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說漏嘴
素心提到芝苓當年左手寫字的事，分明是暗示她當年替虞美人用左手寫字陷害自己，當時沒有證據，可事後想起，怎麽都覺得這件事芝苓不像是不知情。虞美人是沒有跟她說實話，可芝苓看上去七竅玲瓏的，分明就是個剔透的人，怎麽可能沒有察覺？後來又很“巧合”地讓自己知道了虞美人是始作俑者，素心覺得怎麽都像是有人精心安排的。
\t況且芝苓琴技嫻熟，什麽曲子不會彈，為什麽反反複複就隻彈那首春夜遊園？想來虞美人受寵時慕北辰總讓她彈這首曲子，芝苓暗中就記下了。這丫頭可不簡單，能借她之手扳倒虞美人，趁她離宮一次就榮升了貴妃，比丹妃和怡妃加起來都要厲害得多。
\t芝苓聽了素心的話，仍隻是溫柔地笑笑：“苓兒隻是在那些事上比別人刻苦些，知道自己笨，就多下些功夫。可有些靈巧的事，即使下了功夫也難學會的，隻怪自己天賦不夠。”
\t慕北辰似乎喜歡她這樣說話，微笑著撫摸她的鬢發：“苓兒總是謙虛得很，從來不和人爭什麽。”
\t素心對他的肉麻心裏一陣惡寒，心想要和人爭什麽的話不一定非得張牙舞爪的，像瑚妃那樣溫柔似水，虞美人那樣撒撒嬌，都能達到目的。像琪妃那樣囂張的是倚仗自己娘家的勢力，並不是人人都可以的。
\t“好了好了，皇上和苓貴妃要秀恩愛的話趕緊回你的成德殿去，我這裏打了一上午麻將困乏得很，要吃飯了。”
\t“怎麽姐姐不和我們一起用膳？”芝苓連眉毛一揚的時候都顯得很溫柔，這一舉一動讓素心覺得分外熟悉，驀然想起一個人來。
\t“朕命禦膳房將酒菜送到這裏來，正好大家都在，一起用膳。”
\t素心大為不滿，瞪他一眼，心想這好歹也算我的地盤，你把這些鶯鶯燕燕都叫過來吃飯，也不征得老娘同意，這算怎麽回事？
\t怡妃見她臉色不善，嬌聲道：“皇上，皇後姐姐好像不太願意呢，這裏可是她的地方，我們要留下也要讓她同意呀。”
\t慕北辰笑道：“她一定會同意的，因為朕今天還請了幾位客人，小葡萄，你一向不是很好客麽，這幾位客人你要是見了，應該會比較高興。”
\t素心不禁呆了一下：“什麽人？”
\t“一會你就知道了。”
\t酒席很快擺上來，眾人圍桌坐好，還留了兩個位置，個個都好奇地望著門口，等待著所謂的貴客出現。
\t不多會太監引了兩個人來，進門便跪下行禮，雖然低著頭，但看服飾是粗衣布衫，完全像是平民裝束，丹妃怡妃都大惑不解，臉上流露出失望之色。芝苓則平靜地看著，知道皇上既然說了不是一般的客人，就一定有來頭。
\t素心驀然聽見這一男一女的聲音時，心裏跳了一下，登時想起了是誰，失聲道：“怎麽是你們？”
\t慕北辰笑道：“平身，請上座。”
\t兩人是站起來了，卻遲疑著不敢上座，兩雙眼都盯著素心，跟她表情一樣震驚。
\t這一男一女，竟然是文克禮和榮雯兒。看榮雯兒憔悴的神情，這段日子應該是吃了不少苦頭，不過這女人似乎從來不知道悔改，神情依然如往日那樣帶著幾分高傲，仿佛還是那個榮華富貴的榮妃。
\t“你請他們來做什麽？”素心轉臉問慕北辰，目光冷然。
\t慕北辰笑道：“既然是故人，你也該有重逢的親切啊，何必這樣冷臉對客人？來來，過來坐，朕今日請客，你們是座上客，不是囚犯，何必站著。”
\t文克禮仍在遲疑，榮雯兒卻頓了一下走過去就坐下來。她雖然烏發垂肩，布衣荊釵，卻難掩豔光四射的容顏，丹妃和怡妃多看幾眼，便心生嫉妒，隱隱覺得不快起來。
\t文克禮隻好也過去坐下，然後低頭對素心道：“皇後娘娘，草民在高郅無法生存，隻好一路逃亡到丹陳，不知為何被皇上得知，才將我們二人抓到宮裏來。”
\t慕北辰咳了一聲：“你這話可有失道理，朕明明是遣人請你們來，怎麽能叫抓呢？”
\t文克禮無語，心想你派了一隊官兵還加上那個老太監高手圍追我們，居然還叫請。
\t“逃亡？為什麽要逃亡？”
\t“娘娘難道不知道？”文克禮露出一絲驚訝之色，“皇上……我是說高郅的皇上，命人追殺我們，若不是我會幾下武功，早已被他……”他說來平靜，也不覺得痛恨和難過，但榮雯兒聽著，目光中卻流露出淒涼和怨恨的神色來。
\t“為什麽要殺你們？他不是要放你們走嗎？”
\t文克禮笑了一下，笑容裏說不出的譏誚：“娘娘說笑話吧，榮妃是什麽樣的身份，犯了那樣的罪過，還能活著出宮？”
\t素心盯著他，神色冰冷：“我不信，墨羽沂要殺你們，又何必放你們走，到宮外再追殺，豈不是難得多？你身手這麽好，逃脫的機會也大得多。”
\t文克禮淡淡道：“這正是他的高明之處，他不願在宮裏殺我們，還不是做給皇後你看麽，到現在你還不了解他，可他卻很了解你，知道皇後心軟，不忍下狠手，所以就一麵放我們出宮，一麵再下追殺令。”
\t素心猛然站起，砰地一拍桌子，將杯盤碗盞都震得跳起來：“我不信！”
\t榮雯兒似乎瑟縮了一下，一雙含怨的大眼睛在她身上溜了一圈，幽幽道：“你有什麽好不信的，他本就是那樣心狠手辣的人，殺我一個廢妃算什麽，連他當初寵愛的童妃，不也死在他手裏麽？柔妃若不是死在小文子手中，肯定也遲早要死在他手裏的。”
\t“你……你胡說……”素心隻覺得心慌，一口氣堵在胸口幾乎喘不上來，指著她道：“你這女人被廢為庶民驅逐出宮就胡說八道……”
\t榮雯兒搖搖頭：“我說的都是真話，我被他臨幸的第一夜，正是童妃剛死，柔妃被打入冷宮的時候。他酒醉後吐露實情，我才知道童妃難產，他竟故意不請太醫，令她母子雙亡，不就是因為童妃背叛他嗎？”
\t素心眼前發黑，隻覺天旋地轉，要不是瑞珠見勢不妙上來扶著她，她就要往後倒去。她按著胸口，臉上一片茫然，回想起過去的一切，完全不相信這些是事實。可到了這種時候，文克禮和榮雯兒如果想要中傷墨羽沂，未免也沒有意義，更何況他們是慕北辰抓來的，在進殿之前應該根本不知道她會在這裏，所以才一臉震驚。應該不可能是串謀中傷。
\t慕北辰見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也不禁站起來，眼中流露出關切之色，可她兩眼發直，隻呆呆看著前方，瞳孔裏全無聚焦點，仿佛什麽人也沒看見，像被抽空了靈魂的瓷娃娃。
\t“小葡萄……”
\t蘭心也搶上來扶著素心，焦急地呼喚：“娘娘，娘娘，你沒事吧？”
\t素心不答話，隻自顧自地喃喃道：“撒謊，他們撒謊，我不相信，他不是那樣狠心的人，他說過他原諒了童妃和柔妃，他說……”
\t榮雯兒冷笑：“他說什麽你都信是吧，那他從前所做的一切呢？他當初當眾告訴別人你和他的約定時，有沒有顧及你的感受？你第一次被廢黜，不就是拜他所賜？你再問問麵前的皇上，他當初和慕光極聯手逼皇上退位的時候，有沒有心軟過？是你天真，非要相信他，墨羽沂麵冷心狠，從來不會對別人大發善心，在他眼裏，隻有可以殺的和不可以殺的，有利用價值的就留著，沒有利用價值的殺無赦。”
\t“閉嘴！”
\t榮雯兒哼了一聲：“你還在做夢指望他會接你回高郅嗎？他能把你獻出來保全高郅，就說明在他心裏你仍然不及皇位重要！”
\t本來素心已經頭暈目眩，完全無法思考，但聽見了這句話還是本能地反駁了一句：“你不知道就別胡說，他怎麽可能把我獻出來保全高郅，如果他在，一定不會同意我來丹陳！”
\t一句話霎時讓所有人都怔住，榮雯兒反應慢，隻疑惑地看著素心，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文克禮何等精明，立即追問：“什麽叫如果他在？墨羽沂難道不知道你來丹陳？”
\t素心驀然意識到自己在一連串打擊之下已經失去理性思維，不小心脫口說漏了嘴，立即緊緊閉上嘴什麽也不說。
\t慕北辰顯然也察覺到了，跟著問了一句：“小葡萄，你這是什麽意思？”
\t素心一陣心慌加煩亂，揮手怒道：“我不知道，別來問我，你找他們倆來是故意氣我吧？我不死你一定不甘心，非要把我逼上絕路是麽？好，你已經逼我來丹陳了，還要一再地刺激我、傷害我，你到底想要怎麽樣？是不是非要我死給你看？”
\t“不是，當然不是！”
\t慕北風離她最近，見她用力亂揮著手，將蘭心甩得跌了一跤，情緒顯得十分混亂，趕緊上前去抓住她的手臂，低聲道：“別這樣，有話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