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白疏影和小荷走出廚房,往柴房的方向走去。夜晚的風吹來,刮在身上有些陰冷。看看天色,離子時還早。白疏影站在窗前,看著天空中的明月。馬上又要中秋了,月圓人難圓。她的心中泛起層層的悵惘,卻也沒有任何解決的辦法。


  小荷在擺弄著稻草幹,自從住進柴房之後。一下子環境變得有些苛刻,起碼與這裏比起來西廂要來的好多了。白疏影依舊沒有任何的動靜,小荷抱著散發著黴腥味十足的薄被站到了白疏影的身邊。


  “小姐,天色已晚。你還是休息吧!明天,還要幹活呢!”小荷輕微的說著,不想戳到白疏影的痛處。


  聽見小荷的話,她暗自歎了口氣。轉過身,眼睛看了看小荷手中抱著的被子。“我還不困,你先去休息吧!小荷,下次不要去廚房了。我不想你再受苦,我幫你上完藥再睡吧!”


  白疏影伸出微涼的小手,把小荷拉到地上坐下。然後,拿出花弄影白天送的藥。她拉高小荷的衣袖,發現原本白嫩的手臂上多了幾條又細又長的鞭痕。像一條蜿蜒的小蛇,她一邊輕手輕腳的替小荷擦藥,一邊替她吹著。希望,能夠減輕傷口的痛楚感。


  等上完藥之後,白疏影讓小荷先休息。她在等待著子時的到來,隻要子時一到她便能夠見到白中天。


  半晌之後,小荷沉沉的睡去。白天的勞碌,讓她變得疲憊不堪。白疏影替小荷拉高被子,而自己卻獨自佇立在窗前。


  娘,今晚之後白中天再也不欠我們母女倆什麽了。我隻是要他知道,害死自己的妻子,利用自己的女兒。這樣做是要付出代價的,我要他明白拋棄我們是他錯了。沒有他,我們也照樣能夠活的好好的。通敵叛國,這些罪名是他自己罪有應得的。所以,我不會哭。一滴眼淚都不會為他流,這種人早死早超生。


  王府外傳來幾聲打更的聲音,白疏影打開柴房的大門走了出去。她一路往後院的方向奔跑而去,打開門發現外麵有輛馬車靜候在那裏。


  小寶一見到來人,便從馬車上跳下來。“娘娘,上車吧!”白疏影點點頭,任由小寶扶著自己走上了馬車。


  發現南宮彥正坐在馬車裏麵,他緊閉著雙眼。看上去像是在養神,白疏影坐到了他的對麵。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白疏影低著頭暗自沉思著。等下見到白中天她要如何開口,是諷刺他一番還是痛斥他一頓。這樣做,也換不回已經死去的娘親。南宮彥睜開雙眼,瞧見白疏影有些發呆的樣子。他不想打破她的沉浸,或許現在的她心裏正在承受著煎熬。雖然,她非常的痛恨白中天。但,失去白中天之後她便也沒有了任何的親人。從此,便是孑然一身了。這樣的處境,她能否接受?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白疏影驚了一下。南宮彥已經快她一步走下了馬車,小寶旋開布簾。“娘娘,下車吧!”白疏影這次回過神來,扶住小寶的手走下馬車。


  等站穩之後,她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這個陌生的地方。看上去是這樣的戒備森嚴,這也難怪。畢竟,白中天所犯的是死罪。


  她看到,南宮彥不知道與兩名把守的侍衛在說什麽?隨後,見到他從衣袖之中掏出大把的銀票遞給兩名侍衛。白疏影,逼自己不要去細想。這一切,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打點罷了。


  “進去吧!我在外麵等你出來,記住,不要逗留太久。”南宮彥麵無表情的對白疏影交代著,隨後上了馬車。並未再看白疏影一眼,她被兩名侍衛帶了進去。


  天牢裏麵沒有充足的光線,塵埃在透進的月光下飛舞著。天牢的周圍散發著一股陰冷的寒意,讓人的背脊一陣的發涼。因為這裏常年沒有充足光線的緣故,四處彌漫著難聞的腥味。令人難以呼吸,白疏影用手掩住鼻子。慢慢往裏麵的方向走去,聽見一陣陣的叫喊聲。她經過牢房的時候,突然伸出來的呼救的雙手嚇了她一大跳。然後,快速的往裏麵的方向奔跑著。


  等侍衛趕到的時候,替她打開白中天所在的監牢的大門。她站在外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到的一切。白中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威嚴,披散著散亂的頭發呆呆的坐在地上。那張原本不怒而威的老臉,好像在一夜之間變得如此陌生。像是飽經了塵世無情的風霜,像是曆經了紅塵之中的滄海桑田。白疏影站在外麵,遲遲沒有移動自己的腳步。她不敢相信,她心目中那可恨的父親。怎麽會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普通的老者呢?


  注意到前方有人注視著自己,白中天從牢房裏麵望向站在自己麵前的白疏影。那張老臉,在瞬間有些抽搐起來。


  白疏影艱難的移動著自己的腳步,彎下腰走進牢房裏。才幾步路的過程,她好像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


  “你來了,你最終還是來了。白疏影,我白中天最不稀罕的女兒。沒想到,在我下黃泉之前。還能活著看你最後一眼,我就算是死也能死的瞑目了。起碼,還有你替我來收屍。”白中天依舊坐在地上,並未起身。


  白疏影蹲下身,麵朝著白中天。“白中天,我不是來替你收屍的。我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的真相。當年,陷害靳家的人是你。而,娘親被關在西廂和我一起自生自滅的人也是你。她因為不小心發現了你的秘密,所以你想要趕盡殺絕。白中天,沒想到你竟然是如此的狠心。為了想要爬到最高的巔峰,你不惜踩著累累白骨往上爬。縱使犧牲自己的孩子,犧牲自己的妻子,你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難道,那些名利對於你來說比我們還重要嗎?很驚訝我為什麽會知道對不對?”白疏影微微的停頓了一下,發現白中天的情緒有些波動。


  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一直小心翼翼的處理好所有的事情。而,到最後竟然會被自己的女兒發現。原以為,自己可以帶著這個秘密走進棺材。沒想到,最終還是人算不如天算。


  “忘記告訴你了,娘是玉蝶宮的人。所以,想要查出你背後的一切陰謀與舉動。這些並不困難,玉蝶宮的人無所不能。所以,你所做的一切我都能掌握其中。白中天從你對我與娘絕情的那天開始。我白疏影就在心裏發誓,今生你我不再是以父女相稱,而是仇人。娘所受到的遭遇與恥辱,你現在已經得到了報應。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而是時辰未到。時辰一到,你在劫難逃。這就是我今天晚上來見你的原因,收屍,哼,你也太過於把自己當回事了吧!我與娘在西廂吃著殘渣剩飯的時候,你可有想過我們。當你睡著舒服,暖和的大床時。你可有想過我與娘,正在受著暴雨與嚴寒的襲擊。這些,你統統都沒看到。或許是你看見了,但卻裝作不知道。對嗎?白中天,我說的對不對?”


  白疏影的這番話,讓白中天的內心開始翻江倒海。他默不作聲,接受著白疏影的痛斥。原來,一直以來。自己竟錯的這麽離譜,做的這樣絕情。連自己的女兒,都對自己恨之入骨。字字句句就像是把尖銳的刀子,狠狠的劃在自己的心坎上。是啊,孰能無過。隻是,自己錯的太過於離譜罷了。身在官場,身不由己。這一切,走到今天這個下場。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說有錯。那麽,人人都是錯的。因為,要支撐起這個龐大的白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試問世人榮華富貴,誰能不愛。隻不過,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是古往今來的慣例。一旦輸,那麽就將無法回頭。


  白疏影蹲了很久,發現腳有些麻痹。她快速的拔出侍衛腰間的佩刀,掀起自己的衣擺。麵朝著白中天,刀利落的割下一截衣擺的布料。白色的衣擺,飄落到地上。


  “白中天,我白疏影從此與你恩斷義絕。就如這件衣服,你我不再是父女。你的那些花言巧語,你留著到了陰曹地府與閻羅王去說吧!”白疏影說完之後,頭也不回的跨出牢房。


  月光照在她單薄的背影上,看上去是這樣的淒涼。經過下一個牢房的時候,發現大房和二房還有白冰冰蜷縮在角落裏。


  白疏影朝著侍衛看了一眼,侍衛明了她的意思。替她開了門,白疏影深吸一口氣最後還是走了進去。


  “大娘,二娘,二姐,你們別來無恙啊。”三個人都抬起了頭,不可思議的看著出現在眼前的白疏影。


  李詩詩沒有說話,陳秀麗懶懶的瞥了白疏影一眼。白冰冰見到出現的白疏影,她從地上快速的起身。上前就掐住白疏影的脖子,手勁是如此的大。


  “賤人,都是你害的,這一切都是你害的。要是沒有你,我也不會進宮。要是,我不進宮便也不會被打入冷宮。今天,更不會出現在天牢裏。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就嫉妒你。見不得你好,我見不得爹每次看見你眼裏露出來的寵溺的眼光。白疏影,你為什麽總是要與我搶呢?要不是你,我也不會淪落到如斯田地。”白冰冰的有些激動,白疏影的使勁全身力氣大力的揮開白冰冰。


  白冰冰被她推倒在地上,得到釋放後的白疏影拚命的咳嗽著。“沒想到,你到了今天為止還覺得自己沒有做錯。活該你被斬首,白冰冰你一直都把我當作是假想敵。而我,至始至終都沒有想要與你爭任何的東西。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即便是到了今天依舊沒有恨你。因為,我覺得你比我還要可憐。大娘,我也不恨你!二娘,你也是。因為,你們都身為女人。卻互相廝殺,我覺得你們比我還要悲哀,還要可憐一萬,一千倍。”李詩詩與陳秀麗紛紛抬起頭,互相對望了一眼,角落裏的白冰冰已經泣不成聲。


  正等白疏影要離開的時候,李詩詩卻拉住了她的手。“我從來都沒求過人,反正我都要死了。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幫我找到琳琅。告訴她,好好活著!做她自己想做的事,過她自己想過的生活。疏影,大娘唯一求你的一件事。就算是你替我完成遺願也罷!”白疏影點點頭,隨後離開了監牢。


  等她走出大牢的時候,整個人無力的靠在牆上。“娘,你看見沒有。原來,到了生死關頭。他們才會看清楚,以前的自己做的有多過分。娘,你在天之靈安息吧!”白疏影朝著天上的明月大聲的喊著,那一句句娘讓人聽上去是這樣的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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