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不速之客
“原因師妹!你我也算舊識一場,我若是做錯了什麽惹你不快,你便直衝著我來,何必如此信口雌黃令我夫君誤會於我?”
果然是一點也沒變啊。
任朝陶聽見原意如此顛倒黑白,竟是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她一向這般故作姿態慣了,總讓旁人覺得是她受了欺辱,不自覺站在了她那一邊,被她利用。十七歲的任朝陶或許還會被這樣的把戲迷惑,如今卻是根本不屑一顧。
“冉夫人如此著急作甚,我不過是說句實話而已,你便不分青紅皂白地將罪名往我身上砸過來,倒叫人覺著你是做賊心虛了。”
任朝陶見原意有些變了臉色,卻是不以為意道:“你的確是犯了錯被逐出了師門,我又何嚐說錯了。你與原世在新人試煉時合謀陷害新進弟子,武林大派之中何人不知?”
任朝陶說著,看向公孫舜,裝作恍然大悟道:“說起來,我記得君盟主也是那屆新進弟子之一,可還記得這事?”
任朝陶原本不打算同原意照麵,若非冉封主動過來同公孫舜寒暄,他們早已進入了自己的客房之中休息,如何還會站在這說些沒用的廢話。
既是遇上了,她自是不會給原意什麽好臉色,但這在不明就裏的人看來,卻顯得她這盟主夫人目中無人,連自己曾經的同門都不放在眼裏。
偏生她的身份還是那般敏感,傳出去不僅會讓人議論公孫舜的不是,也會叫武林中人愈發看不慣皇室貴胄。她既不願自己的行為讓公孫舜難做,也不願聽旁人議論她的身份背景,平白抹黑了皇室。
這才舍得多說了這麽幾句,卻也依舊巧妙地避開了皇甫越與獨孤守商。
“自是記得。”公孫舜心知任朝陶這是明知故問,卻是恍若不知般同她一唱一和道:“當年之事在江湖之中水花不小,冉夫人還是莫要再以崇胤宮之徒的名聲四處張揚,若是叫崇胤宮中人知道了,怕是會引起紛爭。”
公孫舜的一番話說得中肯,由他武林盟主的身份來言明,既符合禮數給足了原意麵子,又叫她終是和崇胤宮撇清了關係。
“她竟還毫不悔改地大肆渲染自己是從崇胤宮習武隱退,當真不知是誰給了她這麽大的臉!”
同冉封與原意辭別後,任朝陶同公孫舜回到了自己的客房內,伴著門落鎖的聲音,任朝陶已然忍不住抱怨起來。
“這世上最不缺厚顏無恥之人。更何況江湖之大,無奇不有,再轟動的事也有被人遺忘之日。加之獨孤那事,本就不宜聲張,自是給了她胡編亂造的機會。”
公孫舜在她身邊坐下,低聲道:“比之此事,倒是他們此番出行青龍城更顯蹊蹺。”
騰雲幫是江湖中名不見經傳的一個小門派,公孫舜雖說聽說過這名字,卻從不曾與其中之人打過交道。
騰雲幫建立時間不長,幫主名喚扁反郡,總部設在洪州城,所習武學為劍法,但卻並不精深。據公孫舜所知,騰雲幫除卻在洪州城有些人脈關係外,便是同臨近的漢陽城與廬州城還有些業務往來,但同青龍城卻是毫無關聯。
“青龍城當地最大的門派乃是鬥水盟,他們的盟主自我繼任武林盟主以來便一直心有不滿,在青龍城算是集結了一幫‘反君盡觴義士’。”
公孫舜說著,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隻聽得任朝陶道:“你是懷疑此番冉封帶著這麽多門派中人一同前往青龍城,是要去親近鬥水盟?”
“若真是如此,怕是你我此刻正在船上的消息已經傳到鬥水盟耳中了。”
公孫舜麵上的笑容微微收斂了些,他的手抵在下巴之上,似是在思忖對策。過了不一會兒,便道:“不過倒也無妨,都是些不足為患之人。”
“看那冉封方才諂媚的樣子,還以為他是想巴結你,卻不想竟是如此兩麵三刀之人。”
任朝陶回想起冉封那畏畏縮縮的模樣,將手中的橘皮扔進放置廢物的盤中,將橘瓣遞給公孫舜道。
“防人之心不可無,但願是想多了。”
公孫舜的話音未落,任朝陶卻又已開口道:“看來這江湖也不比宮中安穩,還是早些出海離開這是非之地得好。”
她一麵說著一麵長歎了一口氣,雙手撐在下巴上,看著公孫舜搖了搖頭道。
“朝陶可是羨慕陸前輩同東方前輩那般生活?”
見她如此低落,公孫舜原以為她是這幾日在洪州城郊待得久了,向往起同陸少崖與東方宛玉那般隱居的生活來,這才這般詢問她道。
“倒也不是羨慕,隻是覺得如此選擇倒也不錯。不理世間紛爭,隱居山間,以前我也想過這樣的生活,隻是如今既已選擇了不同的道路,卻也不必太過執著。”
她這逆天般的適應能力早在初識之時便給公孫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到如今,竟是一點也不曾改變。
饒是這世事無常變化,她自一往直前,逆流而上。
旁人總以為任朝陶便該是如此,仿若這世間無事可難倒她,她也從不會氣餒。卻隻有他知道,她也會有沮喪與疲憊的時候,但一瞬之後,又會變回那個不斷前進的任朝陶。
公孫舜正欲張口回應她,但話還未出口,他卻忽地變了臉色。隻聽得他低聲道:“房外有人。”
任朝陶一時也警惕了起來,她沉下心來仔細辨別,門外的腳步聲整齊劃一,氣息平穩,不似武林中人那般底氣十足,倒像是——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任朝陶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麽會是禦林軍?
隻聽得客房門被“砰”地一聲推開,為首之人是任朝陶曾經打過一次照麵的陪都禦林軍總督肖沛,他大步跨進房內,行禮道:“卑職肖沛,見過公主,駙馬。”
任朝陶正覺著不知所以,在眼見他身後跟著的人後,卻是更加丈二摸不著頭腦了。
“老臣步留史見過公主,駙馬。”
“臣杜詠見過公主,駙馬。”
杜詠曾經在姑蘇都護府任職,是最不得步留史待見的,怎麽今日竟湊到了一處去了。任朝陶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她帶著探尋的目光掃向步留史,卻見他極其小心地擺動了一下腦袋,幅度極小地搖頭示意她勿要輕舉妄動。
“諸位不必如此多禮,此番都湊到本宮跟前,這是何意?”任朝陶狀似開玩笑般看向肖沛與杜詠,隻聽得她的話音剛落,肖沛便開口道:“卑職失察,還請公主責罰。”
“如何失察?”
任朝陶並不敢確定前方是否有陷阱等著她,但若一直退而不進,僵在這場麵卻也令她頭疼,因此便先發製人道。
“公主為皇上出海尋求長生仙草,如此孝心令人感動。卑職原應帶軍隨行保護公主同駙馬才是,但卻直到前日才收到消息說是公主已到了洪州,卑職所為實在欠妥,還請公主責罰。”
為任未成出海尋求長生仙草?
任朝陶麵上雖不曾顯露,但心中卻已氣憤至極。她與公孫舜要出海一事隻有步忘歸同任朝慎兩人知曉,但關於皇甫並於所提到的寶藏與仙草一事,她卻隻說與了步忘歸,如何會傳到皇宮中去,她倒是要好好詢問步忘歸才是。
而且聽肖沛這話,他卻也不過是個被人利用的主兒罷了。怕是任未成想要借他之口告訴任朝陶,他對她大婚之後莫名的消失並非徹底放任不管,相反對於她的行蹤,他一直了如指掌。
她真是大意了,以為讓朝昳頂在陪都,放出她陪同夫婿回姑蘇小住數月的消息便不會引得任未成懷疑。卻是忘了任未成本就多疑,偏生她還被步忘歸給耍了一道。
這下寶藏上交國庫便罷了,至於那什麽長生仙草,任朝陶不由暗歎了一口氣,任未成大抵真的是上了年歲,這般傳言也信以為真,未免太可笑了些。
更何況,就連所謂的金銀寶藏也不見得就一定是真的,她不過是賭上一局,沒想到卻帶上了這麽多累贅。
但若說杜詠是為了投任未成所好這才跟著肖沛前來,步留史這又是為了什麽?他總不會也相信那些荒謬的傳言罷?
任朝陶沒好氣地看了步留史一眼,但很快便恢複了如常神色,笑看向肖沛等人道:“是本宮疏忽了,不曾同肖大人提前會麵。”她說著話鋒一轉,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步留史道:“諸位大人為了趕上本宮的進程,想必是舟車勞頓,十分辛苦,還是早些返回客船上的房間休息得好。步大人,你留一下,本宮昔年在姑蘇受您照拂,此番這麽久沒見,還不曾同您好好敘舊呢。”
她有意加重了“這麽久沒見”幾字,隻差沒咬牙切齒將對步忘歸的不滿發泄到步留史身上了。
步留史自是知道任朝陶為何而不滿,而這一切若真是要算起來,還是該怪罪他才是。
步忘歸又要出海一事,步留史雖然不願意,但在聽聞是同任朝陶相關後,卻還是妥協。
“早知你同公主這般投緣,怎地當年為父不知去向皇上求個親,也好過如今看著你落人閑話,卻還無能為力得好。”
步留史見步忘歸對任朝陶之事如此上心,不由有些不解,卻聽得步忘歸道:“投緣倒是沒錯,但卻並非男女之情,老頭兒還是別做著沒了邊兒的月老好。”
“那麽遊姑娘呢,你同她自小一道長大,怎麽也生不出一絲感情來?”步留史說著,忽地歎了口氣擺手道:“什麽感情不感情,婚姻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為父這般與你商量已是給足了你麵子,這次回來,便將婚事辦了罷。”
“老爹你若執意如此,那我怕是就待在海上,不再回來了。”
也不知步忘歸這般抵觸的心態是從何處為遊衍所知,也不知她究竟同步忘歸之間發生了什麽,但她卻知曉了步忘歸此行將去往何處,目的為何。
總之在步忘歸前往青龍城後,遊衍便將步忘歸同任朝陶的行蹤走漏給了朝廷中人,任未成知曉後立刻聯絡了仍在姑蘇一無所知的步留史。步留史被迫接下這一樁任務,美名其曰作為老臣,尋找仙草一事自是最信任他,實則卻是給他一個為他那同洛偃公主一道欺君罔上的兒子戴罪立功的機會罷了。
“若非老臣執意要他同遊姑娘成親,怕是他與遊姑娘也不會捅出這麽大的簍子給殿下帶來麻煩,老臣的確有罪,還請公主責罰。”
原來竟是遊衍?可步忘歸為何要將他們的計劃說與遊衍?任朝陶百般不解,一頭霧水。但兵來將擋,肖沛同杜詠既然已經來了,她卻也無法現場將他們趕回去,至於步留史,任朝陶終是無奈地笑道:“罷了,本也就是一次博弈,並非什麽大事。再說也不知是否真能找得到那寶藏,步大人實在無需如此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