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突然改道
蕭半山熟門熟路地來到了那座老劇院門前,衰朽的椅子上依舊坐著一個衰朽的小老頭,他當然就是遊戲風塵的徐明。
“老爺子好。”蕭半山恭恭敬敬上前執禮。
“喲,來了啊,不敢當不敢當,你怎麽也和孩子們一樣,稱老爺子。”
“哪裏,應該的。”蕭半山仍舊恭敬道。
而在分舍,蕭半山離去不久,宮羽的房前,出現一道身影,身影移動到窗前,任由月光將身影映入房內,驚動房裏的人。
幽咽的簫聲響起,房間內很快傳來琴聲相和,如同小溪流淌的聲音縈繞著房間。
在這樣的溪流聲聲中,傳出宮羽的話語聲,“主教大人,好久不見。”原來,這人影竟然是金光寺主教靈玉。
靈玉“哼”了一聲,算是回應。
宮羽奇怪道:“你到這裏來,不怕我師父一怒,把你拿下?”
“你就別嚇我了,我知道你師父出去了。”靈玉冷笑道。
“那你深夜造訪,有何貴幹?”宮羽不想多廢話,直接了當地問道。
“看在我們多年交情上,專程來奉勸你一句,趕快抽身吧,你和你的師父都擋不住靈山之怒。”靈玉變得苦口婆心。
“嗬,多謝關心,你再不走,驚動了我師弟,待會兒說不定師父也回來了,想走都走不了。”宮羽開始逐客。
“忠言逆耳,你我相交多年,希望宮兄學會急流勇退,明哲保身。”靈玉歎息一聲,開始退走。
“多謝靈兄的金玉良言,慢走,不送。”宮羽也覺動容,但他卻沒有反過來規勸靈玉。
“看來還是我更了解你,你卻不了解我。專程跑過來勸我放棄多年堅守的立場,這可能嗎?幸好我知道你不是存心來侮辱我。”宮羽喃喃自語,也不管正在退走的靈玉能否聽到。
而在老劇場那邊,蕭半山正在請教徐明老爺子。
“今天我弟子宮羽說,感覺事態發展很不可思議,中土各方勢力正在漸漸退出,到現在,變成了靈山的自我角逐。我無法給他滿意解釋,正好想聽聽老爺子對此怎麽看。”蕭半山的口吻,倒不太像是在請教。
“你認為這很複雜,很不好解釋?”徐明半認真半玩笑地問道。
蕭半山認真地點點頭。
“你忘了頭上的那層天花板了,中土動蕩加劇,更多高層參與,都擔心要搞出事來。”徐老爺子以隻有少數人聽得懂的語言回答。
“那,老爺子是說我不識時務嗎?”蕭半山依然認真地問道。
“靈山有靈山的想法,況且你們也並不把那層天花板放在眼裏。”徐明這話,是把半山精舍和靈山等量齊觀。
蕭半山並未反駁,本就出自靈山,許多年過去了,也擺脫不了這樣的淵源。自己與靈山的爭戰,是為了意氣相投的中土皇朝,更是為了爭一個真在假亡。
“中土,真是獨善其身啊。”蕭半山多少有些無可奈何地歎道。
“那也不全然,我不還在這裏嗎?事情發生在中土,怎麽可能真正退出。”徐明反駁道。
“乞丐前輩呢?”蕭半山眼睛一亮。
“我也不知道。”注意到蕭半山眼裏的光一下暗了,徐老爺子補充道:“不過聶小子是怎麽到你們那裏去的,你忘了?”
蕭半山靈光一閃,對啊,聶璞被推薦到渝州的半山精舍,本身就是乞丐前輩的一種態度。
想到這,他覺得心中大定,有了一種有後台的感覺,因為他隱約知道,乞丐前輩才是中土世界的定海神針。
在上都總舍這邊,聶璞收取定神珠後,把夢瑤送回她自己的夢苑,然後回到音苑等候小倩。
小倩回來後,他就約著她一道進宮去見鄭全。
又是一個早朝剛過的日子,仍然在上書房,仍然是四個人的聚會,除了鄭全,還有胡孩。
這一次是小倩先開口,談了一些半山精舍的事務,尤其是八校尉軍的後勤保障工作,這些都是上次蕭半山進宮沒有交涉的內容,畢竟在皇朝眼皮子底下,需要取得支持。
這些放下身段的事,其實隻需要小倩和胡孩私底下接洽就可以了,但今天比較特別,蕭半山離去,半山精舍京中事務,需要有個交代,當著皇帝的麵,與中書令大人交接,顯得鄭重其事。
等這邊說完了,聶璞仿佛就沒什麽正事,隻是順嘴說道,自己在總山長的洞府裏,得到了定神珠,而如意洞天卻消失了,搞不清這是咋回事,想起各位都見多識廣,就來問問。
沒想這一說,卻引起了鄭全和胡孩的高度關注,遠超過對半山精舍和八校尉軍事務的關注。
細心的小倩觀察到,鄭全在聶璞提到如意洞天時眼裏冒星星,胡孩在聽到定神珠時瞳孔收縮。
然後也不等二人發問,聶璞又輕描淡寫地提到,上次和小倩離開半山精舍,趕去與鄭、胡二人會和的那個法陣通道,現在想來很神奇,似乎和總山長祇孤園裏的如意洞天大有關聯。
鄭全聽了頻頻點頭,胡孩卻若有所思,小倩也一時呆住了。
就這樣,主動邀約小倩進宮的聶璞,沒有一句話涉及政事,就這樣閑扯一通就告辭了,留下了上書房麵麵相覷的君臣二人。
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沉思的小倩,終於向看起來像剛卸下重擔,顯得一身輕鬆的聶璞發出了疑問。
“為什麽說這些,難道是要表明你繼承了總山長最重要的東西,因此確立了與半山精舍的衣缽關係?”
“你說呢?”聶璞不置可否。
“失敬失敬,小國師,未來,不,現在的山中宰相。喲,看起來越來越像了。”小倩難得開起了玩笑,也就不再窮究聶璞此行的目的。
其實聶璞這次進宮,確有挑明在半山精舍和皇朝間取舍的態度。
因為他不認可鄭全和胡孩二人對半山精舍防範加利用的作法,以此來為半山精舍站隊,算是聊以報答從蕭半山到朱放、宮羽的知遇之恩。
但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鄭全曾通過如意洞天逃難,關於洞天以及仁皇的相關信息,聶璞覺得也應當盡快通告皇朝方麵,盡管方式很委婉,需要聽話的人去悟。
不過,看鄭全和胡孩的反應,自己的良苦用心應該沒有白費。
“我隱約聽徐老爺子說過,定神珠十分不簡單,其間蘊含了一份大機緣,你可要保管好。”小倩突然想起胡孩聽到定神珠的反應,叮嚀道。
“哦,你也知道定神珠?我怎麽沒聽老爺子說過?”聶璞頓時來了興趣。
“你以為你就應該事事都知道,說不定有許多話老爺子就隻跟我說,不跟你說呢?”小倩半真半假地說道。
“那是,那是。”聶璞順口答道,並未注意聽小倩的話,而是在琢磨定神珠、《真解》和如意洞天的關係,琢磨仁皇和垕江娘娘的存在方式。
在渝州老劇場門口,徐明老爺子顯出倦態,揮揮手示意蕭半山可以走了,然後蜷縮在破舊竹椅上很快睡去。
蕭半山意猶未盡,不甘心地道:“八校尉軍遍地開花,半山精舍全體出關,而今何去何從,想聽聽老爺子的意見。”
說罷,佇立靜候回音,良久,聽不見回答,卻聽見漸起的鼾聲,蕭半山無奈,隻得轉身離去。
“來從來處來,去從去處去。一個開宗立派的人,怎麽在中土大陸轉暈了頭,不知道怎麽應付急難了呢?”一道聲音從背後傳來,如醍醐灌頂,一下驚醒了蕭半山這個夢中人。
對啊,一開始就墜入了錯誤的泥淖中了!
敵人在東路集結重兵直逼雄關,幾次大戰都在瓦口關爆發,就以為東路一定是重中之重,這是先入為主,即使在西路已經遭受重創時,仍舊沒有醒悟。
因為老乞丐以前逗留在東邊,徐家在渝州經營,更因為聶璞來自東夷,就把眼睛盯住東路,也是一種錯誤,甚至也許一開始就錯了。
即使這些都非常重要,那也是中土凡塵的事,自己首先要解決的是和靈山的糾葛,盡管這些年自己不知不覺已帶領半山精舍融入這方世界,更是自覺承擔起了捍衛皇朝的任務,但其實已經有所偏差了。
中土凡塵有自己的行事風格,更有捍衛自己家鄉的能力,隻是他們不像自己,執迷於某一個皇朝。
對,就是執迷!破除迷障,才能快刀斬亂麻。
蕭半山這麽思索著,豁然頓悟,不知不覺順著來時路返回了渝州分舍。
金光寺的靈玉早就離去,被驚動的朱放因為宮羽的暗示,也沒有現身阻攔,精舍依然是夜的寧靜。
第二天一大早,蕭半山就把兩個弟子叫過來,吩咐道:“帶上自己的隊伍,改道向南邊進發,爭取盡快與範錚、柯傑匯合,進駐潮州。”
“通知楚湘、獨孤棠,北路軍南撤,都到潮州匯合。”見弟子們還在發怔,蕭半山又追加道。
“師父!”宮、朱二人同時叫道。
“怎麽,師父的安排也不執行了嗎?”蕭半山不悅道。
“不是……”二人遲疑道。
“那好,你二人趕快執行,有什麽疑問下來再說。”蕭半山毋庸置疑地道。
蕭半山吩咐完,就離開了隊伍,兩個弟子也搞不清他的動向,不過他們相信,師父既然出關了,就一定不會遠離,就一定會出現在最危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