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開戰

  “宛玉姑姑是傾世容顏,即使稍稍受損,卻也算不上大礙。”任朝昳聽見任朝陶提起東方宛玉之事,不禁搖了搖頭道:“皇姐,我實在沒有那樣強大的力量,去接受自己的變化。”


  “如果我自己都無法接受,又如何去讓旁人接受?”


  任朝陶不曾想到,任朝昳竟會如此說。但她所言的確值得思慮,人活一世,對於旁人的眼光實在無需太過在意。但若是邁不過自己的那個坎,卻是誰也無可奈何。


  “我與龍途之事,我心意已決,皇姐還是勿要勸我了 。”


  任朝陶聞言,終是微微頷首,輕聲道:“旁人的勸,本就隻是輔助。如何取舍,從來都隻看你自己。”


  “但無論如何,也該你自己當麵去與他說清楚才是。”


  任朝陶留下這句話,便也不再多言。隻是又叮囑了任朝昳幾句,讓她好好聽從禦醫的安排,按時服藥,以求早日恢複容貌。


  “我允你聽從本心,卻不是讓你此生都因此抑鬱,再不出宮了。”


  任朝陶見任朝昳長舒了一口氣,卻是立刻搶白道:“我明日便要出發前往錦文城,可我卻還有一件大事需要你去替我辦妥。”


  任朝陶其實很怕,她此番放棄勸慰任朝昳,雖說是理解她,但卻會讓她覺得得到了她的支持,一輩子都無法從這毀容之痛中走出來,當真便在宮中養老了。


  因此她才這般說道。


  她並不曾忘記她與獨孤姑娘的約定,但摩番戰亂為此時第一要事,她必定不能再在任安城中停留下去了。與獨孤姑娘的約定自然也是十分要緊,她雖無法親自赴約,但留下朝昳為她解釋清楚,再讓朝昳與他們一同北上延邊,既讓朝昳散了心,也為她解決了一樁心事,倒也算是一舉兩得。


  任朝陶向任朝昳說明了來龍去脈後,隻見任朝昳麵露難色,任朝陶此時卻不再順著她,而是鼓勵道:“我此去摩番,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朝。我在京中又隻有你這麽一個親近之人,你若也推諉了去,可叫我如何是好?”


  聽見任朝陶如此說,任朝昳終是鬆了口,隻見她抬眼看向任朝陶,鄭重道:“即使如此,皇姐便將此事交予我。”


  “安心出戰去罷。”


  交代好一切瑣事,任朝陶將任朝昳帶到了淑妃與龍途麵前,隻留下他們幾人麵對麵,自己則告了退。


  她一路向著長恩宮而去,麵上雖然沒什麽表情波動,內心卻在想著,她本還與公孫舜約了在任安城中相見,卻也隻得爽約了。


  還是先寫封信知會他一聲好了,任朝陶想著,已然加快了腳步,向著長恩宮而去。她的麵上終於開始有了表情的變化,嘴角難掩的笑意出賣了她的心情,雖說是要爽約,但一想到要與他通信,她便覺得心中有無數想要與他訴說之語,整個人都不由變得輕快起來。


  誰知剛剛走進長恩宮,她便立刻變了臉色。


  “朝陶回來了,真叫堂兄好等。”


  在她的寢殿內,任朝行與任朝空並肩而立,竟連被她甩在了姑蘇的呼延譽此時也出現在了他們身邊。任朝陶見狀不禁嫌惡地皺起了眉頭,她根本不給他們開口的機會,便向著殿外的力士與參孫道:“力士,參孫,有人擅闖本宮寢殿,給本宮立刻清理出去。”


  力士與參孫本是背對著屋內,聽見任朝陶如此說,急忙轉過身向著殿內而來,正欲出手,卻聽得任朝行道:“二位好漢,且慢且慢,且叫本世子與朝陶好好說幾句話罷。”


  力士與參孫聽見任朝行這般說,有些遲疑地看向任朝陶,畢竟任朝行是她的兄長,卻聽見任朝陶輕哼了一聲,抬了抬手道:“還愣著幹什麽,動手!”


  力士與參孫再次得了她的許可,兩人走至任朝行身邊,一人架起他的一邊胳膊,抬著他便向殿外走去。任朝行嚇了一下,但卻很快鎮定下來,他雖無法掙脫力士與參孫,卻還是掙紮著在被扔出殿前對任朝陶說道:“朝陶且慢,你難道不關心姑蘇城中的情況麽?”


  “不關心,公孫舜的情況麽?”


  任朝陶聞言,心下一滯,本來還算淡然的臉忽地一沉,仿佛裹上了一層寒冰。她緩緩地扭過頭看向任朝行,見他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卻是冷笑著勾起嘴角,一字一頓地回答他道:“不,關,心。”


  “給我扔出去。”


  任朝陶的話音未落,就聽見任朝行又一次開了口,隻聽得他道:“朝陶,堂兄並沒有其他意思,隻是關心你。”


  “這些日子來,無論是朝空還是暮返,都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他們是受我重用之人,卻屢次傷我堂妹,堂兄便在這給妹妹賠個不是了。”


  任朝行這一招倒是任朝陶不曾想到的,她本以為他會以公孫舜來威脅她放掉手中的暮返,卻不料竟與她來了這麽一出。不過如此卻也能看出,剛才不過是試探她而已,公孫舜根本不在他的手上。這樣一來,她便放心了些。


  任朝陶瞟了任朝行一眼,心知他那話雖說得看似發自肺腑,可在她聽來卻是一派可笑胡言。她又怎會如他所願,便依舊冷聲道:“給我扔出去。”


  她的話音未落,便聽見任朝空沉不住氣開了口:“皇姐,不日你我與呼延長史便要一同作為堂兄的副將討伐摩番,堂兄此番真心與你致歉,你怎的這般不識趣。”


  他亦學著任朝行,擺出一副深明大義的模樣,好似真的隻是兄弟姐妹之間鬧了口角一般,做戲做得不亦樂乎。任朝陶沒有閑情逸致與這群上門挑釁之人糾纏,眼見任朝空正向她走來,便毫不猶豫地抬起膝蓋,對著他的胸口撞了過去,接著揮出一拳,打在了他的右臉上。


  “這一拳,是報當日瓜州之仇。”


  任朝陶看見任朝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歪了歪頭,露出輕蔑的笑容道:“滋味如何?”


  她看著任朝空那副委屈的臉,雙眼通紅,似是受了極大的屈辱般瞪起了眼,隻差沒哭著跑出去找娘親,麵上的輕視卻愈演愈烈。


  “你最好去告訴你的母妃,好叫她看看如何與本宮討個公道來?正好本宮也要好好與她算本賬。”


  任朝空恨恨地一甩袖,卻見任朝陶又一次抬腳,將他直直地踢出了殿外。看著跌坐在地上的任朝空,任朝陶收回了目光,看向力士與參孫道:“你們兩個,再不把這人扔出去,本宮便要好好考慮,身邊是否還需要養著兩個‘無用之人’了。”


  力士與參孫聽了任朝陶這話,自是不敢怠慢,任憑任朝行再說些什麽也不再停手,毫不猶豫地便將他扔了出去。


  “還不走?”


  任朝陶看向依舊站在殿內的呼延譽,不在意地從他身邊走過道:“駙馬爺難得入宮,若是叫本宮趕出宮去,這傳到旁人耳裏,麵子怕是不妥。”


  她說著,話鋒一轉,有意從想要走近她的呼延譽對麵繞開,看向他道:“駙馬勿要誤會了。”


  “給你留麵子,是給朗科騎兵留麵子。”


  “畢竟本朝此戰,還得仰仗朗科騎兵之力。”任朝陶毫不客氣地衝他說道,眼見呼延譽立刻變了臉色,她依舊不留一絲情麵地說道:“駙馬如今,也不過就這點用途而已。”


  她見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與任朝行、任朝空一道漸漸消失在她的視野之中,麵上的神情卻是更為凝重。


  她今日算是將這幾人全然得罪光了,也意味著,她是真的,與他們開戰了。


  真的準備好了麽?

  任朝陶在心底這樣詢問自己,卻可以感受到內心中的她無聲息地搖著頭。


  她沒有準備好,也不知究竟到何時才會準備好。但她卻不能再等下去了,她不會再任人宰割,他們欠她的,她定然要他們加倍償還。


  “公主,您與駙馬,怎麽會——”


  明黛目睹了這一幕幕場景,雖說驚歎於任朝陶的失控,卻也能理解。任朝行與任朝空必定是做了什麽對不起她家公主的事,才會惹得她家公主這般恨極。且他們在剛才提到了暮返,明黛是知道暮返在姑蘇曾劫持她家公主之事的,自是早已將這些事聯係了起來。


  但呼延譽是任朝陶的友人,又一向是把任朝陶放在心尖上的人,也是任朝陶極為看重的友人。在明黛看來,呼延譽之於任朝陶,怕是僅次於夏侯爺的友人。怎麽成了婚之後,卻從那樣要好的友人,變作了敵人?

  任朝陶聽見明黛如此問,並不急著回答她,而是自顧自地走到窗前,將窗子關緊,又令力士與參孫守在門外,關上了門。眼見四處安全了,她才示意明黛與她相對而坐,斟酌了一會兒,終是開口道:“明黛,你我分別一年,很多事,我還沒來得及與你說。”


  “呼延譽,他早就不再是我的朋友了。”


  任朝陶以這句話開頭,亦是以之結尾。


  “公主與君公子,曾有過孩子?”明黛低低地說著,她的目光停留在任朝陶的小腹之上,過了許久,才抬起她有些濕潤的眼,輕聲道:“公主,奴婢失職。”


  “這些日子,讓您受苦了。”


  “不必如此說。”任朝陶聽見明黛這般自責,不由笑著看向她,搖了搖頭道:“明黛,我想要報仇,卻又不僅想要報仇。”


  “你可明白?”


  明黛忽地站起了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裙,接著極為正式地向著任朝陶行了個大禮,站起身來,與她對視道:“奴婢願追隨公主,萬死不辭。”


  任朝陶聞言,終是露出了數日以來最輕鬆的一抹笑容。


  “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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