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離開
他好看的眉慢慢攏起來，表情顯得有些複雜，慢慢道：“朕明白了，在你心中，朕是這樣的人。”
\t不知為何，她覺得他的語氣中悲涼無限，眼神中帶著深深的刺痛。
\t但她已無心再去理會，她必須相信自己親耳所聞親眼所見，柔妃的生命已經是最沉重的代價。她早就不該相信這樣一個人的，殘暴狠毒，工於心計，當初為了得到她就不惜毀了慕北辰，逼得他退位……可恨這麽久以來她竟然越來越被他蒙蔽，越來越被他感動！
\t他那些偶爾顯得惡俗但又風花雪月的舉動曾經讓她的心慢慢軟化，可到頭來，他在她麵前不經意流露出的一切－－癡情、多情、深情……其實都是步步陷阱，精心設計，最終讓她失去了理智，甚至放棄了跟慕北風離開高郅的機會。
\t她驀然轉身走出去。
\t“皇嫂，你真的要走？”
\t“墨夕晗，你跟你哥是不是一夥的？”
\t墨夕晗顯得無奈：“你的事我全知道了……”
\t“我知道了，你也在我身邊安插了眼線。”
\t“皇嫂，你冷靜點，這些事不用刻意安插眼線好不好？你身邊的宮女來向我通風報訊，隻是想讓我勸阻你離開高郅，並無惡意，不要把她們都看成是內奸。”
\t“都一樣，反正你們高郅人沒一個好東西，逼迫慕北辰退位……”
\t公主再退一步攔住她：“皇嫂，你非要責怪，本公主就向你道歉，當初逼慕北辰退位是本公主出麵的，跟皇兄無關。”
\t“沒有他在背後支持你會站出來？”
\t“這麽久了你還對這耿耿於懷，難道是你的心裏還有慕北辰這個人？”
\t“沒錯！我是他的皇後，就算被廢也還是，他不要我，但我從沒想過不要他！”
\t墨夕晗向來缺乏表情的臉上終於泛出一絲震驚和不可信任，漸漸地她也有些憤怒：“好，你要這麽說，從此也就不是我皇嫂，我們也不是朋友。”
\t“本來就沒敢拿你當朋友，金枝玉葉的公主！”
\t“那你要闖進本公主寢殿做什麽？”
\t“我來帶走小季。”
\t“本公主不會讓你帶他走。”
\t“你還真蠻橫，他已經昏迷不醒了，你還留著他幹什麽？”
\t“就算他昏迷，本公主也要留著。”
\t“他是我的朋友，因為我才被你們抓來高郅，我有義務帶他走。”
\t“本公主將來要嫁給他，他就是駙馬，高郅的駙馬誰敢帶走？”
\t“你……”
\t“就算你是他朋友，也親不過他妻子，除非你打算嫁給一個半死不活的人，本公主就讓你帶他走。”
\t素心氣急敗壞：“你還真無賴！”
\t墨夕晗擺出一副我是無賴我怕誰的樣子，挑了挑眉：“要不然你就打敗了本公主再說。”
\t素心直接被她氣昏。
\t算了，墨夕晗不管有多強勢，她相信沒有哪個女人會強留著一個昏迷的男人隻為了好玩，她相信墨夕晗是真的對季若鴻有感情，於是恨恨道：“好，我自己走，但你要好好照顧他。”
\t“本公主還不想做未亡人，百裏楓已經答應給他治病，他應該有清醒的機會。”
\t百裏楓？她怎麽把這個人給忘了，他可是個神醫。宛國百裏家是出了名的醫術世家，也許他真有辦法，當初他不就弄醒了慕北暄嗎？
\t“等等，你就這麽走了？”
\t“公主，你不是想仗著身懷武功連我也留下吧？”
\t“強留你的事隻能我皇兄做，他既然不願，我便不能插手。但我想問你一句，你真的相信我皇兄做過那些事？”
\t“是！”
\t“本公主不信，我現在就去問小文子，你有本事不要跟來。”
\t素心咬咬牙，想一走了之，但居然鬼使神差跟著她走出去。
\t剛出門，就看見墨羽沂靜靜站在廊下，一襲淡白龍袍，襯得如玉的麵色更加蒼白，但是一慣的冷靜。
\t“皇兄……”墨夕晗下意識地感覺到有點什麽不對。
\t“朕沒事。”
\t“我們一起去審小文子。”
\t墨羽沂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隻是靜靜看著素心。
\t素心突然莫名其妙地覺得心煩氣躁，看什麽看，老娘挖出你那對眼珠當彈子。但是一接觸到他略帶寒涼的目光，這念頭頓時隨風飄散了，那麽妖異誘人的一雙眼，要是瞎了……咳，根本不可能的事，她就算真狠得下心，也辦不到。
\t墨夕晗看他們大眼瞪小眼，幹脆率先向文公公住處走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公主昂首挺胸的要選駙馬去。
\t文公公俯臥在床上，饒是他內力精湛，這麽重的皮外傷也受不起，屁股還開著花呢。
\t但一眼瞧見公主以女王的姿勢剽悍地走進來，後麵跟著沉默的皇帝和皇後，他也不由一驚，就想翻身滾下床行禮，卻一動就疼得臉色蒼白，直冒冷汗。
\t“躺著。”墨夕晗不容置疑地命令，“回答本公主的話。”
\t“是，公主有問必答。”
\t“誰派你殺劉小柔？”
\t文公公驚訝地抬臉看她。
\t“說，是你去放火燒死劉小柔和林莫蕭的嗎？”
\t文公公目光看向墨羽沂。
\t“看什麽，本公主問你話，你不是說有問必答嗎？”
\t“可是有些事，奴才不敢亂說話。”
\t素心盯著墨羽沂。
\t他終於緩緩開口：“朕赦你無罪，你說。”
\t“皇上，真的要說？不管小文子犯了什麽罪，都可以赦？”
\t“是。”
\t“皇上，小文子是奉禦旨去殺柔妃和林莫蕭滅口，他們倆公然穢亂宮廷，竟還異想天開要私奔，這種淫．蕩無恥下賤的行為人人得而誅之，皇上其實你完全不必隱瞞，當初就該將他們淩遲處死，天下絕無人說不。”
\t“小文子！”墨夕晗刷地拔劍，直指著他。
\t“公主，小文子實話實說，即使皇上不赦我的罪，我也是這麽說。”
\t“你明明就是仗著設下圈套套住了皇兄才敢鬼扯！皇兄赦了你，本公主可不答應，你敢再說一句昧良心的話，本公主送你去見閻王！”長劍向前，已刺破文公公的咽喉。
\t文公公倒是一臉平靜，和墨羽沂波瀾不驚的表情有得一拚。
\t“夠了，你們兄妹倆演什麽戲？”
\t墨夕晗平時也是八風不動，但涵養到底比墨羽沂還是差了點，深藍色的火焰在眸中燃燒起來：“你以為本公主要向你做戲？”
\t其實不關公主的事。素心緩了下口氣：“公主，也許你被蒙蔽了而已。小文子都已經說了，還有什麽好追問的？”
\t“小文子，到底是誰指使你？”
\t“別問他了，沒有意義，能麵臨死亡依然一口咬定的，除了真相還有什麽？”素心心灰意冷地指著墨羽沂，“你，真的讓我失望。不，應該說是……”她沒有說出口，卻驀然決絕地轉過臉去。
\t她很痛，心痛。
\t“素心，你也讓朕……很心痛。”他的聲音很低，細微得隻有站在他身邊的墨夕晗隱約聽見。
\t“攔住她啊皇兄！”
\t“不用了。”
\t墨夕晗一跺腳：“我去！”
\t手臂上一緊，墨羽沂卻拉住了她：“不用了，我聽見她對你說的話了。”
\t“她對我說的？哪句？”墨夕晗迷惘了一會，突然從他絕望又悲傷的眼神中明白了，“……我是他的皇後，就算被廢也還是，他不要我，但我從沒想過不要他！”這句話，比所有的一切更令他傷心。
\t是真的嗎？到底是氣話還是真話？墨夕晗分不清。
\t但她知道，墨羽沂是絕不會去追回素心了。
\t“小文子，都是你這禍害！”
\t文公公仍平靜地趴在床沿，低眉垂首：“奴才知罪，任憑皇上處置。”
\t“本公主說過，你以為皇兄不處置你，你就能活下去？”
\t“奴才從沒想過可以僥幸。”
\t“那你還這麽囂張！到底是誰指使你陷害我皇兄？！”
\t“夕晗，最近你很暴躁，你還是回去吧。”
\t“皇兄！”
\t墨羽沂疲倦地一揮手，她輕咬下唇，退出去。
\t“小文子，你竟這麽恨朕？”
\t文公公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笑意：“皇上說笑了，奴才伺候皇上多年，忠心耿耿，為皇上可以萬死不辭，怎麽能說恨皇上？”
\t墨羽沂居然也笑了：“原來你這麽忠心，那你舌下藏著什麽？”
\t文公公臉色一變，嘴剛動，就被他捏住下頦，一顆滾圓的小東西掉出來落在地上。他掃了一眼：“劇毒啊，小文子，你真可以用自己的命來陷害朕，可是朕從來沒有薄待過你。”
\t“皇上！”
\t“朕說過赦你，就一定言而有信，稍後會有人送你出宮，安置你日後的生活。”
\t文公公臉色發青：“皇上，奴才不要離宮！”
\t“你還是離開的好。”他抽身站起來，“朕現在不殺你，不保證日後看見不起殺心。”
\t“皇上！”
\t“好好活著，好死不如賴活。”
\t文公公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又看看地上那顆毒藥，竟然滿頭大汗，心裏難於抉擇。
\t終於是要走了，高郅的一切，對素心而言真像一場夢。
\t雖然海瓊海珠哭著要跟她一起走，她卻隻搖搖頭：“我不能帶你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