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集結反攻（二）
台下四千多名風塵仆仆的進化者，眼中無一不綻放著明亮的光線。他們目光灼灼地望著台上的郎華，聽著振奮人心的宣言，心中好似升騰起無垠的火焰。
在他們心中郎華有資格說這樣的大話。就像昨夜他們還在和數十萬的黑屍苦戰，今早卻發現屍潮已然退兵。其實每個人都沒想到自己能在那樣一場屍潮中活下來，但當人們迎著朝陽，看到以郎華為首的能力者一路走回城內，一切答案都已揭曉。
是這個在晨光中分外耀眼的男人給了他們希望。是他以寡敵眾闖入危城，是他的出現讓百萬屍潮一觸即退，是他以弱擊強斬首一隻四階屍王，解救了被圍困的狼崖城。
以往在洪水中的受難者，都執著於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漂浮物。危急時刻人們更願意相信救世主的存在，就像崖邊的一棵樹，江麵的一葉舟，人們認定這是一個能屢屢帶來奇跡的男人，也許跟著郎華此戰就還有一搏的希望。
希望就像火光，雖然始於星星點點，但卻有急速燎原之勢。此時人們的情緒已然調動，多數人站在原地眼神放光、蠢蠢欲動，像是下一刻就要抄家夥跟郎華一起趕赴殺場。
而郎華也因此微微點頭，敲出了今天的最後一錘。
“同誌們，災變三個月以來，全球各地的城市均已淪陷，叢林中還有更為凶惡的黑獸，人族在夾縫中艱難生存，活下來的十不存一。在南方，核彈會催生更可怕的變種，海洋中的恐怖將遠超我們的想象，更別說還有虎視眈眈的其他侵略者。”
“我可以明確地告訴大家——在不遠的將來，如果人類不能組織起有效的抵抗，百萬屍潮會變得極其尋常。如果我們在這有限的時間內學不會主動出擊，滅亡隻是遲早的事。”
“大家或許會覺得我是在聳言聽聞。但隻要大家腦子去想一想，用眼睛去看一看，就知道我說的都是實話，我講的也是未來極有可能出現在大家眼前的現實。”
“如大家所見，屍變體中會出現越來越多的屍王。在屍王的召喚下，屍群的規模也會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屆時巨型屍潮衝擊城鎮、圍攻基地，還會死去更多的人。”
“我知道大家有疑惑，疑惑我們為什麽不帶人從後山撤離，疑惑為什麽我郎華非要和屍潮魚死網破。”
“甚至還有人打著各種各樣的小心思。在他們心中，城主府的人們隻會說漂亮話，等到生死關頭就會效仿曹亮那廝，借道後山逃之夭夭。”
“麵對無盡的屍潮大家想要逃避，這我能夠理解。但大家想過沒有，在世界級的屍禍中，區區我們幾千人能跑到哪裏去，又能在屍潮的圍追堵截下跑上多久？”
“我們能逃一次，逃兩次三次，還能一直逃下去嗎？”
“我知道你們多數都來自距離風尾山最近的1、2、3中心城區，因為聽聞了無線電的消息，所以一路找到了這座避難基地。可是試想一下偌大的沙市就隻有我們這些幸存者嗎？就像屍王召集了中心城區的百萬屍潮，但盤踞沙市的黑屍又何止百萬？”
“你們知道不知道，至今還有大量的黑屍分散在各個偏遠的區縣間。有黑屍的地方就會有殺戮和死亡，但同樣也會有數量可觀的幸存者。”
“所以我要說，這一次我們退無可退。如果我們走了，屍群不僅會蔓延至整個沙市，還會危及到附近的地市和那裏的人們！”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所有我們曾經熟悉的麵孔，就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我們熟悉的世界，我們習以為常的日子，也就再也回不去了。”
郎華登上石台振臂高呼，洪亮的聲音借由磅礴的進化晶能傳遍了會場的每個角落。
“所以今天我郎華與各位守衛的不僅是風尾山，更不僅是狼崖城。我們守衛的是家鄉父老在沙市最後的庇護所，我們捍衛的是人族的尊嚴和未來。”
“正如我所說的，我郎華這一次不會走，城主府的所有人也不會走。如果狼崖城破，我願同這些犧牲的戰友一起在最後的大火中化為灰燼。”
“那就做決定吧。如果不想讓我們的後代活在這種惡心殘酷的狗屁世界裏，就跟我拿起槍，堵上自己的命，去換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未來。”
郎華伸手再次指向在場的每一個人，毫不掩飾滿臉的鄙夷之情。
“現在有怕死的，可以從後門離開了。後山有條索道可以穿過齊水，隻消一天一夜就能離開風尾山地界。”
郎華沉聲道：“現在選擇退出的人站到前麵來，我保證不會追究，更不會阻攔。但誰要是在戰場上當了逃兵，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你們有三分鍾的時間選擇，然後就在這裏告訴我你們的答案。”
一時間整個會場陷入了沉默。直到郎華的聲音幾度回響，才有人憤怒地舉起拳頭。
“我不走！我從小在這長大，我哪都不去！”
有一個就有第二個，越來越多的人振臂高呼：
“狗日的末日，害死了我全家。我不走，我要報仇！”
“就是一隻黑屍，當著我的麵咬死了我媽，我要和它們拚了。”
“殺了它們，血戰血償！”
“殺殺殺！”
但是也有許多人退縮了，他們並不認為狼崖城能夠熬過這場劫難。要知道那可是百萬屍潮啊！四千人想要打退六十萬屍潮的進攻，這怎麽會可能呢？
“你們想死就留下吧，我要走。我家都死光了，我再死了就絕後了。”
“你怎麽能夠臨陣脫逃……”
身邊有人拽住他，但他甩開同伴的胳膊，低著頭走到了會場前的空地上。
“我也要走。我還年輕，不能死在這裏。”
“我……我也是，我不想死，對不起……”
“抱歉了，我的親人不在沙市，我要去找他們。”
“我要去更大的基地，隻有那裏才能保護我……我也要走。”
一個、兩個、十個、一百個……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要離開的人越來越多，郎華這時卻閉上了眼睛對此不聞不問。
眼見最先要離開的人並未受到懲罰，越來越多的人放了心。四千人的隊伍，在極短的時間內大幅縮水。如同洪水下的堤壩，已經漸漸出現潰塌的趨勢。
高台之上海平向前半步，做出一個極其隱晦的抽刀動作，卻被郎華伸手攔住。
“別攔他”郎華睜開眼睛道，“我保證沒有人會阻攔。但是隻要今天離開了，就永遠不要再踏進這裏。”
終於水量減小，泄洪後的“堤壩”也逐漸恢複了平穩。這時隊伍中會被氣氛鼓動的人都已經站了出去，剩下的則是堅定的想要和黑屍決一死戰的人們。
“好了，三分鍾到了，就隻有這些人嗎？”
對於隻剩四千多人的狼崖城來說，五百多人其實已經不算少了。這些選擇離開的人中男女老幼都有，更別說還有幾個名不見經傳的能力者。
如今他們正垂頭喪氣地站在一起，一雙眼睛望著腳背，如同做錯事的孩子般，心驚膽戰地等待著郎華宣判自己的命運。
而郎華隻是揮揮手，仿佛在趕走一些擾人的蒼蠅。
“鄭月瑛，你來登記這些人的姓名。他們將永遠進入狼崖城的黑名單，以後在狼崖城活動的勢力範圍內，絕不允許這些懦夫踏足！”
聽到這番話這些人如蒙大赦，一分鍾都不想在這裏多待。
雖然留下的人們對他們冷眼旁觀，有的人低聲怒罵，有的人則向他們吐口水，但這些家夥卻眼不見耳不聞地想要在登記後灰溜溜地離開。
“等等。”這時候郎華喊道。
被攔住的人驚叫道：“郎華，你說話不算數？”
“我說話自然是算數的。何況就你們這些垃圾，說我耍陰謀玩弄你們，你們也配？”
“那你還不趕快放我們離開？”
“人離開可以，東西留下。”郎華對此翻起白眼，“你們一無所有地來到狼崖城，吃我的喝我的還要背後誹謗我，沒道理讓你們帶著我的東西離開吧？”
人群中有幾個女性進化者聞言裹緊外套，指著郎華的鼻子斥道：“郎華你好狠的心！現在外麵天寒地凍，你想凍死我們？”
郎華擺擺手失笑道：“非也非也，我可沒有看人**的癖好。況且你們好歹也為基地戰鬥過，我怎麽忍心看你們光著屁股凍死在冰天雪地裏呢？”
“哼。”女進化者冷哼一聲，對此不置可否。
“雖然你們一無所有地來到這裏，但我還沒有絕情到讓你們一無所有地離開。你們盡可以多帶一些食物和飲用水，能帶多少帶多少，算是我出於同胞關係給予你們的最後善意。”
“但我隻有一個要求——要走的，把你的裝備都卸下。黑屍如潮，基地中的彈藥儲備卻並不富裕。如果你不願為狼崖城戰鬥，那就請把這個機會讓給別人。”
郎華正視著他們的眼睛說道：“隻有這個，沒得商量。”
人們自然不願意放下槍。在災變後的野外，如果失去熱武器的保護，將意味著一路上會伴隨著極大的風險。但他們更清楚，自己如今已經和郎華撕破了臉。就按方才的“叛徒”理論，如果他們不放下槍，郎華絕可不會對他們客氣。
“好。我們的槍給你，希望你信守諾言放我們離開。”
“不不不，這是我的槍。”郎華冷冰冰地糾正對方，“之前那隻是借給你們使用，現在你應該把它叫做物歸原主。”
有人漲紅了臉，將步槍重重摔在地麵上。
“好，把你的槍還你行了吧！”
其他人也有樣學樣，一人接一人地咒罵起來。
“牛氣什麽啊！我看你們就會被屍潮吞沒，還敢鬥膽妄言什麽以後！”
“艸，給老子老子還不稀罕呢。什麽破玩意，招黴運，誰沾誰死，我可不要，給你們吧。”
這麽一來，原本選擇留下的三千五百名士兵頓時炸了鍋。他們憤怒地大聲指責，恨不得按著這些家夥的頭，讓他們跪在郎華的腳下。
“滾！狼崽子，養不熟的白眼狼。”
“副城主對你們這麽好，你們不知感恩就算了，居然還有臉埋怨！”
“離開這裏！這裏不歡迎你們。”
同一時間，郎華的臉也已經陰雲密布
他望著驚慌失措的那五百人，幾乎是咬著牙擠出了這句話：
“滾吧！趁我還沒有下殺手。”
不久後這些人雞飛狗跳地跑掉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離開了所有人的視線。在郎華的示意下，十多名影衛跟著這些人去了後山，確保他們不會留在城內渾水摸魚，搞出些什麽破壞。
“這些人真是可氣，俺真想給他們每人臉上來一拳。”
“確實，郎華兄弟此番真是不值。”
廣場的角落中，來自南齊軍區的幾個人聚在一起旁若無人地交談著，大壯和瘦猴看起來義憤填膺，十分想要替郎華打抱不平。
張誠和李義山同樣也在觀察郎華著的一舉一動。
在進入狼崖城前，他們沒想到郎華會是一城之主。如今有了機會，自然是想要通過這件事將郎華這個人看清楚。
“仁義有餘、殺伐不足，不知對郎華是否是一件好事。”
聽到李義山的話，張誠卻微微搖頭：“軟硬兼施，我看郎華兄弟是有大智慧的人。”
……
偌大的廣場上，剩下的人站成了緊密的圈子，將郎華和城主府的幾個人圍在了中央。
此時夕陽已落，屍潮的最後反撲隨時都有可能來臨。
郎華不再耽擱，當即下發了駐守防線的多個分工命令。
在命令的最後，他這樣說道：
“同誌們，這將是一場苦戰，稍後後勤部會將近段時間以來研究所的全部產品，派發至你們每個人的手裏，希望明天早上大家還能在這裏相見。”
“黑夜來臨了，但陽光總會重臨大地。我相信正在我們創造曆史，我相信我們會獲得最終的勝利。”
“因為在我們的身後，是我們的親人朋友，是我們已故戰友的墓碑和遺體！我們退無可退。災難當前，人族更應奮勇，重奪榮耀！”
霎時間台下響起震天的呼喊。
“奮戰到底，誓死不退！”
“人族萬歲，誓與琅琊城共存亡！”
“人類必勝！狼崖城必勝！”
整齊劃一的口號直衝蒼穹，經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