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迷戀
清晨,朝顏離開酒店后,直接去了民政局,到了民政局門口,她打電話給林悅生,想問問他什麼時候過來,可是當號碼撥通后,卻提示關機狀態。
她一下子懵了,不知道他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把電話關了機,獨自一人等了一個多小時后,沒見他趕過來,她只好打車去了公司。
乘電梯直接上了十二樓,推開林悅生辦公室的門,裡面空無一人,她又趕緊去助理室,李達也不在,她徹底疑惑了,按說這個時候,林悅生不在,李達不可能不在啊。
她正迷茫著,行政經理走了過來,他好像是特點來找她的,一見面就說:「顧副總,我都三趟了,你怎麼才來呀。」
「有什麼事嗎?」
「那個林總今天去出差了,讓我告訴你一聲。」
「出差?去哪出差?」
朝顏驀然間愣住了,不是說好今天去辦離婚手續的嗎?為什麼又出差了?
「去美國了,這次去的時間長,沒十天半月是回不來的。」
「要這麼久?」
行政經理狐疑的看著她,按說這種消息難道還要他傳達嗎?這還是不是夫妻倆啊。
「恩是的,林總準備在美國開一家分公司,所以前期有很多事需要他去處理。」
朝顏從他的目光里看出了疑惑之意,便也不好再多問什麼了,她輕輕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那沒事我先回辦公室了。」行政經理意味深長的轉身,想了想,又似乎忘記了什麼:「對了副總,林總說讓你過來先看一下公司郵箱。」
「啊?哦……好的。」
朝顏不得已的回了副總辦公室,看這情形她今天是離不開公司的,林悅生走了,她若再走,這大局誰來掌握?
打開電腦,迅速點開內部郵箱,果然看到一封林悅生留給她的郵件,她忐忑的不敢點開,不知道他給她留了什麼……
為什麼要選擇今天去美國?是碰巧還是故意?
如果是故意,那昨天為什麼還要答應她今天去離婚?
朝顏百思不得其解,最後,索性定下心,點開了郵件,她倒是想看看,對於他失約的行為,他作顧解釋?又有什麼話是電話里不能說,必須要用郵件這種方式讓她知道?
一封簡短的EM,時間是昨晚凌晨一點。
「朝顏,我臨時決定去趟美國,答應你的事我都記得,只是要延期一段時間,我知道你想要一個明確的期限,如無意外,下個月十五號我會回來,到時候,我會履行承諾,另外,公司就交給你了,希望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能替我處理好每件事。」
看完署名林悅生,朝顏長長的嘆了口氣,她似乎看到了凌晨一點,他坐在書房的電腦旁寫這封EM的樣子,或許很失望,又或許很難過……
只因為,她連最後一個晚上也不肯再回去。
下個月十五號,距離現在還有近二十天,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突然做這個決定,但是她似乎已經習慣,他的拖延。
晚上回了林家,她絕口不提林悅生出差的事,婆婆也沒有問,自從那次和兒子大吵一架后,她就很少過問他的事了。
吃了晚飯後,她直接去了公公房間,這些天忙著收拾凌亂的心情,都忘記要去看他,更忘記了離婚這麼大的事,再怎麼心意已絕,也應該讓他老人家知道。
「爸,你睡了嗎?」站在公公房門前,她輕聲詢問。
「是朝顏嗎?進來,我沒睡。」
公公的聲音似乎更虛弱了,朝顏走進去,按亮了開關,上前撫起支撐著坐起身的林老爺。
「怎麼好幾天沒來了?」林國安有氣無力的問,臉頰比之前更加的消瘦了。
朝顏看著他的身體還是沒有起色,心裡一陣難過,不知道這個時候說出要離婚的話,會不會刺激到公公。
「爸,悅生去美國了,公司的事多,所以這幾天沒來看你。」
朝顏坐在床沿,心裡掙扎著要不要跟公公說,她低著頭,雙手無措的絞在一起。
「朝顏,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
林國安凌厲的目光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局促和不安。
「我……」
她一咬牙,還是決定跟公公坦白算了,瞞的過初一,瞞不過十五,早晚他還是會知道。
「爸,我和悅生……要離婚了。」
「什麼?」林老爺震驚的望著她:「發什麼事了?」
「事情也不是很多,只是問題比較多,我們不能理解對方,我們都太過驕傲,然後,我們在一起也不是很開心,甚至有些壓抑,所以,還是分開的好。」
朝顏簡單說明,抬起頭,愧疚的凝視著公公。
林國安聽了她的話,久久沒有吭聲,隨著一聲無奈的嘆息,他點頭:「好吧,如果你覺得留在林家真的很辛苦,我也不好強留你。」
「不是的爸,我在林家不辛苦,這是我和悅生之間的問題,跟這個家一點關係也沒有!」
朝顏慌忙解釋,她不想讓公公誤會她是因為受不了在林家的待遇,雖然婆婆從未給過她一天好臉色,但是那對她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
真正能讓她無法堅持下去的,除了林悅生,還是林悅生。
「悅生同意了嗎?」
「同意了,他說等下個月十五號回來,我們就去辦手續。」
林國安的眼神極其暗淡,他欲言又止的試探說:「那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件事,你還會……」
其實就算公公不說,朝顏也會把那件事放心上,她迅速回答:「爸你放心,您另一個兒子的事,就算我不是林家的媳婦,我一樣會盡心儘力。」
「好,好……」
林老爺十分欣慰的點頭:「朝顏,以後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常回來看看我。」
就算與林家脫離關係,他還是會把她當作媳婦來看待。
「恩,爸,我會的。」
朝顏哽咽了,她想起了爺爺臨終前她也說會的,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現在她很快就要失言了,答應公公也只是不忍心拒絕他,如果真的離了婚,她就算有心,恐怕也沒有勇氣再踏進這座大宅。
「老公,你在說什麼啊?什麼以後常回來看你?」
竇華月不知何時走了進來,一臉詫異的望著床上的林老爺。
「沒什麼。」
「怎麼可能,我聽你那口氣,好像狐狸精要出遠門是不是?」
林國安臉色一沉,蹩眉訓斥:「注意自己的言行,別整天把狐狸精掛嘴上,也不怕閃了舌頭!」
「我……」竇華月剛想爭辯,朝顏立馬打斷:「我和悅生要離婚了。」
她不想在因為她而讓公公跟假婆婆鬧不和,這個家裡似乎從她來了以後就雞犬不寧,那麼她宣布離婚的消息,以後是不是就可以回歸最初的寧靜?
「什麼?離婚?真的嗎?」
果然不出所料,婆婆一臉的驚喜。
「真的,所以你以後可以高枕無憂了。」
朝顏冷冷的撇她一眼,轉身對公公說:「爸,我先回房了。」
林國安點點頭,竇華月卻一把拉住她:「是誰提出離婚的?」
「這個很重要嗎?不管誰先提的,不都是你希望看到的結果?」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是你提出來的,那我兒子就不需要給你財產了。」
凝視著婆婆一臉的市儈,簡直比她父母高尚不到哪裡去,朝顏實在想不通,這個女人當初到底哪裡吸引了公公,她真的是公公口中那個一見鍾情,滿身優點的知心愛人嗎?
「放心吧,我本來就沒打算要林家的一分一毫。」
朝顏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身後傳來婆婆的激動的聲音:「這可是你說的啊,別到時又出爾反爾!」
她難過的進了林悅生的書房,打開電腦,點開一款格鬥遊戲,把裡面的無數只大怪獸全部化身為假婆婆的身影,刀光劍影,殺它個片甲不留!
不知發泄了多久,當她筋疲力盡的趴在桌上,才發現,這裡還有他的氣息。
林悅生坐過的椅子,林悅生用過的電腦,林悅生趴過的桌子,她撐起額頭,打量著書房裡的每一寸角落,想著不久前,他們才在這裡忘我的纏綿過……
桌邊很凌亂,文件和書扔的橫七豎八,朝顏小心翼翼的開始整理,她知道林悅生一向生活很有規律,把桌子弄這麼亂,只能說明,他心裡更亂。
把一些看似很重要的文件放進抽屜,驀然間,一份財產轉讓書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抽出來一看,頓時心揪住了,很痛很痛。
這是林悅生讓律師擬的一份給她的財產分割書,上面饋贈的物品和金錢數額她就算三輩子也吃喝不盡,他從來沒跟她提過這件事,卻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簽好了名蓋好了章。
對於林悅生的重情重義她感激也感動,可是,她不會感謝,因為她不會接受,這是一份沉重的饋贈,也許沒有比這更好的給予,可是她卻一點也不喜歡,她放棄心中的所愛,不是為了得到這一份她並不喜歡的禮物。
平靜的把那份文件放回了原處,合上了抽屜,她起身離開了書房,林悅生的心意她領了,可是林悅生的決定,她絕對不會配合。
轉眼之間,他已經走了七天,這七天,沒有一個電話,沒有一條簡訊,沒有任何,關於他的消息。
朝顏在平靜中等待著他的歸來,她每天說很少的話,吃很少的飯,睡很晚的覺,接觸很少的人,直到有一天,那個女人找上她,逼得她再也無法淡定。
坐在露絲咖啡廳,沈芊雪素顏朝天的攪拌著一杯拿鐵,不時的抬頭打量對面的朝顏。
朝顏氣定神閑的等著她談論正題,對於前面她說的一些,最近天氣不錯,你這件衣服挺好看,拿鐵的味道偏苦了些,這些無關緊要又枯燥無味的話題,她除了象徵性的點頭外,根本連聽的慾望都沒有。
「傳聞你要悅生要離婚了是嗎?」終於,沈芊雪言歸正傳。
朝顏沒好氣的揚了揚唇角,說:「不是傳聞,是事實。」
「為什麼?」
每一個人得知她和林悅生要離婚的消息時,第一個反應就是為什麼,即使巴不得她離婚的沈芊雪,也不例外。
「沒有為什麼。」
她端起咖啡輕抿了一口,不是沒有為什麼,只是她沒必要跟對面的女人解釋任何。
「那你們什麼時候辦手續?」
「快了,等他回來就辦。」
沈芊雪眼中一閃而過的驚喜,朝顏自嘲的笑笑,還以為林悅生以前愛過女人是天使,此刻看來,也不過如此。
「朝顏,真的很抱歉。」
她詫異的睨向對面的女人,奇怪?為什麼要跟她抱歉?
「抱歉什麼?」朝顏問。
「如果不是我回來了,你和悅生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沈芊雪低下頭,看似很難過的樣子,不過朝顏只會覺得很可笑,難道這個女人以為她和林悅生離婚是因為她?
就算他曾經愛過她又怎樣?不要把昨天的輝煌當作今天驕傲的資本,這句話難道她沒聽說過嗎?
「沒關係,與你無關。」
「怎麼能與我無關?我知道你是怕我內疚,你是個好女人,不想給我太多的壓力,我心裡很清楚,也很感激你的成全。」
朝顏有些坐不住了,她還真沒發現原來沈芊雪是個這麼自以為是的女人。
「我沒有怕你內疚,這是我和悅生之間的事,真的與你沒有關係。」
她再次耐心的解釋,明著說解釋,實際上是希望她的自以為是可以適可而止。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那天晚上,悅生要帶我去別墅我就不應該答應的,這是他的魅力之處也我的無用之處,我總是無法抵擋他的任何請求,他是那麼優秀,他的體貼他的溫柔他的眼神,不管是他的什麼,都讓女人無法抵抗,很早以前,我就學不會拒絕他,那時候他迷戀我的身體,只要是他想要,我總是儘力的滿足他,我身體最敏感的地方他清楚,他身體最敏感的地方我也清楚,我們……」
「沈小姐,你扯的太遠了。」
朝顏冷冷的打斷她的話,極力壓抑著想嘔吐的感覺,這是在幹什麼?跟她炫耀自己的魅力嗎?真是可笑,難道林悅生身體的敏感之處,她這個妻子會不知道?
「抱歉,我不是故意刺激你。」
沈芊雪繼續裝作很無辜的純凈表情:「那天晚上,在別墅門前碰到你,我是很慚愧的,我想跟你說話,你也看到了,悅生他好像不太高興,後來到了樓上,他吻我的時候,我也曾提醒你可能還在樓下,也不知道你和他之間鬧了什麼矛盾,他好像不太喜歡我提到你,所以……」
朝顏算是明白了,這個女人確實不是故意刺激他,根本就是有意的。
「哦,沒關係啊,我知道他為什麼生氣,因為是我讓他跟你上床的,他那麼愛面子的人,當然不可能放下尊嚴來跟我投降了。」
沈芊雪臉色頗為不自然,她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我都要謝謝你肯把悅生還給我。」
朝顏對她無厘頭的自信很是反感,她沈芊雪憑什麼認為林悅生離婚後就一定會回到她身邊?如果林悅生對她還有心思,那提出離婚的人難道不該是他嗎?
「沈小姐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悅生出差,公司里需要我處理的事實在太多。」
「哦,那好吧。」
沈芊雪笑著點點頭,故意捧高她:「朝顏你真是女強人,如果換作我,除了會讓悅生保護外,我什麼也不能為他做。」
「那也很好啊,男人一般找老婆不需要能力太強,懂和依附他,就會讓他們充滿了成就感。」
這也是林悅生曾經跟她說的,當她為了事業忙得忽略他的時候,他就會說:「朝顏啊,其實你不需要這麼能幹,我心目中的妻子,是可以偶爾替我分擔辛苦,但是當我需要她的時候,她也一定是在我的懷抱中。」
沈芊雪意味深長的撇她一眼:「那悅生跟你離婚,是因為你不依附他?讓他沒有成就感嗎?」
「當然不是,首先離婚是我提出來的,其次,我也不是沒讓他有成就感過,當我和他出席各種商業活動,別人誇他的妻子聰明能幹時,換了任何男人都會有小小的虛榮,小鳥依人固然好,但是很難讓一個男人長久的迷戀,真正讓男人愛恨兩難的女人,絕對是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
朝顏自然而隨意的幾句話,讓對面的女人失神了好一會,直到她轉身要走,沈芊雪才幡然醒悟,不甘心的脫口而出:「難怪悅生說,你是她事業上最好的合作夥伴。」
朝顏停下腳步,緩緩轉身,壓抑著心裡的怒火,鎮定而禮貌的糾正:「芊雪小姐,你錯了。」
「哦,怎麼說?」
「雖然我和悅生認識的時間沒有你長,但我覺得我對他的了解不比你少,最起碼悅生有很多秘密我知道,但是你,不一定知道,我是他事業上的合作夥伴不假,但回了家,我依然是一個稱職的妻子,我可以在他難過的時候聽他傾述煩惱,也可以在他開心的時候與他一起分享,你和他戀愛幾年,卻沒有共同生活過,所以很多細節上不一定有我懂得多,愛情與婚姻永遠是兩碼事,愛情里兩個合適的人,婚姻里不一定就會合適,我和悅生先結婚後戀愛,他是在婚後的生活里愛上的我,所以,這就證明了,我對他來說,不僅僅是事業上的夥伴,更是他孤單寂寞時,可以陪在他身邊使他不孤單一人的妻子。」
朝顏幾乎是沒有任何停頓的說完這一長串的話,聽的沈芊雪啞口無言,她的目光里有一種複雜的神情,像是懊惱又像是嫉妒。
「好了,我的話已經說完,再見。」
她踩著高跟鞋昂首挺胸的離開了咖啡店,走到大街上,沐浴在陽光下,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強者不是沒有眼淚,只是可以含著眼淚向前跑。
和沈芊雪的見面讓朝顏抑鬱了整整兩天,她腦子裡一遍遍的回蕩著那句:「他迷戀我的身體,他吻我的時候……」
雖然那都是已經過去的事,可她的心裡還是窒息般的疼,她彷彿看到了那天晚上,獨自在黑夜裡盯著自己影子發獃的自己,正在等一對身體糾纏的男女。
此刻,她蜷縮在樓下客廳的沙發上,面無表情的發著愣,一陣腳步的聲向她走近,她並沒有刻意回頭查看來人是誰。
「顧朝顏,生哥呢?」
歐陽楓的聲音?朝顏頗為詫異,他怎麼找到家裡來了。
「出差了,沒跟你說嗎?」
她語氣漠然的回答,並沒有熱情的招呼他坐,或是問他喝不喝水什麼的。
在她的心裡,曾經破壞過她婚姻的人,都不是好人。
歐陽楓不計較她的態度,坐到她對面的沙發,翹起二朗腿,囂張的問:「聽說你們要離婚是真的么?」
朝顏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我幹嗎要告訴你?」真是奇了怪了,個個都聽說,聽誰說的?
果然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你什麼態度啊你?」
「對於你,你覺得我應該什麼態度?」朝顏反問。
「就算你馬上要跟生哥離婚了,現在也沒必要就把我當仇人看待吧?」
歐陽楓心裡憋著氣,一個村姑把他們三兄弟攪和的斷絕關係,沒有一絲愧疚之意,竟然說話還這麼橫,真是令人惱火。
「我不是現在把你當仇人,而是一直把你當仇人,難道你有把我當自己人看過?」
朝顏的伶牙俐齒向來所向披靡,歐陽楓不是第一天認識她,也不是第一次領教,他吞了吞口水,諷刺道:「其實我就是想來祝賀生哥可以從墳墓里爬出來,很真心的講,我對你們離婚的事,舉雙手贊成。」
「那我替他謝謝了,你來祝賀的心情我比任何人都能體會,一個只能羨慕別人從墳墓里爬出來,自己卻爬不出來的人,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很真心的講,我對你擺脫不了一樁不幸福的婚姻,深深的同情。」
「……」
歐陽楓被她諷刺的差點沒吐血,他騰一聲站了起來,懊惱的說:「你別自以為是,我是不想離婚,如果我想離婚,誰也攔不住。」
「哦?是嗎?」
朝顏深度懷疑的表情徹底將他打擊了,歐陽楓抓狂的離開了林家,他若再不走,很低難保證會不會被一個村姑刺激到失心瘋。
心裡煩燥不安的開著車四處晃悠,他已經不清楚從什麼開始,原本平靜的生活不再平靜,換作以前,這個時候他不會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換作以前,他應該和他的兩個好哥們坐在魅影的包廂里唱歌喝酒,感嘆人生好不愜意,到底是從什麼開始變了,他不知道,腦子裡一片混亂。
一直以來,歐陽楓的婚姻在任何人眼裡都是一樁笑話,被兩位哥們笑話他也認了,可是被一個他從來不放在眼裡的村姑笑話,他的自尊心嚴重受挫。
他承認,他不幸福,他和楊菁菁在一起,除了吵還是吵,甚至他很怕回家,回到那個沒有一點愛的地方,可是這不代表,讓別人窺視出他想逃離墳墓的渴望。
車子停在一家酒吧門口,他一個人走了進去,這種獨身一人買醉的感覺十分不好,可是比起現在就回家,其實也沒有比這更好。
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墮落著,自嘲著,可憐著,悲憤著,傷心著,難過著,所有的情緒圍繞著,他一杯酒接一杯酒的麻醉自己,幾個弔兒郎當的男人走了進來,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驀然停下腳步。
為首的男人一頭金色的長發,長的倒不錯,就是太陰險了一點,他雙手環胸走到歐陽楓面前,好整以暇的凝視著他,調侃道:「喲,我當這是誰呢?這不是魅影里的常客,歐陽家的少爺歐陽楓么?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怎麼會降低身份跑到這種小酒吧里來?難道歐陽家敗落了,消費不起魅影的服務了?」
歐陽楓抬起頭,冷冷的打量著面前的男人,很快就想起了他是誰。
據說是哪個暴發戶的兒子,半年前去魅影非要消費一號包廂,儘管魅影的經理苦口婆心的告訴他,一號包廂是歐陽少爺的專屬之地,他卻掏出一摞鈔票摔在經理面前,揚言有錢就是爺,爺要哪個包廂,就得給他哪個包廂。
自然而然的,那一次,他沒有落下什麼好下場,被打的鼻青臉腫不說,還被警告,以後只要踏足魅影一步,讓他站著進來,躺著出去。
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這裡讓他遇到了羞辱自己的人,黃頭髮男人冷哼一聲,沖後面的兄弟們使了個眼色,幾個男人便一起圍了上來。
「怎麼?想打架?」
歐陽楓諷刺的揚了揚唇角,甩了甩拳頭,想打架好啊,正好憋著一肚子氣沒處撒。
他話音剛落,幾個男人峰湧上前,歐陽楓身子一閃,讓他們撲了個空,他揚腳一踢,一個男人摔在了他腳邊,左拳一揮,又一個男人倒在他身後,別看他平時被老婆打,真正跟男人打起架來,那絕對不是一般的威武。
他和林悅生以及費少城,三人從小練習柔道拳擊,對付這種三腳貓功夫的小混混,簡直就是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不過情況似乎有點不太好,主要是他喝的太多了,這麼一劇烈運動,頭忍不住一陣暈呼呼的,被他打趴下的男人們見他有些站立不穩,頓時都強忍痛楚爬了起來,抓起桌邊的酒瓶亂扔亂砸,頓時包廂里鬧的砸了窩,地方到處一片狼籍,到處扔的都是瓶渣,還有大攤大攤的血跡,有的人躺在地方呻吟,有的人直接昏倒,還有的人咬牙繼續搏鬥,黃頭髮男人頭上已經開了花,滿臉是血還不死心的嚷著要廢了歐陽楓。
眼看場面越來越凌亂,歐陽楓因為酒精的緣故,體力也漸漸有些不支,這時,酒吧外傳來警車鳴笛的聲音,那些小混混一聽警車聲,呼啦一下全部撤離。
原本充滿血腥的酒吧里只剩下歐陽楓和地上躺著的兩個人,歐陽楓也受了些傷,只是並不很嚴重,幾名警察走進來,二話不說直接把他押進了警車。
坐在公安局的關押室里,他神智不清的望著對面那個做筆錄的警察,已經問了一個半小時了,不累啊,他不累他歐大少爺還累呢。
「我說小兄弟,你問夠了沒有?」
他有氣無力的詢問,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我是問夠了,關鍵你一句都沒有回答!」對面的警察怒目圓瞪。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啊?我又沒偷沒搶沒殺人,你憑什麼把我當犯人一樣審問?」
歐陽楓的極度不配合惹惱了做筆錄的警察,他憤怒的拍案而起,指著他說:「你再不配合,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喲,怎麼不客氣了?給我胡亂安一頂犯罪的帽子關起來?」
「我會以擾亂公共秩序罪,故意傷人罪,藐視執法部門罪起訴你!」
呵,歐陽楓聽了他的話大笑不怒反笑,他睜著迷離的雙眸問對面的警察:「小兄弟,你怎麼當警察的啊?我是正當防衛你懂不懂?你現在應該去審問那兩個裝死的傢伙,要不是我防衛及時,現在躺下去的人就是我了……
楚沐手裡端著一壺雞湯蹦蹦跳跳的來到了公安局,這幾天父親正在緝拿一批販賣毒品的犯罪分子,已經五天沒回家了,這不,老媽心疼了,非要她送一壺雞湯過來給父親補身。
因為父親的緣故,公安局裡她是常客,當然不是因為犯了事,而是有事沒事總喜歡過來溜達,自然而然的,她跟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熟的很。
「小沐,又來給楚局長送吃的啦?」
一名中年警官笑著跟她打招呼,楚沐點頭:「是啊,我爸在么?」
「在辦公室呢。」
她繼續往裡走,經過一間審訊室,裡面傳來的聲音領她驀然間停下了腳步,這聲音,好像挺熟的嘛……
「你到底還要審問多久,不是跟你說了我是自衛嗎,你要再不放我走,小心明天飯碗不保!」
楚沐把頭往裡一伸,驚詫的喊道:「嗨,流川楓……」
歐陽楓聽到有人喊流川楓,疑惑的扭轉頭,在看到楚沐的一剎那,立馬用手指著她:「火腿腸?」
想到那天被她咬過的下場,他警惕的縮回了手指,別這丫的等會羊癲瘋發作,又把他的手指當成了火腿腸。
「咦,你怎麼會在這裡啊?」楚沐詫異的走到他身邊詢問。
「哎,一言難盡啊,哥在酒吧里喝點酒,被幾個小混混圍攻,哥正當防衛,結果被這幫自稱人民警察的給抓了來,把我當犯人似的審了半天,哥鬱悶啊……」
歐陽楓長吁短嘆,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頭一仰:「對了,你怎麼也在這?也跟人打架了?」
「切——」楚沐翻了翻白眼:「我可是良好市民,才不幹那違法事。」
她看著歐陽楓一副快要抓住的表情,笑著沖對面的警察說:「楊警官,他是我朋友,我替他保釋吧。」
「你朋友?」楊警官似乎以為自己聽錯了,眼前這個弔兒郎當的男人怎麼看也不像正經人,怎麼會是局長女兒的朋友?
「恩是啊,他是我朋友,我帶他走吧,有任何問題你可以直接找我。」
歐陽楓震驚的凝視著面前的女人,還真是小看了她啊,跟警察局的人混的這麼熟?神馬狀況?
「可是他把人家打的躺在醫院裡急救呢。」
楊警官為難的提醒,言外之意,被打的人是生是死還是未知數,如此嚴重的形勢,放他走有點說不過去。
「這是我名片,他們要是死了,你就按名片上的地址來找我,要是沒死,所有的醫藥費我全部負責!」
歐陽楓把一張名片摔在桌上,一臉的不屑。
「好了啦,人家都這樣說了,你還怕他跑了不成啊,況且他跑了,還有我呢,我跑了還有我爸呢,你就別擔心了!」
楚沐笑著打圓場,話說到這份上,楊警官也不好再不放人,一來看在局長女兒的面子上,二來也被那名片上的信息震懾住了。
在襄陽市,歐陽家族也是不容小覷的商業大腕。
「好,那我就先放了你,要是有什麼問題,我會隨時找你的!」
歐陽楓終於走出了那間壓抑的審訊室,他甩了甩胳膊,嘟嚷一句:「真他媽的晦氣。」
走了幾步見楚沐沒跟過來,他詫異的回頭:「喂,火腿腸,你不和我一起走嗎?」
「我得把這個給我爸送去,你在門口等我哈。」
楚沐揚了揚手中的雞湯。
歐陽楓疑惑的走出了警察局,他站在警署門口,雙手插在褲兜里來回徘徊,那個火腿腸……不對,那個愛吃火腿腸的女人,怎麼還不出來?
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已經快要沒有耐心等下去,要不是看剛才她好心幫忙的份上,這會他早離開了這討厭的地方。
「歐陽楓,你還在啊?」
楚沐終於出來了,剛才她是被他老爸給扣留了,那個該死的楊警官做事真是滴水不漏,犯人前腳剛走,他後腳就跑到局長辦公室,把剛才他女兒如何搭救朋友的經過一五一十的進行了彙報,那陣勢整得跟部隊似的。
於是,她爸就問了:「你什麼時候交了個會打架的朋友?」
「爸,打架也要分情況的好不好?難道別人都打你了,你還跟個傻子一樣不動啊,那不是文明,那是窩囊!」
她爸又說:「歐陽氏的獨子,怎麼會跟你認識的?」
「爸,朝顏嫁到豪門了,她接觸的人都是有錢人,那我是她朋友,我自然也就跟有錢人認識了嘛。」
她爸最後嚴肅的質問:「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跟人家有什麼曖昧?」
「爸,你別把你女兒想的那麼齷齪好不好?我跟他一共才見過二次見就開始曖昧了,你當你女兒是交際花啊?」
「……」
最後,楚父揮揮手:「給我滾回家去,以後少跟這些人來往!」
所以,當她屁顛屁顛的跑出警察局時,以為歐陽楓早已經走了的。
「我不是在等你嗎?你今天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是不當面跟你說聲謝謝,也太不沒良心了一點。」
楚沐笑笑,意味深長的從頭將他打量到腳,說:「看不出來,你還挺講義氣的嘛。」
「那是,以為都跟你那朋友顧朝顏一樣,六親不認……」
「噯,我說你怎麼老跟我們朝顏過不去啊?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暗戀她,然後被她拒絕了,所以心裡有氣,故意詆毀她是不是?」
歐陽楓作吐血狀:「我暗戀她?就算全世界女人死光了,我也不可能暗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