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似君之人
南終淵有些錯愕地看向這一包草藥,過了許久,才抬起手臂壓在她的頭發上,撫了撫她的頭發,低聲道:“我們朝陶,真的長大了啊。”
“姨母要是在天有靈,也能瞑目了。”他的這句話聲音更低,卻還是一字不漏地進入了任朝陶的耳中。
她咬了咬唇,終究是無言。
與南終淵告別後,任朝陶背著行李緩步向著江陵城的驛站而去,想要租借馬匹繼續趕路。有了表哥給予她的大筆現銀,她也終於可以不用節省,挑選又快又好的馬往任安趕去了。她這樣想著,心中暗自放鬆了些,誰知剛走沒幾步,便見一個乞丐撞在了她身上,等她回過神來時,才發現錢袋被那乞丐順走了。
她無奈地“嘁”了一聲,稍稍運氣,兩下健步便飛到了那乞丐所跑進的小巷之中,擋在了他麵前,接著向他伸出了手。
“看你手腳健全跑得也挺快,怎麽就非要年紀輕輕地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呢?”她一麵說著,一麵抬起頭,卻在看清那乞丐的臉之後猛地睜大了眼。
“你,你還活著?”
任朝陶喃喃地自語著,她死死地盯著麵前的乞丐,見他雖然麵上有些泥濘,但那眼眸、那眉毛還有那鼻子,卻都是她熟悉的模樣。她伸向他的手緩緩地放下來,輕輕地在身側握成了拳,她的身體不住地在顫抖著,牙關也在不住地打著顫。
那乞丐似乎被她這副模樣嚇壞了,他呆呆地看著她,稍稍靠近她了些,開口道:“你,你怎麽了?不就是錢袋麽,我還給你便是了。”
不,不是他。
這聲音不是他。
任朝陶忽地抬起頭,卻是又嚇了那乞丐一大跳。
隻見她的眼中不斷溢出淚水,鼻子也有些微微泛紅,她的嘴唇不受她控製著顫抖著,似是想說話,卻根本發不出聲音來。任朝陶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淚,卻是根本止不住,她胡亂地抹著臉上的淚痕,淚水卻是一陣接著一陣洶湧而出。
“對,對不起。我,我認錯人了。”
她強忍著淚水,對著那乞丐說道。
從她知道他已經不在這個世上的那一刻起到現在,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流過。
在崇胤宮時,師兄和獨孤姑娘擔心她的情緒,甚少在她麵前提起他的名字,她自己也裝作並不在意的樣子,每日靜靜地養著傷,與其他的師兄弟們一同習武一同練功,仿佛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而離開趕路的這幾天,她也甚少會想起他,就連夜晚在山洞裏空無一人之時,她也強迫自己不要去想起他。
她覺得自己不能夠去想他,她還沒有為他報仇,就沒有資格去想他。
直到今日,她以為自己早已經接受了他已經離開人世的這個事實,卻在見到一個與他有著幾分相似的乞丐時,變成了這個模樣。滿臉淚水,還有鼻涕,實在是狼狽到了極點。自從他離開後,她便覺得自己心上仿佛裂開了一個口子,隻要想起他,便覺得疼得難以抑製。她的手在不自覺中已經按在了心口,她大口地喘著氣,忽地跌坐在地上。
“哇!”
任朝陶終是再也忍不住了,她大哭出聲,不斷地伸手抹著自己的眼淚,卻是怎麽也停不下來。
那乞丐本想拿著她的錢袋趁機跑路,卻在看見她那副模樣後猶豫了一下,他咬了咬牙,終究還是拿著那錢袋跑了出去。
任朝陶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終是哭得乏了,才放下了不住地抹著眼淚的手,這才看見那乞丐正靠著她對麵的牆坐著,手上還正拿著一個冒著熱氣兒的餅。
她吞了吞口水,本以為他沒看見,卻見他從身後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紙袋遞給她道:“喏,這是給你的。”
任朝陶忙不迭地接過來,打開一看,竟是兩個包子。
“不必謝我啊,反正是拿你的錢買的。”乞丐說著將她的錢袋扔了過來,任朝陶接過來,衝他笑了笑,接著便拿出包子咬了一大口。
“這肉包是姑蘇城中最搶手的蘇記包子,若不是今兒去得早,還不一定買得到。”
任朝陶的忽地想起那一日在江都郊外公孫家的農舍中,他專程起了一大早飛回姑蘇城為她買來了姑蘇城最好吃的包子。她那時並不曾告訴他,這蘇記的包子滿朝知名,皇宮之中又如何會沒有他家出師的師傅。
但那卻是她吃過最好吃的包子。
“喂,喂,我說小妹妹,你不是吃個包子也要哭吧!”
眼見任朝陶忽地變了臉色,那乞丐急忙開口道:“錢袋已經還給你了,我也該走了,再見!”
他正欲站起身來抬步離開,卻聽見任朝陶帶著哭腔道:“那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