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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昨日豪俠今日雄

  聽見一陣敲門聲,紀無渲本還納悶這麽晚會是誰前來敲門,從桌邊站起身走到門前時,卻聽見了任朝陶的聲音。


  “紀前輩,晚輩貿然前來拜訪,還請您見諒。”


  隻見紀無渲拉開了門,斜倚在門欄處,看著任朝陶搖了搖頭,麵上一幅全心為小輩解決疑難的表情道:“任姑娘可是有要事相商?”


  起先見到那副鋼鐵魯班畫像時,任朝陶曾將嫌疑引到步忘歸身上。確認了幕後之人乃是任朝行後,她卻覺得納悶,任朝行擅長機關術一事,卻是她乃至宮中諸人全然不知的。不過他的確是在外遊學數年,所學為何也沒有人會去細細深究,但這世間的機關術如今皆是由木甲門一家而出,若是想打聽出任朝行的情況,還是得先從木甲門如今當家的紀無渲這裏查起。


  “任朝行?”紀無渲聞言,不由腹誹了萬仲西一句,讓他去查那小子的名姓還非得拖到武林大會結束之後,早知還不如早些與任朝陶搭上話來得快。


  她輕笑了一下,卻很快收起了笑意,看向任朝陶,開口道:“我從不是賣關子之人,若是任姑娘的身份與我所想別無二致,那麽那任朝行,我便是見過。”


  “可若是任姑娘並非我所想之人,那麽任朝行,我卻是沒見過。”


  紀無渲的話聽上去莫名其妙,令人丈二摸不著頭腦,卻見任朝陶亦是報以微笑回應道:“自是如前輩所想,還請前輩與我講講那任朝行之事。”


  倒是個爽快直率的姑娘。


  紀無渲不禁多看了任朝陶幾眼,似是想看看她是否所言非虛。見她麵色沉靜,毫無做作神態,卻也不急著與她全盤托出,隻是笑道:“任朝行的事倒是不著急,隻與你說說那暮返之事如何?”


  任朝陶聽見紀無渲這樣說,心中雖有些遺憾,但也暗喜。本隻是碰碰運氣來紀無渲這般隨意問問,卻不想竟能知道關於暮返的情況,倒也算是不虛此行。


  “丐幫前任幫主武襄首,與紀前輩曾是摯友。”


  任朝陶見這擂台之中的眾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就連萬仲西都退後兩步,讓她站到自己前方,卻並不膽怯,已然麵不改色地看著眾人說道。


  “我想萬前輩、皇甫掌門甚至意成方丈這幾位與紀前輩相交數年,算得上是老朋友的你們都清楚,紀前輩擅長機關術法,曾專程做了幾隻機關鳥分別送與諸位。”


  任朝陶說著,眼光掃過麵對著她的皇甫侃與少林寺方丈,見他們都點了點頭,這才接著開口道:“紀前輩做這些機關鳥的原因,並非隻是為了供諸位前輩逗樂,而是另有所用。”


  “雖不知諸位前輩如何放置那鳥,可武襄首幫主卻是隨身攜帶,時常讓那機關鳥歇在房間窗沿處。”


  任朝陶說著,擰開手中機關鳥上的暗置機關,隻見那木製的小鳥緩緩從她手中飛起,扇動著翅膀一直低飛在她身側,她又將手放到那鳥的一隻翅膀之下,微微觸動了一下,便聽見嗡嗡地聲音響起,接著那鳥竟是低低地發出聲音來。


  “暮返,我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如此待我!”


  眾人乍一下聽見這聲音時,本還不曾反應過來,卻又緊接著聽見一陣乒鈴乓啷的聲音,雖然很難辨別,但卻可以依稀判斷那是刀劍相撞而產生的擊打之聲。


  “怎麽,堂堂丐幫幫主竟是打不動了麽?”


  這個聲音出現時,在場的眾人幾乎都是立刻變了臉色。他們對於這個兩年以來在武林之中十分活躍的聲音實在是熟悉得不得了,甚至剛剛還曾聽見了那聲音挑釁君盡觴。


  “既然你已經要上路了,我便讓你死得明白些。”


  “這數月以來,我早已讓你身中劇毒,武功盡廢。隻待殺了你,讓我成為名正言順的丐幫幫主罷了。”


  “你!你簡直陰毒至極!”


  機關鳥所發出的聲音在此刻戛然而止,任朝陶伸手接回那鳥,將它小心收拾好,正欲開口,卻聽見暮返輕嗬了一聲,快步走到了她麵前,猛地將她手中的機關鳥打落在地上,接著抬腳踩在了上麵,道:“任姑娘,這樣荒唐的東西,休要再拿出來嘩眾取寵了。”


  他說著,作勢去搶任朝陶手上的信件與文書,誰知他的手還根本不曾伸出去,卻感受到一陣強力的衝力,原是公孫舜已然抬手將他伸向任朝陶的手推開了去,他露出極其冷峻的表情站於她身前,亦如平日裏無數次將她護在身後時那般。


  “想要銷毀證據,便來自露馬腳?”


  公孫舜伸出手,將任朝陶手中那厚厚一遝接了過來,隨手翻開一封信,輕聲道:“已到達姑蘇,君盡觴不善機關術法,必勝。”


  他微微抬起眼,看著故作鎮定的暮返,手上卻不停地在翻閱著。


  “悲畫扇已與君盡觴訂親,計劃順利。”


  “悲畫扇亡,計劃作廢。”


  公孫舜說著,揚了揚手上的一張小紙條,看著那些一臉好奇的看客們,狀似十分耐心解釋道:“諸位可還記得那位與在下險些結為夫妻的崇胤宮弟子,便是暮返書信中所提之人。”


  聽見眾人恍然大悟的一聲“哦”,他才輕笑了一聲,挪開了眼,就連多看一眼那些人也不願意。


  “以獨孤守商離間君盡觴與皇甫越,計劃進行中。”


  公孫舜有意揚高了聲音,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獨孤守商。


  原來是按時間順序已經理好的,圖季更還真是不可小覷,竟將這些往來信件全部劫了下來。他接著又向後翻了很多,手指忽地停在了一處。


  “姑蘇任務失敗,任朝陶與君盡觴逃脫。”


  他低聲地念出這句,接著雙手一緊,將那些信件與文書穩穩地遞回了任朝陶手上。他雖看向了暮返,但卻是在對所有人說道:“怕是諸位還不知道,暮返所聯絡之人究竟是誰。”


  “誒,好徒弟,這便留給為師來說!”


  萬仲西本一直斜倚在樹幹之下乘著涼看好戲,卻在聽見公孫舜此話後,瞬間運氣飛到了他的身邊,正欲開口,卻被緩步走來的紀無渲打斷了話頭去,道:“明明是我的東西被人順了去,如何輪得到你這老頭兒說話了。”


  紀無渲輕抬腳步,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站在眾人自發圍成的小圈中心,與最前方的那幾位老友交換了一個目光,笑道:“既然大家都在,那我便明人不說暗話了。”


  “我木甲門雖是小門派,但我紀無渲與四大門派諸位領頭人的私交卻都還不錯。”


  紀無渲說著,將被風吹到眼前的碎發撩開,正色道:“深知無論是四大門派亦或是四大世家,之所以能夠存在這麽多年,不僅因為諸位與門下弟子們肩負著弘揚武學之重任,更因為諸位有一顆始終為江湖平靜作出努力之心。”


  “早前我曾放出過風聲,《機甲兵論》為人所竊,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坐下五弟子滅風,真名任朝行。”


  此話一出,隻聽見人群中發出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機甲兵論》乃是朔居大師集畢生所學所思而成,其中不僅包含機關術法的修行,更涵括了這世間諸多武學心法的修習之道,將武學與兵論相結合,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因此這本術法書不僅是武林中人向往之物,更是無數帝王將相之材畢生所求。此書偶爾會有殘篇流傳於世,但武林中人卻始終不曾得其全本。


  最初聽說此書失竊時,眾人還曾想,若是能替木甲門找到那偷盜之人,便先不急著將那書還回去,而是偷學一番後再奉還木甲門。誰知這書竟是從此沒了蹤跡,直到今日紀無渲再次提起,眾人才想起來不久前的確是有這麽一茬事。


  “暮返所聯絡之人,正是當今的岐山王世子,任朝行。”


  紀無渲的話音剛落,便聽見暮返大笑出聲,猛地逼近紀無渲,咬牙切齒道:“前輩,你最好小心說話——”


  他的手臂之上已由機甲裝備而成,他猛地將暗器飛出的出口對準了紀無渲,卻隻見紀無渲雙手按在他那機甲手臂之上,順勢翻身躍過他的身體,將他的手臂微微一轉,那暗器便向著無人處飛了出去。暮返一時慌了神,卻聽見紀無渲在他耳邊低笑道:“以我木甲門的功夫對付我,真是愚蠢至極。”


  她的話音未落,而眾人隻是眨了一下眼睛,便見一陣旋風卷地而起。萬仲西仿佛不曾離開過他所站之處,但暮返被紀無渲所牽製住的那條左臂之上卻已然落下了幾道傷痕,看似傷得不重,實則內力受損,正是所謂“萬氏驅魔劍”的招數。


  圍觀的眾人還不曾來得及好好感受這曾經的武林第一高手萬仲西的劍術,卻聽得紀無渲開口道:“我記得,諸位同道該是最反感武林中人與皇室來往過密才是。”


  “昔時君公子與任姑娘不過是談了場戀愛,那批判之聲便屢屢不絕,竟連我在那偏僻無人的沙州都聽到了些許傳聞。”紀無渲說著,將暮返推到了她的前麵,麵對著那些門派之首與武林大俠們,詢問道:“如今看見身為一幫之主的暮返與皇室中人私下串通,盜取武林秘籍,傷害武林同道,甚至欺辱武林後生,怎麽一個個竟安靜得連話都不敢說了?!”


  “你又何必逼迫他們。”萬仲西似是站累了,便尋了一個椅子仰坐在其上,伸手揉了揉他那極其堅硬的頭發,嗤笑道:“這武林數十年來都是這般齷齪,欺軟怕硬慣了。”


  “有朝一日若是真的變好了,怕是你我都該不習慣了才是。”


  萬仲西說著,眼見為首的幾人都微微變了臉色,卻不以為意,掃視了他們幾眼,輕哼道:“有人與公主殿下有些情誼便是自不量力企圖高攀,隻圖個嘴皮子上的痛快。”


  “相反,這同一夥人,麵對與皇室貴胄狼狽為奸,誅殺恩人,企圖禍亂世間之人的種種罪行,卻又不敢吱聲對抗了。當真可笑得很。”


  萬仲西感受到周遭有人是在努力壓抑著怒氣,餘光瞟見一個華山派小弟子正惡狠狠地看著他,不由露出了極其蔑視的神色,招呼那小弟子道:“嘖,你這華山派的小子,不正是將這‘欺軟怕硬’詮釋得極好?”


  “若是聽不慣老頭兒一貫胡言,隻管前來說理或是比試便是。”


  萬仲西的話剛蹦出了幾個字,便見那小弟子依然收回了瞪著他的目光,他卻依舊不依不饒道:“那般惡狠狠地瞪著,盡會使些陰謀詭計,活該叫那些皇室中人利用,有辱江湖聲名。”


  “罷了,老頭兒本不過就是來看看徒弟,順便為這武林清除些汙濁之氣。”


  “若是看不慣,聽不慣,你們便一同留著那暮返也無妨。至於本大俠——”


  萬仲西挑釁地看向那些已然被他氣得麵色鐵青之人,有老有小,有的當年便是他的手下敗將,也有的師從那些敗將,變得更加戾氣深重。


  “隻管來尋本大俠便是。”


  他接著將翹著的二郎腿猛地收起,雙腳剛剛觸地,便又一次飛躍而起,隻是在天空中翻了個身,眾人再次看去時,卻已然不見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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