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黃薇
風清揚震動了一下，沒有說話。他的一生都為這個仇恨而活著，複國成了他唯一的目標，如今已經失敗，他才心灰意冷，可如果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他這二十多年來隻不過是做了一場夢而已，他又怎麽接受得了？
\t“對我而言，隻有成功與失敗，哪有什麽真相不真相？”
\t“我看未必，比如說，你根本不是離國後裔，不是什麽太子？”
\t風清揚蒼白的臉陡然變得通紅，幾乎要跳起來：“這不可能，不可能！你根本沒有證據這樣假設！”
\t素心皺眉：“我隻是說了個比如，你就這麽激動，如果這是事實，我看你沒辦法接受吧？這麽多年來，複國和報仇已經成為你的目標，你把它當成了事實，當成了唯一奮鬥的精神力量，可如果這一切隻是攝政王編造的謊言，你活在一個謊言中，並為了它放棄了李琳兒，你覺得值得嗎？”
\t“不要說這種假設的話，這不可能！”
\t“一切皆有可能，據我們所查得的證據證明，你很有可能不是離國太子，你隻是被慕光極欺騙了而已。”
\t“我已經失敗了，你為什麽還要用這樣的話來刺激我？我不想聽，不想聽！”
\t看著風清揚激動的樣子，素心暗暗歎氣，她也不想刺激他，但她隻為了可憐的李琳兒惋惜：“看樣子揚哥哥從不知道後悔，也從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即使你真的是離國太子吧，複國有意義嗎？你的國家滅亡了，你就要去滅別人的國家，你的皇族滅了，你就要別人也家破人亡，深受和你一樣的痛苦。你自己有多痛，就應該感受到被你傷害的人有多痛，你為了子虛烏有的複國，把愛你的人推向了絕路，你真的覺得值得？你從來沒有後悔傷害了李琳兒，把她推給了別人？”
\t李琳兒果然是他最後的軟肋，他聽見這個名字就崩潰了，臉上神情變幻瞬息萬千，到最後隻餘下痛苦，他拚命搖頭，無法掩飾自己的絕望與痛楚。
\t“我要走了，揚哥哥你好好想想吧，這一生，你到底為誰而活？”
\t“難過嗎？”出了穀，慕北風問素心。
\t“我替李琳兒難過，一個女人呀，這輩子最好不要愛錯人，否則就是最大的悲劇。”
\t“你這樣說的時候，想過自己嗎？”
\t“我？”
\t慕北風淡淡道：“我要是現在說墨羽沂什麽，你也許會覺得我中傷他，但是有個不幸的消息應該告訴你，當初在我去行宮找你之前，墨羽沂已經知道了皇兄的下落，他的情報網密集而複雜，那時候他的人已經在滎丹城四處打聽有關地宮的情報了，但是他一直沒有告訴過你吧。”
\t“不，這不是事實！”
\t“你不覺得你被蒙蔽了雙眼嗎？知道我為什麽帶你來見風清揚？你隻知道他的悲劇，沒有想過你和他一樣，一葉障目！你不想相信我的話，你心裏已經知道答案，卻還在拒絕別人親口告訴你，你下意識不想自己去聽、去想！”
\t“你別說了，閉嘴！十一少，你再說下去我們真的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
\t“那我也要說。”慕北風神色寧靜淡然，像在說著遙遠的故事，“我去找你，要帶你走，可是你卻被他留下了，因為他被我的傀儡人傷到了。事後你並沒有去細想，可是我卻一直在想那件事，想了很久之後我明白了，行宮那麽多守衛，墨羽沂自己也身手非凡，為什麽他會受傷？他是故意的，他不躲不閃讓傀儡人刺中他，是因為他在門外聽到了我要帶你走的話，你聽說了皇兄的下落，忍不住要跟我走，他再也想不到什麽辦法攔住你，隻有孤注一擲，賭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t“我不想再聽！”素心大叫著捂住耳朵。
\t慕北風這時臉上才微現愴然之色：“他贏了，而我卻輸了，我真的沒想到那時候他在你心中已經有了那麽重要的地位，他受傷你就心痛了，就留下了，你選擇了相信他。”
\t“就算他故意的那又怎麽樣，正如你所說，他在我心中已經很重要了，我選擇了為他留下！”素心衝著他大吼了一聲，轉身就跑。
\t素心衝進寢殿後就命令沅蘭和瑞珠關上了門，把隨後跟上的慕北風關在門外。
\t“讓我安靜些，我不想再聽你多說了，十一少，求求你。”
\t慕北風隔著門震動一下，這是他第二次聽見她這麽軟弱地說話吧？第一次是蘭樾和慕北辰重逢後，她淋著雨那樣虛弱無助，這一次，她也這麽無助……
\t他站了很久，默默地離開了。
\t她的心，和從前一樣不為他而打開，不管他曾經怎樣的努力，到頭來還是這樣。從前是慕北辰，現在是墨羽沂，他和她注意要擦肩而過吧？
\t慕北風疲憊地回到自己的府邸，他現在已另建了親王府，不能再住在宮裏了，表麵看慕北辰是給他無上恩寵，但實際上還是覺得素心要回來，他不適合再住在宮裏了吧。他冷笑了一聲，這樣就不方便時時再見到素心了，由得慕北辰近水樓台了。
\t“皇兄啊皇兄，你現在完全想錯了吧，我早已不是你最大的情敵了，而你現在麵臨的那個情敵，幾乎是不可戰勝的。”他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歎息著。
\t“十一王爺，今天怎麽了，看來很累呀。”
\t一個窈窕的黃衫少女出現在他的麵前，端著托盤，正小心地把裏麵的清茶和點心拿出來。
\t“王爺，這是清寧茶，可以寧神降火，這是酸梅湯，去暑消熱，這點心也是我親手做的，剛跟王府的廚子學的，手藝不太好。”
\t“薇薇，你別費心了。”慕北辰抬頭看看她，神色漾出點溫柔來，目光也很柔和。
\t“我知道，你是嫌我做得不好，我努力在學……”
\t“不是的薇薇，你上回才被滾油燙了手，你是千金小姐，什麽時候做過這種粗活，還是讓廚房裏的人去做吧。”
\t“我是什麽千金小姐，跟你比起來，我也就是個平民。何況你叫我要忘掉過去，我很努力去忘記了，好不容易才能過點正常人的生活，王爺你就要讓我想起過去嗎？”她的神色有些黯然。
\t“對不起薇薇。”
\t“我連我爹都不願意多見，隻想忘掉過去，王爺你可以把我當個婢女，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t“別說這些。”
\t她有些黯然地點點頭。
\t這少女，正是失蹤已久，早已傳聞死去的知府大小姐黃薇。
\t她被帥先搶去後，為了救素心脫險，打昏了帥先，事後雖然自己也裝昏倒地，但帥先醒來後仍然是將她打了一頓，之後更加冷落。一次爭吵中，她無意說漏了嘴，承認自己放走了素心，結果自然是一頓更毒的暴打。
\t沒想到帥先下手過重，當時她就沒了呼吸。他也不在意，仗著有攝政王這個後台，對知府家的小姐也不當回事，直接把她扔到亂葬崗去了。
\t所有人都以為黃薇死了，但後來她竟奇跡般地活了下來。當慕北風無意中經過亂葬崗時，發現了她，就把她帶了回來。
\t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除了黃欽外，幾乎沒有人知道了。這位黃大小姐在慕北辰與攝政王一戰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她的死令黃欽悲憤之餘倒戈相向，慕北辰毫不費力就取得了黃欽的合作。
\t愚蠢如帥先根本就沒有想到，小小一個知府黃欽竟然在這一戰中起到這麽關鍵的作用，而他不僅為他的殘忍好色付出了代價，最後還死於亂軍之中，也算是對黃薇的一點安慰。
\t不過黃大小姐雖然活下來，卻活得相當淒慘，她沉浸在過去的陰影中不能自拔，在帥先府中受到的虐待和欺淩，讓她幾度不想活下去。如果不是慕北風再三的安慰和照料，她早已失去了勇氣。
\t麵對這個昔日曾動心過的人，黃薇現在更是仰慕加感激，可是從前就覺得自己配不上，現在豈不更是差距太遠？所以她什麽也沒敢多想，一直隻把自己當成婢女，做一些簡單的瑣事。偏偏慕北風不讓她做，隻要他看見或知曉，總是阻攔她去做這些粗活，甚至有幾次想送她回家，可是黃薇一聽要回家，就蒼白著小臉一言不發，一副寧死也不回去的模樣。
\t慕北風清楚，她對她的父親曾有過怨恨，可畢竟血濃於水，何況黃欽一再上門來向女兒道歉，痛哭流涕，父女間的隔閡早化解了，她不肯回去，隻是拿著對父親的芥蒂當借口，想要留在這裏罷了。而黃欽怎麽想的更是了然，別說他疼愛女兒，希望她得到幸福，就算隻為了攀龍附鳳，他也希望黃薇能留在王府，哪怕隻做個妾也好，畢竟黃薇現在早就不是當初那身價百倍的大小姐，而是朵殘花了。
\t黃薇的深情慕北風不是不知道，可他不知該怎麽回應，他當然不會在意她的過去，可是即使剛認識她時，他的心裏也已有了別人啊，怎麽可能這麽容易接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