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謠言四起兄長至
如今宮中早就傳得沸沸揚揚,說是洛偃公主與江湖人士糾纏不休,甚至還卷入了江湖紛爭之中。此次在姑蘇被害,也是因此而起。這才惹得皇上一怒之下將她指婚,隻想著把這不省心的女兒早些嫁出去,也好叫那些難以入耳的謠言能夠消停些。
“人說桃花眼嫵媚勾人,可依我看吶,咱們那位洛偃公主的眼睛才是真正地‘勾人’呢!”胡貴嬪的話音剛落,便引來了一陣附和。隻聽見另一位閻淑儀道:“可不是麽,洛偃公主不似已經被廢的孟津公主,那眼角上挑入鬢,本就略顯輕浮。洛偃公主最致命的是她眼神明明純潔無辜,眼角微微揚起的樣貌卻又媚態十足。如此強烈的對比,隻惹得那些男子心癢難耐。”
“她那雙眼睛像極了陸皇後,本就是個狐媚樣子。”
眾人聞言不禁倒吸了一口氣,雖說陸晚兒如今已逝,甚至連皇後鳳印都已經被收繳,但任未成卻從來不曾開口廢過她的皇後之位。因此像這般對皇後的褻瀆之語,她們是斷然不敢隨意說出口的。
她們轉眼看向本來一直默默不語的欒容華,隻見她正拿著小鉗子輕輕地砸著核桃,一邊砸著一邊與她們一句搭著一句。見她們都看向了自己,才抬眼輕笑道:“不然姐妹們以為,一個小小的江陵歌女,是憑著什麽讓皇上一眼便能看中?”
“欒妹妹說得沒錯,若非容顏極其出眾,陸皇後本就不可能第一次見麵便被皇上接出江陵侯府。這男人看女人,在什麽都還不曾了解的情況下,不都是看得容貌麽?”喻昭儀接過欒容華的話,有些輕蔑地挑起了嘴角,道:“人都已經沒了,諸位姐妹還如此忌諱,未免太誇張了些。”
諸位妃嬪聞言皆是低頭不語,隻有李美人款款地走近喻昭儀,挽起她的手道:“妹妹進宮不久,怕是還不清楚這宮裏有些話當說,有些卻不當說。”
“皇上過去敬愛皇後,對於皇後膝下的眾多子女也是十分寵愛。哪怕陸皇後不在了,那長恩宮中卻還有一個洛偃公主,無論如何,也該避諱著些才是。”李美人說著,輕輕捏了捏喻昭儀的胳膊,狀似無意道:“若我沒記錯,幾位妹妹都是靖新十七年進的宮。你們本該是十六年選秀的那批秀女,卻推後了一年。而這全是因著皇後薨逝,其中厲害,妹妹還不明白麽?”
喻昭儀聞言幾乎是瞬間變了臉色,她是家中長女,若是靖新十六年選秀,則是十八歲恰逢貌美嬌()嫩的年紀。可偏偏推後了一年,她雖依舊年輕,但身後由姨娘所生的次女卻到了十五歲剛好能夠參選的年紀,父親一向偏寵次女,又嫌棄她年紀稍稍大了些,差點便將她的名字從選秀名單上剔除,而由她的異母妹妹代替。所幸那個妹妹自幼頭腦不太靈活,她隻是略施小計,便讓父親改變了心意,終於將她送入了宮。
雖說終於是安穩入宮,可是一想到若是沒有那推遲的一年,她本該更為順遂,她便氣不打一處來。此刻聽說一切竟是由於那陸皇後所致,不由更為氣急,隻聽見她冷哼道:“有什麽好避諱的,本就是下賤胚子,還說不得了?”
“什麽樣的娘親便有什麽樣的女兒,那陸皇後生得低劣,洛偃公主亦是如此。放著皇上為她好好挑選的駙馬人選不要,偏生要去與那江湖中人牽扯不休,活該被人禍害。”喻昭儀又一次開口,李美人聞言眼底掠過一絲不易為人察覺的微笑,隻見她緩緩地放開了喻昭儀的手,用低得幾乎沒人聽得見的聲音道:“蠢貨。”
“話說回來,你們知道列陰侯夏與賢麽?”
聽見夏與賢的名字,眾位禦嬪之中忽地發出一陣輕呼。比之年近半百的任未成,年輕更多而又相貌出眾、博學多才的夏與賢顯然在私下裏很得這些年輕禦嬪的喜愛。隻聽見胡貴嬪又道:“聽說洛偃公主在很小的時候便傾心夏侯爺,但是侯爺對她卻不為所動,甚至還娶了別的女人,就是如今的那位侯府夫人。”
“真的麽?”
眾人一陣驚訝,一個勁地鼓動著胡貴嬪繼續說道:“這兩人自小親密,旁人都以為他們是兩小無猜,將來要結為夫妻的。可這夏侯爺卻忽地又冒出了別的親事,然而即便如此,他們卻依舊來往密切,哪怕夏侯爺已經成婚,卻依舊總是把洛偃公主的事放在心頭首位。”
“聽說前幾天夏侯爺又一次往東去,似乎是要親自去偃師城將洛偃公主接回來。”
緊接著又是一陣冷言冷語的諷刺,李美人在一旁聽著,實在懶得再與這些幾乎是與任未成幾個略大些的女兒一般年紀的小姑娘們多做糾纏,便默默地以風寒頭痛為由與她們告別,一路向著潤德宮而去。
“娘娘,裴妃娘娘本還想讓您從這些個新近禦嬪中挑選幾個能派上用場的,可觀察了這麽些日子,真是一個不如一個。”李美人隨身的侍婢鄒垢話音未落,便聽見李美人輕歎了一口氣道:“也不知皇上是怎麽想的,這批禦嬪之中,最小的甚至比商第公主都還要年幼——”
“雖說我向來不喜歡那任朝陶,但聽這些小丫頭說話,確是更讓人覺得可笑。”
李美人說著,不禁回頭看了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一群鶯鶯燕燕們,微皺柳眉道:“或許同歲人之間更容易彼此嫉妒?如今宮裏關於任朝陶的傳聞甚囂塵上,也都是拜她們所賜。”
“這樣看來,她們每一個,都值得為裴妃娘娘所用。”李美人說著,不禁微微一笑,扭過頭看向鄒垢道:“明兒個再來給她們加把火罷。”
然而,對於深宮之中的傳聞,任朝陶卻還全然不知。
此刻的公主府燈火通明,她與明黛搬著小凳坐在廚房的一角,靜靜地看著幾位大廚與夏與賢極其熱絡地忙活著。
“聽說在姑蘇城中受了委屈,今兒個我親自下廚,好好慰勞你一番。”
任朝陶本不信夏與賢這話,嘲笑他道:“夏叔與我相識這麽多年,卻是第一次說起廚藝,可別是將好好的佳肴做成了‘毒藥’,無端苦了本公主的肚子。”
夏與賢聞言隻是笑而不語,待回到了公主府後,卻是立刻進了廚房。
任朝陶看著他極其熟練地與那些大廚說著“行話”,一邊在鍋中翻轉鍋鏟,不由驚得瞪大了眼。
直到坐在了桌前,看著滿滿一桌的美味佳肴,她都還不曾回過神來。
“唔。”任朝陶有些不好意思地吞了一下口水,摸了摸自己頭發,尷尬地看向立在身邊的明黛、力士與參孫道:“那個,既然是在自家府邸,又是咱們侯爺親自下廚,你們便也一起來吃吧。”
雖然看著美味,但若是吃起來難吃,好歹還有幾人陪伴一起經曆這樣的“噩夢”。任朝陶這麽想著,不由衝著明黛他們眨了眨眼睛。明黛見任朝陶消沉了這麽些時日,終於恢複了些以往的神采,心中本就十分高興,自然不願意拂了任朝陶的興致,因此立刻在她左手邊坐下道:“恩,就聽公主的。”
力士與參孫也隨著明黛坐了下來,任朝陶又看了一眼坐在她右手邊的夏與賢,露出了視死如歸的表情道:“用膳吧!”
她伸出筷子,挑了一口清蒸魚肉。隻覺得那魚肉鮮嫩到了極點,帶著淡淡清醋與薑絲兒交融而成的香味,入口即化。接著又挑了一道素炒筍節,竹筍本身的幽香與簡單的調料味道相輔相成,這樣簡單的菜色卻做出了複雜的味道,絲毫不遜色於那些禦膳房中的大廚。
任朝陶不由讚賞地看向夏與賢,訝異道:“與賢哥哥,簡直是神廚。”
夏與賢聞言,本來一向淡然的麵龐之上終是稍稍露出了一些得意的神色,他看向任朝陶,笑道:“承蒙公主誇讚,在下惶恐。”
很多年前任未成便有問過他,既然不喜歡陶兒,為何又要對她那麽好,讓她平白生出些念想。
“若非看在未佳的份上,你對朕的女兒如此作為,早就被朕驅逐出京了。”
“皇舅舅寬容,與賢感激。”
夏與賢微微一笑,抬眼看向高位之上的任未成道:“隻是皇舅舅,與賢並非不喜歡朝陶。隻是將她視作‘表妹’,並無其他心思罷了。”
“表妹?這般說辭,未免太冠冕堂皇。”任未成聽見他如此說,不由冷笑了一聲,道:“陶兒年幼,你若對她並無情意,就趁早離她遠些,斷了她的念想。”
夏與賢聞言不禁愣了一下,隨後卻是點了點頭,正色道:“回皇舅舅話,與賢也正有此意。祖母如今已經過世,侯府本就無甚需要牽掛。您也知道家父曾經遊曆四方,與賢也想要與他一般,去看看這大好河山。”
他一走就是三年,再次回來時,卻發現朝陶非但不曾淡忘那段情意,反而黏他黏得更緊了。
“朕的女兒喜歡你,這是多少男子求都求不來的事情,竟還跟朕抱怨。”任未成與夏與賢坐在棋盤的兩端,一場棋局正在激烈地進行著。
“朕的女兒那般好,配你這小子綽綽有餘。”
任未成說著,在棋局之中淩厲出手。夏與賢閃避不及,又被他吃掉一個子。他有些無奈地笑道:“皇舅舅,與賢對朝陶,就如同您對娘,雖然願意用全部的身心去保護她,但又如何能有超越親情的情感?!”
“你這——”任未成任未成手起棋落,又一次贏了夏與賢。他的話還沒出口,卻是忽地哽在了嗓子眼。
他靜靜地抬起眼看向夏與賢,一時不禁有些恍惚。
最初得知未佳是因為難產而亡時,他幾乎恨毒了這個孩子,認為若是沒有這個孩子,他的妹妹如今還會好好的活在這世上。然而時間總會撫平一切的傷痕,他與皇甫廢後成婚多年不曾有過子嗣,本就對孩子有著莫名的喜愛。當他第一次在歐陽太後的宮中遇見這孩子時,竟是有些手足無措了。
這孩子,雖說像他的父親更多,但總歸是有著未佳的影子。
他自小總是將未佳護在身後,教著未佳讀書寫字,練習騎射武功。如今她的兒子也像他曾經那般,將他的女兒護在身後。
或許,這便是上蒼早在冥冥之中便注定了的命運輪回。
“與賢哥哥,想什麽呢。”
任朝陶的聲音將夏與賢的思緒從多年之前喚了回來,隻見他忽地看向任朝陶,像曾經無數次那般伸出手撫了撫她的頭發,低笑道:“朝陶以後不要再像前些日子那般了。”
“不喜歡的人,不喜歡的旨意,咱們總有辦法應對。”
夏與賢眼見任朝陶露出了比看見這一桌菜時更為驚訝的神情,笑聲不由放大了些道:“無論如何,不都還有表哥麽?”
“哪怕是在皇舅舅麵前,也可以躲在表哥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