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君子好逑
暮返聽見公孫舜如此說,稍微愣了一下,但卻很快反應過來,輕咳了一聲笑道:“是在下唐突了,那麽,還請任姑娘下台。”
他說著,為任朝陶讓出位置,見她走回了自己的座位,才看向公孫舜道:“君莊主也與任姑娘很熟悉?”
“十分熟悉。”公孫舜說著看向對麵這張與他無比相似的臉,又想起任朝陶喚他“暮大哥”時的親密,麵具之下的眼中已經慢慢地浮現出怒意。
暮返並不曾注意到公孫舜眼底那細微的怒火,他隻是輕輕搖了搖頭,有意無意地露出無奈的神色看向公孫舜道:“熟悉便熟悉罷,隻是這世上並不隻有任姑娘一個女子,萬姑娘也是需要人疼愛的姑娘家,還請君莊主莫要忘了。”
“君莊主,在下本想為了萬姑娘挑戰任姑娘,但任姑娘已經下了擂台,這一戰,於在下而言便已沒有必要了。”
暮返一麵說著,一麵慢慢揚高音量。眾人,包括萬映蘿聽見這番話,均是十分詫異地瞪大眼看向了他。然而他自己卻並不以為然,他似乎對他所造成的效應十分滿意,一臉戲謔地看向公孫舜聳了聳肩。
卻見公孫舜的手覆在他一直掛在腰間的酒壺之上,麵不改色。
“在下的來意,與暮幫主一致。”
公孫舜說著,走到不遠處拾起了那頂金冠,一麵擦拭著上麵的灰塵,一麵道:“她已說過,不會再戰。若是有人挑戰,在下自然會為她擋下來。”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唏噓,交頭接耳之聲絡繹不絕,大家的臉上均帶著看好戲的神色,惟有公孫敖漸漸地變了臉色。
這兩個年輕人,並不似表麵上看上去那般簡單。
明麵上似乎他們是為了不同的女子上了那擂台,可暗地裏,這兩人其實均是衝著任朝陶而去。既然如此,那麽暮往將“為了萬映蘿”之話放出口,必然是因為萬仲西的緣故。而君盡觴則大方承認了對於任朝陶的維護之情,區區一介武林人士接近皇家公主,究竟是憑著什麽,又是為了什麽,實在是耐人尋思。
這樣看來,無論是暮返還是君盡觴,都是不容小覷之人。
若真是他的兩個兒子,又該如何是好。
公孫敖想著不由抹了一把額頭上浸出的汗珠,卻聽見主持人開口道:“哈哈,既然暮幫主無心再戰,而君莊主又隻是想為公主殿下討個彩頭,那麽咱們以和為貴,就暫且將你們的對決擱置了吧,哈哈。”
眾人聽見主持人的話,有的歎氣,有的不滿,可是主持人卻自顧自地說開了。
“接下來是崇胤宮皇甫越以皇甫劍法對戰,東方升歌?”主持人念出這個名字時,似乎有些疑惑,他向著擂台下張望著,隻見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從人群之中擠了出來,朗聲道:“大叔,這裏,東方升歌到了。”
主持人見狀微微愣了一下,隻見那男孩的身邊還跟著一個與他一般年紀,麵龐別無二致的小女孩。而在他們二人的身後,則有一個年歲略大些的男孩抱臂而立,麵上帶著疏離的神色看向周圍的眾人,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龍途身上,接著又轉到任朝陶那個方向,隻見任朝陶忽地瞪大了眼睛,猛地看向任朝昳道:“朝昳,那個大些的男孩,像不像封塵?”
隻聽見主持人又開口道:“對戰東方升歌以自創槍法,無門無派。”
“皇姐是說,姨母的兒子?”
任朝昳這般發問,卻使得任朝陶與她都有些尷尬地噤了聲。
陸少崖與林亦嘉的婚姻並不幸福,就連陸封塵,也是林亦嘉使了手段才得以降臨出世。這段婚姻最終無奈收場,林亦嘉早逝,而陸少崖也早在多年前便辭去了一身官職,與所愛之人東方宛玉避世隱居,就連陸晚兒也甚少收到他的消息,更不用提那時還年幼的任朝陶了。她隻知道舅舅與宛玉姑姑膝下有一對龍鳳胎,卻從不曾見過他們,如今眼見陸封塵與那兩個孩子一道出現,又看那小女孩生得一雙極美的桃花眼,便確定那是舅舅與宛玉姑姑的孩子。
於她而言或許無妨,但對朝昳而言,除卻陸封塵外,另外兩個孩子或許會讓她想起她早逝的姨母。任朝陶思慮至此,便不再開口,可卻聽見任朝昳低聲湊近她道:“皇姐,那姑娘到底是有玉關公主的基因,才十一二歲,就已經漂亮得過分了。”
眾人皆知,玉關公主與尉遲太皇太後的兄長尉遲不卻膝下僅有一女尉遲願安,玉關公主又與太祖為親生姐弟,這樣的出身,注定了尉遲願安的一生榮寵。可惜她所嫁的東方家命運多舛,在晚年時家道中落,被迫遷出任安城,從此下落不明。東方宛玉是尉遲願安所有孩子中唯一的女孩,與玉關公主容貌相似,雖不及其驚豔無雙,但也是傾城傾國之人。
歎隻歎美人多艱,東方宛玉年少喪夫,在與陸少崖相識十數年後才終於修成正果,兩人在攜手擊退摩番國入侵之後,才最終決定歸隱山林,定居洪州城郊。
任朝陶聽見任朝昳的話,正欲回應她,卻忽地想起,朝慎如今正與舅舅與宛玉姑姑生活在一起,不知陸封塵他們三人是否會帶來朝慎的消息。
她這樣想著,隻見東方升歌已經扛著長槍走上了擂台,而他的雙胞胎姐姐則一臉緊張地看著他,目不轉睛。任朝陶見狀,不由也被擂台上比皇甫越矮了兩個頭的東方升歌吸引了目光,根本不曾注意到陸封塵已然向她走了過來。
“見過二位公主,見過河洛侯。”
“見過涼郡侯。”龍途與他相互行禮,隻見陸封塵抬起頭,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他們,道:“封塵已經離開都城多年,隻有一個‘涼郡侯’的空名。還請侯爺以後勿要這般稱呼封塵了。”
龍途聞言並不附和,隻是笑道:“該有的規矩還是不能少,在下明白這個道理,也請涼郡侯勿要為難之下了。”
聽見龍途的話,陸封塵微微頷首,再抬起頭來時,正好對上任朝陶急切的目光。
還未等她開口,眾人卻首先聽見了主持人的聲音:“崇胤宮皇甫越獲勝!”
隻見東方升歌雖然戰敗,卻並未有不滿,依舊不卑不亢地向著皇甫越行了一個禮,接著緩步走下擂台,舉手投足之間,直教人驚歎這竟隻是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任朝陶也在看著自己的表弟,見他如此,不免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
她收回了目光,又一次看向陸封塵。
她想要知道朝慎的消息,可是此刻朝昳與龍途都在他們身邊,她不好發問,因此隻能無助地看著陸封塵,道:“表弟,家中眾人都還好麽?”
此話一出,陸封塵幾乎是瞬間明白了她的深意。隻見他點了點頭,十分鄭重道:“一切都好,勞表姐掛心了。”
“洛陽畢竟是陪都,爹與東方姨都不宜前來,好在家中還有人陪著他們。”
陸封塵的話並未引起任朝昳的注意,卻使得龍途多看了他一眼,他注意到任朝陶的表情變化,又不免多看了正在對話的姐弟二人數眼。直到東方升歌與他的姐妹見陸封塵之後來到了他們麵前,龍途才收斂了心神,笑看向那一對容貌精致的龍鳳胎。
“不疑,升歌。見過兩位公主,也是你們的表姐。”
“還有這位,乃是河洛侯龍途。”
陸不疑與東方升歌急忙向著三人行了禮,隻聽見陸封塵道:“本是存著帶了兩位弟妹出來隨意走走的心,卻不想恰好碰上這難得的武林盛會,這才獻醜一番。”
“表哥一會兒也要參加麽?”
任朝昳與陸封塵同年卻略小幾個月,因此喚他為表哥。隻見陸封塵點了點頭,又道:“我們兄妹幾人均報名參與了大賽,全當是一番體驗。”
任朝昳聞言不禁看向任朝陶鼓起了腮幫子道:“皇姐,家中的兄弟姊妹都這般厲害,真是讓我愈發無地自容了。”
任朝昳的話惹得圍在一處的幾人都露出了笑容,任朝陶抬眼看向擂台中()央,皇甫越已經連戰三場,場場均是輕鬆獲勝,等到第四場時,皇甫越提出申請暫時退下。組委會便按照原有的安排,以昆吾派如芒長老的鞭法對上丐幫副幫主常建的棍法,幾番對戰之後,由如芒長老獲勝。
大賽進行到此時,已經過了午時。初春的太陽高高()地懸掛在眾人頭上,細密的汗珠微微滲出額頭,主辦方宣布大賽暫停,請各位掌門與大俠前往洛陽客棧享用由主辦方提供的午膳。龍途見終於有了空閑與任朝昳單獨相處,雖然心知主辦方必然為他們準備了上好的酒菜,終究還是婉言拒絕了他們的邀約,而任朝陶卻帶著明黛與自己的兩名侍衛與一眾武林中人前去。
主辦方給皇室中人所準備的必然是最上乘的酒菜與服務,任朝陶剛剛入座,還不曾來得及動筷,就聽見了包廂外的敲門聲。
任朝陶微微皺起了眉,但麵上卻並未表露出不滿,依舊帶著笑意朗聲道:“何人?”
“朝陶。”
聽見公孫舜的聲音,任朝陶幾乎是立刻變了神色,笑意不自覺地溢出嘴角。她急忙站起了身,親自走到包廂門處打開房門,隻見他的手中拎著一壺酒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微笑道:“專程向老板要了一壺任安釀。”
然而任朝陶還沒來得及驚喜,卻又聽見了一個聲音。
“阿觴,你在這裏啊!”
萬映蘿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一蹦一跳地走向他們,又一次當著任朝陶的麵挽住了公孫舜的胳膊。公孫舜不動聲色地掙脫出來,轉頭看向萬映蘿道:“你怎麽也在這兒?”
“我見大廳中沒有你的身影,便一層層尋上來了。”
萬映蘿說著,眼神遊離,漂浮不定。任朝陶微微眯了眯眼,向著萬映蘿剛才出現的方向瞟了一眼,隻看到一個黑影一閃而過,不由抿起了嘴角。
隻見萬映蘿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咬了咬牙衝著公孫舜道:“你又來找她?”
還沒等公孫舜回答,任朝陶便伸手將他拉進了自己的包廂,歪著頭露出仿若單純無辜的神情看向萬映蘿道:“不來找我,莫不是要去找萬姑娘不成?”
“萬姑娘也未免想得太多了。”
任朝陶說著,擠出了一個敷衍的笑容,“砰”地一聲當著萬映蘿的麵關上了包廂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