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半山精舍入朝
半山精舍護山法陣開啟,外麵早有朝中派來官轎等候,隻不過官轎隻有四乘,分別指定由蕭半山、宮羽、聶璞、小倩乘坐,其餘八大堂主隻得分別乘坐早準備好的特製馬車。
畢竟朝覲大事,不便徒步而行。
安排好以後,一行人浩浩蕩蕩直奔皇城而去。
也說不清經過了多少道大街,穿過了多少條小巷,就在聶璞等在偌大的皇城內轉得暈頭轉向之際,官轎和馬車都在一座大殿前停了下來,朝堂到了。
當即有宮廷執事上前,掀開蕭半山的轎簾,恭迎其下轎,並躬身在前引路。
半山精舍其餘等人眾,跟隨蕭半山而行,開始登上大殿前延伸向上的長長階梯。
“蕭總山長到!”
“半山精舍入朝!”
殿前開始響起唱名聲,跟著朝堂裏傳來回應,回應聲層層傳遞,響徹整個大殿。
“宣!”
很快進入殿裏,來到朝堂之上,眾人在蕭半山的帶領下欲行三跪九叩之禮。
“免禮平身!半山精舍非等閑食朝廷俸祿的卿家,總山長蕭半山,先皇在日即尊為世外高人,於朕而言,更是亦師亦友,朝堂跪拜大禮可以免去了。”
朝堂皇位方向傳來聲音,阻止了眾人行大禮。
殿堂兩邊,站滿了文武官員,一聽此話,頓時議論起來,令得整個朝堂如沸水滾動一般不安寧起來。
蕭半山聽了這話,倒是老實不客氣,即刻帶著眾人行過拱手禮,然後立於大殿之上,靜候新皇進一步降旨。
聶璞一路跟隨,到朝堂上又不能失禮隨意抬頭,皇帝什麽模樣壓根就沒看見,但當他聽到皇帝的聲音時,一下愣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跟隨著眾人行禮畢,聶璞趁勢抬起頭來。
這一下,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盡管龍袍加身,頭頂冕旒,但依然是那個被小倩稱為“金葉子”的紈絝小子蕭全。
當然,蕭全不是他的真名,他應該姓鄭才對。
怪不得沿途圍追堵截,四大家不但出動了私兵,甚至都驚動了長老級別的人物,原來不是針對自己,而是在對皇朝繼承人采取行動。
怪不得除了宮羽的安排之外,還會莫名其妙冒出那麽多敢死之士,奮不顧身地掩護一行人逃脫搜索部隊的圍捕。
皇座旁邊,站著一人,赫然正是胡孩。
就在聶璞一陣胡思亂想之際,聽見新皇道:“即日起,半山精舍可自行組建軍隊,參與皇朝軍事平叛行動,一如先朝故事,相關事宜,可著吏部、兵部與半山精舍具體磋商。
“總山長蕭半山雖優遊林下,但值此時局動蕩之時,祈請先生勉為其難接受敕封國師名號,允許劍履上殿,讚拜不名,希望先生於閑雲野鶴之外,多為朝廷參讚要務。”
最後,在朝臣們議論紛紛中,宮中執事宣布了退朝,顯然在他們來之前,就朝議了其他事項。
關於半山精舍的安排,顯然在私下裏,新皇和蕭半山提前溝通並達成了共識,隻是借朝會隆重公布出來。
想起如此複雜的政事安排,都讓“金葉子”來操心,聶璞覺得很不真實,盡管他的紈絝多少有點強裝,偶爾露出一點崢嶸就讓人刮目相看。
聶璞相信,人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東西才是最真實的反應,蕭全,不對,新皇,從本質上來講,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他針對半山精舍的這些安排,應該有人在背後提點。
這個提點的人,應該不隻是總山長蕭半山。
在紛紛退下的朝臣中,聶璞注意到了站在文官班首的狐主,不由想起靈明陽,不知此人現在如何,應該早就退出了京畿,說不定跑到反叛的大本營去了,或者幹脆回了靈山。
聶璞想著這些,正準備跟著退朝的半山精舍眾人打道回府,就聽大殿中朝堂執事高聲道:“請聶璞、寧倩留步,全皇在禦書房召見兩位。”
這話招來了正在退朝的群臣的注目,目光中,有豔羨,有巴結,有猜疑,有提防,種種不一而足。
在執事的引領下,聶璞和小倩轉到殿後,來到一個相對精巧的房間,這裏,顯然就是禦書房了。
執事掀起門簾,聶璞和小倩躬身進門,抬眼就看見了坐在書案後的全皇和侍立於側的胡孩,兩人都換了便服。
寧倩就是小倩的官名。
全皇,那就是鄭全的稱號了,蕭全,鄭全,原來隻改了一個姓,顯得太漫不經心了。
鄭氏皇朝比起中土大陸曆代皇朝都顯得十分特別,沒有年號、廟號之類繁瑣稱謂,用開國皇帝鄭仁的話講,無論幹得好與壞,今後都要逐步還政於民,無需計較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因此鄭仁就叫仁皇帝,而今鄭全,順理成章就叫全皇帝。
這可十分特別,當鄭仁在新朝成立之初,於朝堂拋出這樣的論調時,曾引起軒然大波,許多人認為,仁皇受蕭半山影響太深,被引入了邪路。
這話也沒有大錯,蕭半山來自靈山,本無中土大陸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自然有可能秉持異端邪說並蠱惑仁皇。
前朝,就是被鄭仁和蕭半山等合力推翻的林氏皇朝,以及更早的皇朝,甚至傳說中的四大家輪流坐莊的朝代,那可都是年號、廟號等稱謂繁多,而且涉及皇帝的名字等,都需要避諱,哪裏還會被人呼來叫去。
全新的稱謂反映了全新的理念,全新的理念總會遇到固有傳統觀念的反彈。這個全新的皇朝,從它成立之初就預示著坎坷多變,不會一帆風順。
見聶璞和小倩進來了,鄭全仿佛又變成了“金葉子”,一下蹦了起來,向兩人招手道:“來來來,兩位哥哥、姐姐,朕……我這兩天可是忙壞了,也悶壞了,真是十分想念你們。”
說著,又吩咐道:“讓他們送點吃食來,朕要和朋友聚聚。”
他這話是對著退到門旁的執事說的,以往他們幾個在一起時,這事可是跑不掉會吩咐胡孩的。
大概是水漲船高,隨著鄭全登基,胡孩被敕封為中書令,居於中樞,位高權重,自然不會再做這些小事。
不過,細心的二人還是發現,昔日的少主,今天的新皇鄭全,對胡孩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似乎多了些尊重,少了些親昵。
後來,當二人對相關情況了解得更多以後,就理解了這種變化。
原來,鄭氏皇朝之新,還在於對皇位繼承人選擇之別出心裁,仁皇帝並不主張家天下的血緣繼承,因而直到大行,也沒有立太子,其心中屬意之人也沒有表露出來。
這和他常常宣示的理念有關,還政於民,有一天,就應該民選繼承人,民選最高領袖,就叫執政官而不叫皇帝,免得引起誤解。
隻是這一驟然去世,皇位虛懸,那什麽執政官更是雲裏霧裏,一番最高權力爭奪就此展開。
鄭全被送走時,京城上都本就風雲變色,蕭總山長也受了傷,鄭仁的本意就是讓自己的血脈外出避禍,不參與血腥的權力追逐。
隻是,仁皇意外過世,有心人就把目光盯住了鄭全。
有欲置之死地而後快的,如四大家等;有一心一意要扶植其上馬的,這其中,最堅決的就是狐主一脈,胡孩就是狐主派出的代表。
反而蕭半山本就讚同仁皇觀點,所以對推動鄭全上位采取中立政策,這也為皇朝和半山精舍今後的走向,埋下了不確定因素。
所以,成為全皇帝的“金葉子”,不知不覺間就改變對胡孩的態度,從小的玩伴,此時卻增加了依賴、感激等複雜情感,也許還折射了對狐主的敬畏情緒。
狐主一族來曆神秘,傳說乃是天庭神獸降世,也有說是山域真正的土著,被山族鳩占鵲巢後流落中土。
最初,狐族雖不如半山精舍在仁皇微時,堅定與之患難與共,但站隊也是夠快,因此在仁皇一朝,長袖善舞的狐主漸漸權傾朝野,幾可與蕭半山這位山中宰相抗衡。
雖說在上都前期風雲突變的動蕩中,狐主和狐族扮演的角色模糊難明,但憑著這次擁戴新皇之功,狐主加封太師,穩居文官之首,比起國師蕭半山有過之而無不及。
隻是當時在禦書房,聶璞二人並不了解這些情況,僅對全皇帝微妙的態度變化感到奇怪。
幾人說著話,沒多一會,執事就傳來一桌豐盛的禦膳,外帶一壇開封後香氣彌漫的禦酒,一下排開在禦書案上。
不過,不管是酒菜還是器皿,並不如何奢華,隻是較一般尋常人家更加精致而已,這也許反應了皇朝自仁皇以來,一直提倡的節儉作風。
把胡孩一起招呼上桌,四人不拘禮節地圍坐一起,在鄭全吆五喝六的勸酒聲中,漸漸都脫略形跡,甚至有些輕狂放肆起來。
看得出來,鄭全是真的珍惜那一段過往經曆,也許皇家子弟難有真心朋友,而聶璞、小倩與之相識時,並不知其真實身份,所以這樣的友誼彌足珍貴。
但胡孩似乎並不這樣認為,反而對二人充滿戒備,不同於以前的輕慢,聶璞甚至在其閃爍的眼神中讀出敵意。
也許這個狡猾的小狐狸,已經把聶璞、小倩當做自己未來專寵的最大對手。
也許正因為這樣,讓聶璞傷感於權力對人性的扭曲,加之不慣於追名逐利,所以當鄭全邀請二人出仕相助時,他委婉但卻堅定地加以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