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誤會重重起

  “任朝陶,第一場對上的是——”


  負責記錄賽事的老江湖眯起了眼睛,翻開手中的名冊,順著筆畫順序仔細搜索著,仔細查看了一番,開口道:“在這兒呢,第一場對上的是公孫玦。”


  “多謝前輩為我查看了。”


  任朝陶暗自在心中掂量了一番,阿玦的武功她在論藝大賽之時便已經看出了慣有的門路,第一局獲勝於她而言並非什麽難事。因此心中不由放心了一些,今日是第一場比武,眾人皆是躍躍欲試,她也該拿出百分之百的經曆去對待才是。


  任朝陶這樣想著,隨意在場外尋了一處陰涼樹蔭坐下,仔細地擦拭著手中的寶劍。這柄劍是她專程請了任安城中最為有名的武器鋪專門鍛造而成,為的就是能擁有一把極為稱手的武器,讓她可以在這一次的中原武林大會之中取得優異的成績。


  今日的任朝陶難得身著裙裝,這妃色的綢緞本是姑蘇都護府即將進獻給任安皇宮之物,因著任朝陶駕到,便專程為她留下了幾匹用以裁製衣裙。這綢緞十分輕巧,行走隨風,飄逸無比。她將部分頭發攏起,束成發髻,鳳凰式樣的金步搖橫插在其中,自是看得出身份華貴。眉間還有一朵梅花花鈿,一點殷紅愈發襯得膚白勝雪,眉目婉轉之間,竟是讓人看得挪不開眼了去。


  早在論藝大賽時,便有不少武林中人見過她的樣貌,心知她便是那大名鼎鼎的洛偃公主,任朝陶本想以麵紗掩麵,爾後想了想,卻是依舊以真麵目示人。


  她這幾日日日在姑蘇城的街上或是酒館、茶館中遊蕩,倒是遇到了不少熟麵孔,可那些武林中人仿若約好一般,竟是全當作根本不曾識出她是何人一般。任朝陶不禁感歎,先前便讓影魅軍為她清理了那些大驚小怪,多嘴長舌之人,倒是個明智的舉措。


  她將寶劍收起,緩緩站起了身,眼看比賽正要開始,便抬步向著比武場擂台處走去,誰知剛剛走了兩步,遠遠地便看見公孫舜與獨孤守商迎麵而來。她猶豫了一下,本想避而不見,卻聽見獨孤守商依然開口喚她道:“朝陶,好巧。”


  任朝陶隻得停住了腳步,微笑道:“好巧。”


  公孫舜在人前永遠都戴著那一副麵具,麵目的表情實在是難以辨認。但旁人或許看不出來,可任朝陶眼見他此刻緊抿著雙唇,眼神有意看向別處,麵上的肌肉有些僵硬,便心知他定是有什麽煩惱,在麵具下蹙起了眉頭,才會如此這般模樣。


  她有些納悶,隻當他是因著比賽將至感到緊張,正欲與獨孤守商再寒暄幾句,誰知他竟忽地開口,微微勾起嘴角,發出毫無感情的聲音道:“商兒,我們與公主殿下畢竟身份有別,今後還是勿要如此隨意稱呼了好。”


  此話一出,不僅任朝陶僵在了原地,就連獨孤守商也愣了神。


  “在下與商兒還急著與其他門派會晤,便就此告辭了。”


  他說著,猛地伸出手將獨孤守商拉到了自己身邊,十分親密地與她十指相握,頭也不回地從任朝陶身邊走過。


  待任朝陶回過頭去時,隻看見公孫舜低下頭湊在獨孤守商耳邊,滿含笑意地說這些什麽,她雖聽不清,可僅僅是那麽幾個動作,她便已經無法承受了。


  她隻感受到身體逐漸變得沉重,仿若抬不起腳步一般停滯在了原地。


  “本就應該如此,何必這般在意。”任朝陶搖了搖頭,定了定心神,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竟是:若公孫舜真的愛上了獨孤姑娘,獨孤姑娘心係大師兄,怕是會讓他很傷心才是。她不免自嘲地笑了笑,她這又是操的哪門子心,如今的公孫舜喜愛何人,都在與她沒有關係了。


  “公孫公子!”獨孤守商將自己的手從公孫舜的手中抽出,麵色緋紅道:“你剛才那是做什麽!”


  公孫舜聞言愣了一下,鬆了鬆手掌,忽地笑出聲道:“抱歉,冒犯你了。”


  他自是不會告訴獨孤守商,那一日在酒館見任朝陶受了傷,眼見那護送著他的男人生得典型的西域長相,有一雙棕黃色的眼眸,又對她如此親密,便心知定是她那位駙馬呼延譽。


  他雖擔心,卻還是不曾邁出腳步。可他雖見到她被她的那位駙馬護送著去了醫館,卻還是放心不下她。因此一直在姑蘇客棧的大堂之中等著她,想要確定她的傷勢之後才回房間,誰知無論是她還是她的那位駙馬都是久等不至,他一時情急,便決定去姑蘇公主府走上一遭。


  誰知剛剛到達公主府,卻見府外站著一臉焦急的圖季更。


  原是圖季更有要事要與任朝陶相商,卻因為呼延譽的禁止而被關在了公主府外。


  “姑蘇這邊的公主府本就隻有在下與在下的下屬坐鎮,沒什麽侍女侍衛之類,見公主回來,本要與她商討要事,誰知卻被駙馬全趕了出來。”


  圖季更說著,皺著眉頭往府內看了一眼,他雖不曾開口,可他身邊跟著的一位武裝打扮的小姑娘卻開口對他道:“將軍,並非我隨意嚼主子舌根。”


  “剛才公主分明不願駙馬入公主府,請他勿要打擾。誰知那呼延駙馬卻緊追著公主不放,您看不下去本想阻攔,誰知那駙馬竟拉著公主進了裏間,還鎖上了門,不讓任何人靠近。”


  “實在太過分了些!”


  小姑娘說著,已經將手放在腰間的佩劍上,道:“要不咱們衝進去救公主出來!”


  圖季更聞言不禁看了公孫舜一眼,又深深地看了那小姑娘一眼,低聲道:“你且安分些罷。雖說我們的主子僅有公主與外統領二人,但駙馬也算是公主的枕邊人,切不可太過排外。”


  小姑娘聽見圖季更如此說不禁鼓起了腮幫子,嬌氣道:“人家還不是擔心公主殿下。”


  公孫舜聽他們這樣說著,大致已能夠猜出剛才的那番景象。


  他一直以為瓜州一別後,任朝陶之所以立刻嫁了人,是因著想要他按照他們當時與暮返所約定的那般盡快迎娶獨孤守商,因此一直不將她那婚事放在心上。他日夜努力修習練武,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讓他們都能解脫。今日聽見圖季更的說辭,他便更加放心,雖說她這些日子有意回避著他,但無論如何,她對那呼延譽也是沒感情的。


  且聽著那小姑娘的描述,她既還有力氣與人爭執,想必那手上的傷大概是無須擔心。他這樣想著,不由輕鬆地笑了笑,轉而向圖季更告辭。


  剛剛沿著那公主府外牆走了不多時,卻忽地聽見牆內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啪啦”聲。


  像是酒杯掉落在地上的聲音。公孫舜不由警醒地運氣騰空,想著影魅軍都被趕出在府外候著,便想也不想地翻身而入。


  他落身時極輕,所在是一處極高的花叢之間,還有巨大的石塊擋在了他身前,因此根本不會為人所注意。他正欲探身而出,卻看見了一處涼亭,原是酒杯掉落的聲音便是涼亭之中傳出來的。


  他眼見著有一身形高挑,腰肢纖細的女子揮舞著水袖,用那袖子攬住了她麵前的男子,緩緩地將他拉近她,踮起腳尖在他麵上輕吻了一下。接著便聽見一陣輕笑聲,原是那男子將女子打橫抱起,推開桌上的酒壺酒杯,讓女子躺在了涼亭中的小桌之上。


  衣衫輕褪,盡是滿目情意深重。


  那女子紅唇微啟,似是在低低呢喃著些什麽,卻沒有人能聽得見。


  他原以為,她雖然出身顯貴,涉世頗深,但貴在是個難得的重情重義之人。


  她的確是難得。


  可直到今日他才明白,她的重情重義,給了夏與賢,給了皇甫越,甚至給了獨孤守商,卻根本沒想與他分過一分一毫。


  “算不上冒犯,隻是你如此反常,可是與朝陶有了什麽誤會?”


  獨孤守商聽見公孫舜的話,不禁擔心地回頭看向剛剛他們與任朝陶相遇的方向,接著又看向公孫舜道:“不過你這吃味生氣的做派還真是,無趣得很。”


  她說著,自己都忍不住笑出聲來,可公孫舜卻並未露出笑意,而是低聲道:“並沒有什麽誤會。”


  “她如今既已是旁人的妻子,在下合該保持距離才是。”


  公孫舜的話音未落,卻聽見一聲熟悉的聲音向著他與獨孤守商而來:“君莊主,夫人,哈哈哈,真是許久不見。”


  因著兩人的名聲早已在江湖上令人厭煩,公孫舜與獨孤守商本想趁著旁人不備,便尋了為洛偃山莊安排的座位安心坐下便可,誰知偏生有人不願他們如意。公孫舜回頭看向那大聲喚著他,而將滿場的目光視線引來之人,不由冷哼了一聲,將獨孤守商擋在了自己身後,直麵暮返道:“暮幫主,別來無恙。”


  “自是無恙。隻是不及君莊主你美人在懷,來得快活啊!”


  暮返的話音剛落,卻聽見公孫舜低下頭微微搖了搖,笑道:“暮幫主言重了。在下如何比得上暮幫主即將飛升人前,得成大業的快活?”


  “你什麽意思?”暮返聞言,假笑立刻僵在了臉上,卻見公孫舜不依不饒道:“本還想等到賽後再向諸位武林同道宣布這消息,卻不想暮幫主如此著急,因此卻是說漏嘴了。”


  “唉,肮髒,汙濁,實在是惡心得很,惡心得很啊!”


  這說話之人人未至聲先到,眾人聽見這聲音,卻是神態各異。老前輩們幾乎個個麵上露出了期待的神色,晚輩們卻都是一臉不知這滿口嫌棄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的好奇。隻見萬仲西仿若一陣風般出現在了公孫舜身邊,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卻在聽到公孫舜行禮喚了聲師父後恍然大悟。


  雖然知道萬仲西早就來了姑蘇,卻一直不曾見到昔日武林盟主真容。


  果然如心中所想那般,是個高大強壯,雖然人至中年精神卻還十分煥發之人。


  “阿觴到底出身世家,竟能憋得住這口氣。”


  萬仲西說著,瞟了公孫舜一眼,又有意無意地看向了公孫敖與公孫玦父女二人,接著收回了目光看向暮返,聳了聳肩道:“本大俠向來嫉惡如仇,自是看不慣年輕的小輩過分陰毒,欺人太甚。”


  “陶丫頭,你搜集了那麽久的證據,此番該派上用場了才是。”


  萬仲西一麵說著,一麵四處看著這圍在場地內的眾人,卻在轉過身時才瞥見任朝陶匆匆忙忙地向著他奔來,一隻手拿著圖季更方才才趕來交給她的信件與文書,另一隻手上,卻是一隻機關鳥。


  她本不想如此快地就向暮返出手,因此特意囑咐了圖季更不必著急,切莫打草驚蛇。


  可在與公孫舜、獨孤以及大師兄再次相遇之後,她才意識到,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要扳倒任朝行,她要扳倒暮返,她要讓那個傷害了她孩子的人,以命償命。


  可她最想要的,隻是回到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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