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滄州城破

  藏身在暗處的風清持稍微猶豫了一下,很快便也緩步走了出來。


  幽幽的夜色之色,即使走了出來,風清持的身影也依舊不是很清晰。


  不過,借著並不明朗的夜色,白未檀的一雙琉璃雲煙的眸子還是精確無誤地落在了風清持的臉上,靜靜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也看不真切。


  「好久不見啊!」月時九對著風清持揮揮手,聲音清朗地打招呼,甚至還有幾分隱約的雀躍。


  暗夜之中,風清持的眸子對上了一道冷漠的視線,下一刻,風清持就偏開了目光,看著月時九,問,「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她自認自己武功不低,尤其擅長輕功隱匿,未檀發現她倒還說的過去,但是月時九,她還真不覺得對方有那個能力知道她藏在那個地方。


  月時九勾唇頗為詭秘一笑,「你猜?」


  隨即用手捲起自己胸前的一綹墨發,放在手中細細地把玩著,望著風清持,道:「攝政王殿下,你不妨猜猜看吶!」


  風清持眼眸一挑,似是有些意外月時九會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搖了搖頭,神色淡淡地開口,「猜不出來。」她和月時九之間,關係只能說還算可以,那還得是在她沒有恢復記憶的時候,現在已經恢復記憶,兩人又是處在相對的身份地位,她自認與月時九還沒有到那個可以猜出對方想法的時候。


  「我是萬蠱之王,當年又守了你的屍體那麼多年,對於離魂自然是極為敏感的,即使是現在重生在這具身體裡面的你,也不是全無效果。」月時九淺笑著解釋,只是那雙從來清澈如水的眼眸中,卻並沒有多少笑意。


  對於紫翎墨,當年她並沒有見過她,不過卻也知道自家冠絕天下的兄長為了她甘願以男寵身份進入攝政王府,兄長為她做了那麼多,可是她卻愛上了其他的男子,所以,自己當年並不是很喜歡她,尤其是後來她被斬首示眾兄長哪怕是用禁術也要讓她回來。


  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她就不同意,因為作為禁術的獻術者,若是禁術真的成功,在對方回來之後,活不過一年。


  所幸,這件事情,必須是未經人事的處子,而且還必須是往常與紫翎墨關係較好,來往比較密切的人,兄長符合後面一項,但是前面一項並不可以,所以,他們便將目光轉到了言絡身上,並且設計讓他成為獻術者。


  風清持望著月時九,眼眸有幾分驚訝。萬蠱之王竟然是一個人?!苗疆的萬蠱之王她以前也聽說過,聽說可以御苗疆萬蠱,她一直以為是一種蠱蟲!

  竟原來不是么?!

  看著月時九,風清持清透的眸子即使是在夜色中都帶了幾分怪異好奇的目光。


  月時九抖了一下,她怎麼覺得風清持這種目光,就像是要將她扒光了好好研究一下,所以就瞪了對方一眼。


  「哼!」月時九冷哼一聲,虎著臉看著風清持,問,「你那是什麼眼神?」


  風清持神情淡淡,沒有說話。其實,對於面前這位萬蠱之王,身為醫者的她,確實很……好奇。


  「小九,你回營帳休息,我想和子染單獨聊聊!」站在一旁沉默了許久的白未檀終於緩緩開口,聲音輕輕淺淺,不知為何,話語裡面卻帶了幾分微涼。


  月時九看了一眼白未檀,有幾分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風清持,然後轉身離去。


  「一起走走?」白未檀的目光依舊沒有任何溫度,涼涼淡淡的,卻不容對方反對。


  話音說完,白未檀便已經越過風清持往前走去。


  看著那道雪白的身影,風清持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她莫名覺得,未檀好像生氣了。


  靜靜地跟在白未檀的身上,風清持一直沒有說話,眼中神色晦暗不明,有些苦澀,有些複雜。她和未檀,現在應該以一種怎樣的方式相處?!


  對手?朋友?知己?!

  低低苦笑一聲,最後將眸中一切情緒都斂去。即使知道未檀是錦雪,即使他們現在是相對的立場,可是,她還是無法對他狠心冷漠以對。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白未檀在一個小湖邊忽然停下腳步,聲音冷冷地開口。


  風清持還來不及回答,白未檀涼薄的聲音再次傳來,「隻身一人闖入敵軍軍營,你就對自己這麼自信?」


  風清持微微一噎,眼中卻又一些說不出來的怪異,未檀是敵軍的主帥是吧,現在應該不是末染的丞相吧?!


  這句話從他的口中說出,雖然是關心,可是總是讓她覺得有些奇異。


  「……我,其實有辦法全身而退的!」看著白未檀不怎麼好看的臉色,風清持聲音低低地開口。


  「萬一呢?」白未檀琉璃如煙的眼眸席捲上了一層怒氣,清涼的嗓音卻有些嘲諷。


  「不會有萬一。」白未檀的語氣,讓風清持的話語也淡了幾分。她知道未檀是在關心她,可是,就是不喜歡那種帶著嘲弄的語氣。


  而且,她做事情有分寸,不會做沒有退路的事情。


  兩人之間,又是一陣沉默。


  「夜深了,回去吧!」半晌之後,白未檀聲音清清淡淡地開口。


  風清持深深地看了白未檀一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


  直到那道身影徹底消失在蒼茫夜色中,白未檀才回過神來,輕嘆了一聲,然後也回了自己的營帳。


  此時,西海關。


  言絡精緻到沒有任何瑕疵的容顏猶如結了一層冰霜,「還是沒有任何消息么?」


  他的面前,是幾位神情冷肅的黑衣人,最右邊的那位,則是中午時候收到命令的玄影。


  「……沒有。」


  言絡手中的茶杯被生生捏碎,嗓音寒涼如冰,「今天晚上再找不到,你們就也都別回來了!」


  那些影衛的表情都有些訝異,還從來沒有在公子臉上看見過這種表情。那位風小姐,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公子,風小姐回來了!」苜堯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這句話一出,眾人明顯覺得房間裡面凝滯的空氣終於開始緩慢地流通了,心中也都鬆了一口氣。


  那位小祖宗終於回來了,再不回來,爺估計要將整個西海關都給掀了!

  「她現在在哪裡?」言絡抬眸看著進來的苜堯,聲音幽冷而又低沉。


  「風小姐已經回了自己的房間。」


  言絡站在書案前沉默了許久,然後才看向玄影,「去吧!」


  「是。」


  然後幾人都離開了房間。


  苜堯則是再次皺眉,「公子,你還是要囚禁風小姐么?」


  言絡沒有說話,剛才的冰冷已經消失不見,恢復了平靜清和,整個人身上的氣息都冷靜了下來,卻……有幾分莫名死寂。


  「公子,風小姐若是知道你這樣做,定然會與你生出嫌隙的。」苜堯難得地勸人。


  言絡斂眸,神色一黯,忽然問,「尹子希呢?」


  「尹三公子今天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未曾離開。」


  「尹子希今天都在自己的房間,沒有離開。」


  「盯住他,不要讓他有機會接近清持。」吩咐完之後,言絡取了一件墨色的披風。


  苜堯知道言絡是去幹什麼,不過,有了早上言絡的那一句話,苜堯並不敢出言阻止,只能看著對方施展輕功如一陣風似地離開了房間,轉瞬消失在視線中。


  回到房間后不久,風清持就隱約發現了自己周圍多了幾道陌生的氣息。


  天地設色的精緻容顏微微一冷,風清持披了一件外套,一開門,就發現房門不遠處的屋檐下站了兩道筆直的墨色身影。


  「你們是誰?」眯著眼睛,風清持冷冷地開口。


  現在這個時候,敢在她的院子裡面安插人的除了言絡不會有別人。


  「風小姐,邊境戰亂,公子派我們來保護您的安全。」玄影淡淡地回答。


  「不需要。」風清持冷聲開口。


  見眾人沒有離開的樣子,風清持臉色又冷了幾分,頗為陰沉。


  「風小姐,這是公子的命令,我們無法違背,希望您能體諒。」


  「那我去找言絡。」說著,風清持就要越過他們走出去。


  下一刻,就被玄影和另一外暗影攔住,說話的人依舊是玄影,「風小姐,您不得離開房間。」


  「言絡的命令?」風清持嗓音裡面壓抑著冷漠與陰沉,一片墨色在漸漸聚攏,似是暴風雨的前兆。


  「是。」對此,玄影沒有任何隱瞞。而且,這位風小姐是個聰明的,肯定猜出來了。


  風清持眯著一雙鳳眸,幽幽冷冷地看著他們,就連削薄的唇,也是越來越紅,似塗了一層蔻丹一般,紅到滴血,最後,忽然揚唇一笑,只是那笑,卻沒有半分抵達眼底,反而帶著一分令人心底發涼的冷意。


  「言絡真是好得很呢,很好,很好,很好!」壓著聲音,一連說了三個很好,可見風清持是真的怒了。


  雖然是盛怒,不過,風清持還是存了兩分理智,並沒有與這些影衛出手,只是眯縫了眼睛回了自己的房間。


  坐在房間的椅子上,風清持的臉上,一派深沉寒涼,也有幾分深思。


  風清持最大的特點就是即使是怒極的時候仍舊可以思考問題,並且,思路會更加清晰明確。


  言絡囚禁她?!

  而且,還是這麼突然。


  眼中眸色流轉,思緒萬千。


  她自然不會覺得言絡會平白無故地將她囚禁在房間裡面,那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讓言絡囚禁自己?!


  細想了半天,風清持都沒有想到到底是什麼原因,最後乾脆也沒有糾結。


  夜深了,她應該睡覺休息。


  十里坡,涼亭。


  站在涼亭裡面的雪色身影,銀色的發如鍍了一層月華,在寒風中飄揚婉轉,看上去極為飄逸。


  看著這一幕,言絡臉上的表情有些感慨與複雜,還有幾分冷芒閃動。


  踏著木製橋廊大步上前。


  「右相,別來無恙啊!」一出口,便是冷漠中帶著嘲弄諷刺的聲音。


  白未檀臉上沒有絲毫惱意,轉身看向言絡,淡淡道:「自是無恙。」


  「這麼多年,我們竟然無人知道苗疆祭司就是右相,看來右相隱藏地不是一般的深!」


  白未檀嗤笑一聲,面色淡了一些,「你之前不是已經在懷疑么?」大概在那次自己約見子染的時候,言絡隨同前來,那次,他就已經在懷疑自己的身份了吧!

  言絡雖然看上去總是一副萬事都與他不相干的慵懶淡漠樣子,可是,他既然能小小年紀擔地左相一職,自然是極其不簡單的,心思手腕都是世間拔尖的。


  那次在一線天以錦雪的身份見過子染和言絡之後,言絡就一直在暗中查探他的身份,而且還曾經試探過自己幾次。


  言絡似笑非笑,「可是,比之右相,我還是晚了一步。」


  錦雪出現在帝京卻無跡可尋,他便知道定然是有人作為接應,而且,這個接應還不簡單,能夠讓所有人看不出任何蹤跡。


  連他和紫月痕那隻狐狸都沒有辦法查出來的人,對方心機謀算肯定也是極深,所以,將帝京中的人過濾了一遍,剩下的根本沒有幾人。


  當然,那個時候,他根本沒有想到和右相有關係,真正讓他懷疑右相身份的,是因為月時九。


  離魂禁術他是獻術者,對於苗疆蠱毒也是知曉一些,然後偶然發現那位月時九與蠱物之間似乎是有一種頗為微妙的聯繫,便猜測她和苗疆有關係,在查閱了與苗疆相關的書籍之後,知道苗疆有萬蠱之王,可以御萬蠱,他便覺得那個萬蠱之王會不會在月時九的身上。


  又是一番試探,他便發現不管是什麼蠱,似乎都不會傷害月時九。


  他便越加肯定月時九身上有萬蠱之王,而萬蠱之王是苗疆至寶,極為罕見,千百年也難得出一個,出現在月時九身上也就表情,她在苗疆的地位定然不低。


  將一切抽絲剝繭之後,他才認為當今右相白未檀,就是苗疆祭司錦雪,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當年發生的一切事情。


  只是,這一切他還來不及告訴清持,錦雪就自動找上門來了,然後還有了後面一系列的事情。


  白未檀低低一笑,難得地扺掌稱好,「不過是言絡。」


  隨即眸色幽幽一轉,帶了幾分鬼魅,「那你今天晚上找我是為了何事?」


  提起這件事情,言絡臉上的神色瞬間冷了下去,眸子也陰沉了幾分,定定地盯著白未檀,問,「滄州之事是不是出自你的手筆?」


  白未檀看著言絡,臉上的表情有些幽然,「你是指那件事?」


  「滄州城破,紫舒身亡!」言絡幾乎是壓著嗓子,一字一句地說出這句話,眼底深處,有一抹沉痛的眸光。


  滄州天險,易守難攻,如果沒有白未檀從中協助,便是紫羽和碧傾雲加起來都不可能在三日之內就破了滄州城,還……累地舒王爺身亡滄州。


  清持與舒王爺之間感情極深,收到這個消息,他甚至不敢告訴她,哪怕囚禁對方,切斷她所有的消息來源,都想要將這個消息封鎖住不讓她知道。


  後半句話一出,白未檀如靜水一般無波無瀾的容顏還是瞬間怔楞了一下,琉璃如煙的眼眸幾塊地劃過一道深沉之色,甚至都忘了回答。


  看著白未檀的表情,言絡眯了眯眼眸,冷冽如冰,「看來你身邊有人瞞了你不少消息。」


  白未檀是絕對知道滄州城會破的事情,但是,對於……紫舒的事情,他並不知曉。


  琉璃眼眸閃過一道幽深莫測的冷芒,如摻雜了浮冰碎雪一般,沒有半點溫度,抬眸看向言絡,「消息屬實?」


  言絡回看,語氣冷冽,「你覺得我會用舒王爺的生死來開玩笑么?」話語說到最後,那雙極美的眸子裡面,閃過一抹沉痛。


  白未檀的臉色微不可見地蒼白了一分,垂在身側的手都有幾分微微顫抖。


  言絡不會用這種事情說謊開玩笑,那麼,也就是說,紫舒是真的……


  白未檀不敢往下想,在言絡看不到的地方,連削薄的唇都在抖動。


  那個瀟洒如風的男子,自己曾經的好友,子染的兄長……真的死了,而且,還是間接死在了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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