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整肅朝綱
回去後,半山精舍加快了對八校尉軍的打造,自蕭半山始,包括小倩,都投入到這個工作當中去,變得忙碌了起來。
唯獨聶璞,好像更加無所事事,就連前段時間“不務正業”的串聯也免了,就蹲在音苑不挪窩,甚至關在自己的房裏,連會客的廳堂也不去。
其間,皇宮來人傳過話,他根本就不出麵應承,因為他不想和那個全皇打交道,尤其是受中書令擺弄的那個全皇,讓他隻想敬而遠之。
他在等待一個契機,如果等不來,就寧願像他自己曾經想過的那樣,重起爐灶。老實說,這個江山,好像跟他關係不大,就是徹底打爛了,又有什麽關係?
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也要看看環境,懂得眼色,不然像堯熙園那樣,於自己無益,於天下蒼生無補,有什麽意義?
他在這樣想著的時候,也察覺到自己不僅不同於愚忠的堯熙園,與蕭半山等半山精舍的人也有差別,沒有那種將維係正統皇朝與心懷天下蒼生完美結合的情懷。
他不僅想到,也許,這是因為從出身來講,自己不是中土皇朝的子民,甚至嚴格來講就不是純種人族,隻是冒名頂替進入人族大世界,所以天然就不具備正常人的感知、感情。
而當他這麽耗著的時候,京畿以內的形勢還在持續惡化。
堯熙園倒下,禁軍主力被殲滅,給皇朝上下造成的影響比預想的要大得多,恐慌的情緒在繼續蔓延,
曾經的兩大柱石之一,國人心目中的軍神就這樣謝幕,很多人都把他當做國家破滅、皇朝玩完的征兆,於是在京畿內出現了很多怪現象。
普通百姓惶惶不可終日不說,許多世家大族,其中不乏朝廷官員,開始通過各種途徑聯係靈教、四大家,甚至與靈山暗中扯上關係,開始為自己經營後路,這其中當然也包括狐族。
九尾天狐一族來路神秘,傳說中他們擁有人族和獸族最高貴的血脈。九尾天狐的老祖之一,是人族祖皇的一個妃子,由這一支留下的混血後裔,就是流傳至今的狐主一脈。
自遠古以來,不管皇朝如何更替,狐主一脈總是入主中樞,與曆代皇朝形成一種共生關係,哪怕到了鄭氏皇朝,有半山精舍和蕭半山這樣厲害的人物,也阻擋不了狐主。
可以說,狐族需要依托皇朝確保權勢,皇朝也需要借助狐族維係正統,分不清誰更依賴誰。
當然,這樣一來,狐族捍衛和忠誠的對象是皇朝本身,是那個能夠賦予狐族權勢正當性的抽象皇朝,至於這個皇朝究竟姓什麽,其實並不重要。
正因如此,他們對具體的某一王朝的忠誠度是最低的,就像當初鄭氏皇朝取代林氏皇朝,離不開狐族關鍵時刻的倒戈一擊,而今,他們做好了故技重施的準備。
那個至今對全皇忠心耿耿的胡孩,盡管可以忤逆族長,最終還是得服從整族的利益,也許,他對皇朝的忠心本身就是一種家族投機,建立在為狐族謀取更大利益的基礎上。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一時間感覺京畿危機重重,平時威風八麵的皇宮大殿都搖搖欲墜。
直到有一天,在皇宮裏發生了一件事,把這種危機推到了極致。
這是一起發生在全皇枕席間的謀殺事件,謀殺對象自然是全皇本人,刺客卻是全皇寵愛的妃子,是妃子和宮女合謀行刺全皇。
因為不順心加壓力大,全皇照例是喝了酒,而且喝過了量,但還是選擇到平時去得最多的萬貴妃處歇宿。
反正整個江山都是風雨飄搖了,他也懶得再注意什麽雨露均沾,維係婚姻背後的政治平衡了。
因為過量飲酒,到了萬貴妃處倒上床就呼嚕大作,這時幫他清理衣褲的萬貴妃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繩套套上了目前還勉強算京畿內最尊貴的脖子,在貼身宮女的幫助下,一個壓人,一個扯繩,意圖短時間內勒死床頭人。
幸好,這時有八百裏加急軍情報進宮來,執事太監看天色尚早,決定到到萬貴妃處及時稟報全皇。
兩個謀殺者被抓個正著,已經有出氣沒進氣的全皇被搶救了回來,避免了一場政局大動蕩,風雨飄搖的鄭氏皇朝得以苟延殘踹。
而比謀殺事件更加詭異的是,萬貴妃和那個宮女在審訊都突然暴斃,萬貴妃的父母等在上都的近親,一夜之間全部畏罪自殺。
也就是說,明麵上全部可能的同謀和知情人都死絕了。
……
當聶璞聽到這個消息後,他覺得他等待的契機終於出現了,認真思量了一番,帶著小倩直奔皇宮。
這一次,他要會見的是鄭全不是全皇,經曆了謀殺事件,那個鄭全應該回來了,正在皇宮等他。
仍舊在上書房,仍舊是站在書案前迎接自己的少年,隻是這個少年不再是全皇而是那個曾經共過患難的鄭全,而且身邊也沒有了時刻跟隨的中書令。
在小倩想來,這兩個過早承擔大任的半大男孩,怎麽也得縱論天下大勢一番,然後再商討出雙方都能接受的合作方式。
她對此還是比較有信心,因為從上兩次進宮的狀況看,這個金葉子不僅記情,還對自己二人尤其是聶璞頗為倚重,最多就是臉紅脖子粗爭吵一番,有自己居中協調,應當不會出現失控的局麵。
不過當兩人開口時,卻大出小倩意料,因為他們之間的對話十分簡潔,好像私下已經磋商了無數回,隻是要再一次確認結果而已。
“來了?”鄭全問。
“來了。”聶璞答。
“形勢有點失控。”鄭全歎息。
“大事尚有可為!”聶璞這個回答,小倩覺得是他跨進上書房才決定的,因為這裏麵沒有時刻跟隨的中書令胡孩。
“如何為?”鄭全直奔主題。
“堯邦在,禁軍沒有垮。”
“隻怕不肯盡心了。”
“信任,重用。”
“隻怕難當大任啊!”
“再考察一下吧,我看好他。”
“行!”
“撤銷中書令府!”
“行~~”這次鄭全倒是在心中衡量了一番,一咬牙答應了下來,大概狐族日漸曖昧的態度,也促使他終於擺脫感情的掙紮,答應了下來。
帝王,終究是以江山社稷的利益為重。
在小倩注目下,兩個大男孩於上書房進行決定帝國命運的交流時,在雄關城駐守的堯邦,迎來了他失去叔父後獨自掌兵的第一次大考。
快馬通報前方噩耗三天後,原本以為無一生還的禁軍,居然有少量殘部潰圍而出,開始向雄關方向靠攏,後麵是追逐的風梁大軍。
當探馬把消息帶到關上時,由於形勢日趨嚴峻,應不應該開關接應潰軍,就出現了兩種不同的意見。
一種認為同屬袍澤兄弟,當然要開關接應,甚至還應當派出守軍出關接應,以協助潰軍阻擋追兵,盡快回歸。
持這種意見的多是還有一腔熱血的少壯派,他們重感情,願意與前方的兄弟生死與共,他們的領頭人就是堯邦。
另一種認為潰軍身份難以核實,後麵還有尾隨而來的叛軍大部隊,輕易不能開關接人,以免被叛軍趁機混入關內,丟掉上都最後一層防護,這樣更對不起犧牲了的主將和兄弟們。
持這種意見的都是資曆深厚的老成將佐,所謂年久成精,更容易從利害關係來看問題,也更有大局觀,他們的精神領袖是資曆最老的校尉宋魚。
兩邊爭執不下,誰也沒有絕對的權威,雖然從表麵上看,主將不在了,就應該是副將說了算,但堯邦畢竟資曆尚淺,彈壓不住那些老兵油子。
更要命的是朝廷又遲遲不直接任命主將,堯邦終究名不正言不順,很難形成統一的聲音,這在軍令如山倒的軍隊裏,是致命的弱點。
在這樣的僵持中,就錯過了行動的時機。
很快,潰逃的禁軍殘部就出現在守關將士的視野中,人數大概有七八千人,一路丟盔棄甲趕了過來。
這應該就是出征的十幾萬部隊最後的殘留了。
見此,關中將士忍不住發出悲鳴。
漸漸來得近了,不容關上人細細打量,就見潰軍身後煙塵大起,眨眼間馬蹄如鼓點般敲響,敵軍騎兵已經追上來了。
首先追上來的當然是機動性最強的輕騎兵,在與堯熙園陣前對決時,叛軍騎兵雖然被擊敗,但並無多大損傷,因而能較快組織起戰鬥力。
率先追上潰軍的這一支輕騎兵,足有萬餘規模,一路橫掃,想必有很多潰逃禁軍遭其毒手。
此刻,在潰軍已經來到雄關城外,馬上就要逃出生天之時追了上來,當著守城將士,叛軍輕騎兵揮動了馬刀……
潰軍已經喪失了鬥誌,許多人手中沒了武器,更沒了反擊的精氣神,所以基本上是任人宰割的狀態,於是,一場趕盡殺絕的悲劇在關下上演了……
關上許多人睚眥欲裂,但沒有軍令,一般士卒哪敢擅自行動?
與此同時,關下被屠殺的潰軍,鬼哭狼嚎中飽含著悲憤,因為他們發現自己被拋棄了,被自己的袍澤兄弟,被整個京畿,被他們為之賣命的皇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