顏怎麼樣了?」
「沒有怎樣。」
「你是不是還在誤會她和騰宇哥的事啊,我跟你說啊,他們倆之間是清白的,騰宇哥是喜歡朝顏,但是朝顏喜歡的人是你啊,他喜歡她是他的事,朝顏也管不了,可朝顏喜歡你就是你的事,你不能不管她吧?」
林悅生轉過頭:「楚小姐,你在繞口令嗎?」
「不是,我只是跟你說清楚,我不希望你們倆為了這種誤會而鬧得不愉快……」
「我和她之間,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他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走了,楚沐盯著他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
「沐沐。」
樓上有人喊她,她一回頭,看到是朝顏,趕緊跑了上去。
「你怎麼來了?」朝顏疑惑的問。
「我來看你啊!你手機也打不通,我去你公司找你,一個自稱是達哥的人說你身體不舒服在家裡休息。」
「哦……」朝顏拉著她的手:「走,屋裡坐。」
「你到底怎麼了?看起來很憔悴啊,還是為了騰宇那件事么?」
「不是,一言難盡。」
朝顏臉色沉了下來,楚沐十分糾結的說:「你們到底怎麼了啊?我剛才在樓下遇到林悅生,他也是一副冰冷的面孔,現在看到你,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和他,要離婚了。」
「什麼!!!」楚沐震驚的從沙發上跳起來:「顧朝顏你不是吧?什麼矛盾要嚴重到離婚?難道你不愛他了?或者他不愛你了?」
「我累了,他也累了,我們都想靜靜。」
「是誰提出來的?」
朝顏低下頭:「是我。」
「你傻啊,你得讓他提,這樣你才能分得家產啊!」
「沐沐……」朝顏不悅的瞪他一眼:「我嫁給林悅生,從來沒窺視過他的財產,你不要玷污了我們之間的感情。」
「你們之間還有感情嗎?」楚沐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若有感情,怎麼會走到離婚這一步?」
「離婚也並不是因為不愛,你沒有結過婚,你不懂。」
「切,我希望我永遠也別懂,看到你這樣,我連結婚的慾望都沒有了。」
朝顏難過的扭轉頭,不再說話,楚沐見她不吭聲,主動問:「他同意了嗎?」
「還沒有,不過他說會考慮的。」
「考慮?」楚沐蹩眉思忖:「奇怪了,通常女方提出離婚,男方要麼同意,要麼就不同意,還沒見過考慮的呢,他考慮什麼啊?」
她暗自思索片刻,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朝顏問。
「我知道他為什麼考慮了,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他愛你,捨不得放棄,第二種,他再想辦法,讓你怎樣才分不到財產。」
「你怎麼現在跟我父母一樣了?腦子裡全都是銅臭味。」
朝顏受不了的白她一眼:「林悅生,不是那種人。」
「嘖嘖,你就自欺欺人吧,你心裡也希望他是第一種可能對不對?」
「我很篤定的告訴你,就算不是第一種,也絕不可能是第二種,因為我比任何都清楚,他絕不是你口中那種薄情寡義之人!」
楚沐意味深長的嘆口氣:「顧朝顏呀,既然你的林悅生那麼好,那就不要跟他離婚了,像他這種三有男人,你一離婚,馬上就有無數只蜜蜂撲向他了。」
「什麼三有男人?」
「有財,有貌,有身高啊……」
「撲就撲吧,如果真的離婚了,他有重新尋找幸福的權利。」
朝顏看似不在乎,心裡其實像貓抓了一樣難受,一想到將來有一天,林悅生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她就覺得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
「看你那表情,裝什麼大方,嘴巴上說希望他能幸福,其實心裡巴不得他跟任何人都吹掉!」
「……」
楚沐在林家坐了一下午,臨行前終於說了句人話:「朝顏,你想清楚啊,不離婚你和林悅生怎樣都有希望,一旦離了婚,你們之間就真的完了。」
朝顏點點頭,其實這些天,她不是沒想過,縱然心裡千般不舍,萬般不願,可是又能怎麼辦?既然已經回不到最初的相愛,勉強再一起,誰也不會快樂,尤其是現在鬧出費少城的事,林悅生心裡的那道坎更難跨越過去,也許她就是一個不詳的人,她留在他的身邊,給他帶來的痛苦永遠比幸福多得多。
周一朝顏,朝顏等了又等,林悅生還是沒有給她答覆,她站在書房門口,聽到裡面傳來咳嗽的聲音,頓時心一揪,轉身跑下了樓。
當她端著冰糖梨水出現在他面前時,她看到了他眼中一絲淡淡的驚喜,但也只是稍縱即逝,很快便被冷漠取代。
「現在晚上冷,你不要睡書房了。」
林悅生面無表情的盯著電腦顯示屏,等著她一句話。
「我去大姐房裡睡,你今晚就回卧室睡吧。」
他的目光黯淡下來,仰起頭:「不用了,我睡哪裡是我的事。」
朝顏已經明顯感受到他不希望她留在這裡,可是卻沒有邁步離開,見她沒有要走的打算,他冷不丁問一句:「還有事嗎?」
其實他心裡清楚,她是想說離婚的事,可是潛意識裡,他就是不想給她說這句話的機會。
「沒事了,你記得趁熱把這個喝了。」
朝顏放下手裡的冰糖梨水,轉身離開了書房。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這樣出來了,她剛才明明是想跟告訴他,她準備向法院起訴離婚,可是看到他那麼憔悴的容顏,她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林悅生疲憊的靠在椅背上,盯著那碗還冒著熱氣的冰糖梨水,冰冷的心裡有一絲暖意悄悄湧進,剛才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她會說出離婚那兩個字,雖然明白拖著也拖不久,但是只要她不提,他就覺得至少她還願意留在他身邊。
哪怕是一天,也可以。
之後的幾天,朝顏每晚都會端一杯冰糖梨水進書房,只是再也沒提離婚的事,不提這件事,兩人基本上就不說話了。
她不說,他不問,他不問,她也不說,像是一種默契,可是誰也不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
林悅生的咳嗽已經好的差不多,可是為了每晚那一杯冰糖梨水,他卻總是情不自禁的咳出聲,真的摻假的,假的摻真的,到最後,連他自己也分不清,他到底是病還是沒病。
每天晚上,書房的門被推開,他是即期盼又擔憂,門被推開了,他就可以見到她,可是見到她,又怕她再提離婚的事,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讓他覺得自己也許真的病了,而且病的不輕。
「我的咳嗽已經好了,明晚不需要再替我熬這個了。」
林悅生淡淡的說一句,並沒有抬頭看她的眼睛。
拒絕她,只是因為不希望再受她的折磨,每天提心弔膽的日子讓他倍受煎熬,所以,他決定做個了斷,如果她要說,逃避也逃避不了。
「哦……好。」朝顏點點頭:「那你忙吧,我出去了。」
見她沒有再提離婚的意思,林悅生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語氣也變得柔和許多:「這幾天,麻煩你了。」
「沒關係,應該的。」朝顏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也許這種疏離和客套讓彼此陌生,可是他和她之間,確實是走到了這種陌生的地步。
朝顏回到房間,眼淚便掉了下來,這種相敬如賓的婚姻並不是她想要的,她能感覺到林悅生的小心翼翼,也能感覺到自己的不忍心,可是,凡事都有一個因果,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第二天晚上,她還是推開了他書房的門,只是這一次,她精心打扮了一番。
林悅生聽到腳步的聲音抬起頭,看到朝顏的一瞬間,眼前一亮,今晚的她,令他心動。
一身淺白色的睡袍,袍面上綉著大朵的紅牡丹,領口微微敞開,露出裡面白皙的肌膚,一頭柔順烏亮的長發挽在了腦後,耳根邊垂下了幾摞碎發,襯托出她的臉蛋更加白皙動人。
她今晚的眼睛好似一江春水,柔波蕩漾,望著他的時候,情意綿綿,還有她的紅唇,微微開啟,似有千言萬語,卻無從說起。
「悅生……」她輕輕的喚他的名字,已經很多天,她沒有用這般溫柔的聲音喊過他的名字。
林悅生抬起頭,打量著面前令他心動的女人,聲音也是出奇的溫柔:「怎麼了?」
「今晚,回卧室睡吧。」
她伸出手臂攀住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肩窩,吐氣如蘭的在他耳邊呢喃:「一個人的時候,真的很冷。」
林悅生慢慢的伸出手,握住她的柔荑,後背傳來她的心跳聲,他的心也開始狂跳,這樣的誘、、惑,只有顧朝顏,讓他無法抵擋。
「悅生,抱著我好嗎?」朝顏轉過身,站到他面前。
他毫不猶豫的將她攬進懷中,坐在他的腿上,緊緊的圈著她,像是怕她會消失一樣。
那一天晚上,沈芊雪也有過這樣的要求,讓他吻她,抱她,可是他卻做不到,幾年前,他可以很自然的抱著那個女人,可是朝顏出現后,他便再也做不到了。
朝顏仰起頭,伸出雙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動去吻他的唇,吻的小心翼翼。
兩人都默契的沒有說話,似乎只要一開口,就會把這美好的氣氛破壞,他們都太珍惜此刻的chan綿,除了無盡的ke望和迫切外,還有深深的懼怕,懼怕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是假……
在最後的關頭,他聽到了她一句:「我們離婚吧……」
一波bo熱流湧進她的shen體,像眼淚一樣,止也止不住。
空氣凝固了,情、、欲消退了,房間里死一般的沉寂,那一句我們離婚吧,毀滅了發生過的所有美好。
林悅生久久沒有說話,朝顏知道他聽見了,過了很長時間后,他起身進了浴室,之後,有二個小時沒有出來,再之後,他出來了,卻仍然沒有說一句話,而是落寞的離開了卧室。
他沒有去書房,朝顏聽到了車子發動引擎的聲音。
屋子裡的情慾味早已經消散,剩下的是冰冷氣息,用這樣的方式第三次宣布離婚,不是她的初衷,但是她知道,這一次,林悅生一定會答應。
眼淚順著眼角濕了枕巾,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明明很傷心卻假裝很堅強,是明明很在乎卻假裝無所謂,是明明忘不了卻只能說再見。
事實上,她是了解林悅生的,隔天中午,他讓她進了他的辦公室。
她低著頭站在他面前,等著他先開口。
林悅生站在落地窗前凝視著她,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明媚的看不出一絲瑕疵,她是那麼美麗那麼乾淨,純美的像一朵百合花,也許,當初就是這樣愛上了她。
「關於離婚的事,我已經考慮好了。」他停頓片刻:「我同意。」
對於他的回答,她並不意外,之所以不意外,是因為她知道,昨晚她選擇那樣的方式來結束,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他不能接受兩個人在最快樂的時刻,在合二為一的時刻,她竟然都會有離婚的打算,倔強而自尊的林悅生,接受不了這樣的方式,所以,就只能選擇同意。
「好,那我們什麼時候去辦手續。」
「什麼時候都可以。」
朝顏強忍心酸,抬起頭:「那就明天吧。」
「可以。」
林悅生這一次很乾脆,沒有任何猶豫。
「那我出去了。」
她轉身往門外走,快要走到門邊時,他突然說:「如果我告訴你,那一晚,我和林美琪之間什麼也沒發生,你相信嗎?」
朝顏停下腳步,背對著他回答:「如果我告訴你,我和姜騰宇之間也什麼都沒有發生,你相信嗎?」
兩人同時沉默了。
朝顏自嘲的笑笑:「悅生,這就是我堅持要離婚的原因,我們現在都已經不再相信對方,為什麼還要勉強再一起?我不會說什麼祝你幸福的話,因為我確實希望你……過得不幸福。」
砰一聲,門被關上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也不是很遠,一堵牆而已。
朝顏回了辦公室以後,迅速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了一下,明天這個公司就跟她沒關係了,這裡的人也跟她沒關係了。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楚沐的電話:「喂,沐沐,下班后陪我去看房子吧。」
楚沐疑惑的問:「看什麼房子?」
「我和林悅生明天就去辦手續了,離了婚我總要搬走的。」
「啊??」楚沐尖叫一聲:「你真的要離婚了啊!」
朝顏蹩蹩眉,訓斥她:「你現在還在上班,不要在辦公室里大喊大叫行不行……」
「好,好,我不叫,可是你真決定離婚了?林悅生他同意了?他又說過給你多少家財呢?他不是海邊有一套別墅嗎,讓他把那套房子給你啊……」
楚沐壓抑嗓音說了一堆,朝顏嘆口氣,索性把電話給掛了。
這個時候,不安慰她就算了,竟說些沒用的話!
當天晚上,她沒有回林家,而是回了自己娘家,當然要離婚的事,她絕口不提。
「阿顏,你在婆家過的可好啊?」
吃晚飯的時候,殷勤的詢問女兒,還象徵性的給她夾了一隻雞腿。
「還行。」
朝顏埋頭吃飯,不去看父母貪婪的目光。
「朝顏啊,其實有一句話我是真不好意思問,但……」楊雲鳳欲言又止,想說又不敢說。
「有什麼就直說好了。」
「好,那我就直說了啊,反正我是你媽,問你這個問題也是應該的。」
晚下抬起頭,狐疑的望著母親,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問什麼。
「你跟悅生結婚也大半年了,為什麼……這個肚子……一點動靜也沒有啊。」
楊雲鳳撇了眼女兒的腹部,諾諾的詢問。
「之前我避孕了。」
「啊???」父母同時驚詫的瞪大了眼:「為什麼呀?」異口同聲的表示不解。
朝顏不以為然說:「有什麼好奇怪的,不想那麼早要孩子而已。」
事實上,這個理由也不是假的,因為一開始林悅生對她並無感情,她不想在那種情況下有他的孩子,後來,林悅生對她有感情了,沈芊雪又回來了,她就更不敢要了,因為她不確定,林悅生會不會離她而去,她不想也不能有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
「天哪,你這個念頭真是萬萬不可有!」楊雲鳳坐到她面前,開始苦口婆心的勸導她:「你想啊,有錢的男人都喜歡在外面拈花惹草,假如哪天一時頭腦發熱,要跟你離婚,你沒個孩子就沒有保障啊!」
「什麼保障?」朝顏故意問,其實知道母親最想說什麼。
「當然是經濟保障了嘛。」湊了過來。
「你爸說的是,你要有了孩子,以後就算他不要你了,你也可以分得他林家的財產是不是?而且將來孩子長大了,他也不會不認你這個媽,等他當家繼業了,你老了還能愁著沒好日子過?」
朝顏厭惡的站起身,沒好氣的沖了一句:「也只有你們這種人,才會有這樣慎密的想法!」
「噯,你別走啊,我話沒說完呢。」見她要走,楊雲鳳一把拉住她。
「要是還說這種廢話,我沒時間聽。」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
朝顏重新坐回椅子上,等著聽母親未說完的話。
「其實還有件事想麻煩你,不過你別發火,因為是一件很容易很簡單的事。」
「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和你爸不是開了一家乾洗店么,然後你現在嫁到豪門,接觸的人肯定都是有錢人,所以以後你多幫我們介紹介紹生意,如果那些闊太太們有衣服想要乾洗的話,你可以直接通知我們去她們家裡取,保證幫她們的衣服洗的乾乾淨淨,洗好了再送過去,貨到付款,一條龍服務。」
「等一下。」朝顏打住:「你們哪來的錢開什麼乾洗店?」
母親只笑不語,父親也是光顧著嘿嘿的笑不說話,朝顏頓時心裡就明白了:「你們難道又去跟林悅生要錢了?」
「不是,不是。」趕緊解釋:「其實是他主動要給我們開店的,他說我們沒個事情做,整天瞎混也不是辦法,所以……」
「所以他就給了你們錢開店了?」
「錢是他給的不假,但只是出資,他是幕後股東,我和你媽賺了錢是會給他分紅的。」
朝顏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們賺錢?下輩子吧!」
「哎,你這丫頭怎麼說話的?你這是咒我們倒閉呀!」
「真要是倒閉倒是好了,最起碼店面還在,我更擔心你會不會把洗衣店拿到賭桌上押了!」
楊雲鳳猛的拍了下桌子:「他敢,這次的洗衣店我已經準備用心經營了,他要敢動半分心思,我讓他好看!」
朝顏懶得聽父母說一些沒有保證的話,她起身說:「我累了,去睡覺了。」
「咦,你今晚不回林家嗎?」
「不回了。」
「為什麼啊?跟悅生吵架了?要不要我們打個電話幫你道歉?」
她憤怒的轉過身,對著父母吼道:「道什麼歉?別說我們沒吵架,就算是吵架了,你們都不問青紅皂白就覺得是我錯嗎?我們家是窮,但是你們也要有點骨氣,不要為了錢就連尊嚴都不要了!況且,這裡是我的娘家,難道我回家住一晚都不行嗎?」
楊雲鳳見她發火,趕緊笑臉安撫:「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就是開個玩笑,知道你們小兩口恩愛著呢,怎麼可能會吵架……」
「開個玩笑?」朝顏冷哼一聲:「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她懊惱拿起包走出了家門,身後傳來父母的喊聲:「哎,怎麼走了啊?不在家過一夜了嗎?那你路上一小一點啊……」
朝顏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心裡忍不住自嘲,不知道她要離婚都這個樣子,要是知道她離婚了,恐怕比沒結婚之前的日子還要難過。
反正也無所謂,她本來就沒打算再回那個家,不管是結婚後,還是離婚後。
她的腳步停在一棵鳳凰樹下,盯著某處看的發愣,那個地方就是第一次見到林悅生的地方,那天晚上,比現在還要黑,他的車就停在那裡,他一臉痛苦的求她幫忙……
朝顏笑笑,笑自己那會真是笨得可以,都不知道要幫什麼忙,就豪情萬仗的答應了。
她步行去了騰宇的住處,自從緋聞的事鬧開以後,她一直沒跟他聯繫,也是怕曝光他的身份,也是怕林悅生誤會加深。
只是現在都無所謂了,她馬上要和他離婚,以後的她做什麼,他都不會在乎了。
咚咚,她敲響了房門,敲了半天無人應,於是她疑惑的拿出手機,撥打騰宇的電話,提示不在服務區。
奇怪了,這麼晚,去了哪裡?電話也打不通……
她有些擔心,趕緊把電話打到楚沐那裡,楚沐不以為然的說:「咦,你不知道嗎?騰宇走了啊!」
「走了?去哪了?」她大吃一驚。
「哪裡來就去哪裡了唄。」
朝顏腦中一片空白,難道騰宇真的離開了?
「他什麼時候走的?為什麼走?」
「因為你啊,他知道了報紙上的事後很內疚,說他害了你,他告訴我,本來他是想來守護你的,現在沒把你守護好還害了你,所以他很難過,為了讓你的生活回歸平靜,所以他就走了……」
「那他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朝顏眼角一下子濕了,為姜騰宇的不告而別。
「你哭了對不對?他不告訴你就是怕你哭,他說他最受不了的就是你的眼淚。」
楚沐嘆口氣:「你就別難過了,雖然我認識他時間不長,可是我也一樣很難過。」
「恩,知道了……」
朝顏黯然的把電話掛了,她頹廢的坐在門前的台階上,望著滿天星辰,淚光閃閃的想:「走了也好,十年前他走了,十年後就不該再回來。」
當天晚上,她找了家酒店住了一夜,她已經不敢再回林家,不是怕見到誰,而是怕回去后就捨不得離開。
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朝顏對著窗外的明月說:「爺爺,對不起,我失信了……」
只要過了天亮,她和林悅生就徹底結束了,以後她不再是他的誰,他也不再是她的誰。
兩人重新回到最初,誰也不認識誰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