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烙印（89）均衡
看著歐陽微微走後，張德民才出門來到駱歆華的辦公室，把修改的實施細則遞給駱歆華，然後把鄭平轉達的雷華林的意見以及方案修改情況簡單說了一下。
「德民，鄭主任轉達的雷書記的意見，我覺得很中肯……」駱歆華沉吟了一下說道，「在目前國內很多地方對待這種長期虧損國企的處理，都是持非常慎重的態度，雷書記有這樣的擔憂我覺得也是可以理解的。」駱歆華停了一下繼續說道，「他希望盡量細化方案，我覺得很有必要。招商引資對我們洛平絕大多數人，包括一些縣委領導來說，都很陌生。只知道引來，至於引來后怎麼辦就不得而知了。」駱歆華說罷拿起桌上的方案，「我看一下再說！」
「嗯。」看完后，駱歆華點了點頭，「細則從差異化的的角度考慮引入產業的匹配、到產業鏈的構建、再到最終形成製造業中心，這種思路和文字表述不僅讓沒有接觸過招商引資的人一看就懂，而且也知道這樣做的終極目的，關鍵是它豐富了洛平經開區的內涵和功能，我想這個細則是符合雷書記的想法……」
張德民發現，自從自己進門后就沒有看見駱歆華笑過。而且她說話時也顯得神情恍惚，眉頭也隱約有些不展。
「歆華。」張德民伏在桌上看著駱歆華，「出啥事了？」
「有點疲倦！」駱歆華看了張德民一眼，半天才說道。
「是不是那天多了，呵呵。」張德民想調侃一下，「那天我說不能吃得過飽，你說什麼我能，你看，今兒就不行了吧，嘿嘿。」
「一邊去！」駱歆華嗔了一眼張德民，「你呀，腦子裡成天裝作那事，不想想別的。」
「誰說我不想別的了…」張德民一本正經地指著方案，「這些是我費了好多腦細胞才想出來的，難不成這些東西是從牛屁股里摳出來的？」
「你就貧吧！」駱歆華乜了一眼張德民，「我看你這張嘴才像牛屁股！」說到這裡駱歆華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可有的人在做那事的時候還拚命找著我這個牛屁股呢，嘿嘿。」張德民嬉笑著。
「滾犢子！」駱歆華斜了張德民一眼，「你去鄭主任那兒把細則給他看看，如果有機會，我倒想你直接和雷書記溝通。」駱歆華說完打開記錄本看了起來。
「那，我這就去？」張德民站起身試探著看著駱歆華。
駱歆華沒有抬頭，只是抬起手朝張德民揮了揮。
站在那裡，張德民心裡有些五味雜陳，幾次想開口，可又不知道說什麼，他根本就不清楚駱歆華到底為了何事才這樣情緒低落眉頭不展。
看著駱歆華，張德民搖了搖頭，才慢慢轉身出了駱歆華的辦公室。
等到張德民走後，駱歆華才抬起頭來。剛才雷華林召開的緊急會，是關於西葫蘆鄉柳一戰的事。在徵求西葫蘆鄉鄉長人選的時候，駱歆華隱晦地提了一下張德民，但雷華林沒表態不說還像沒聽到一樣，弄得駱歆華心裡有些不舒服。
一直到回到辦公室，駱歆華還為這事有些惱。她也知道，在幹部任用上雷華林是不會輕易表態的，張德民火線提拔只是個例外。可自己剛才旁敲側擊提到張德民的時候，雖然不表態，但至少應該顧及一下自己的感受吧……
張德民到了鄭平辦公室，鄭平正伏案寫著什麼，張德民敲了敲門。
「德民，進來吧。」鄭平抬頭看了一眼張德民說道，「你先坐一下，我很快就完。」說完又埋頭繼續寫著。
坐在鄭平的對面，張德民看見鄭平背後的牆上掛著一幅橫幅：勿躁致遠。
「鄭主任……」見鄭平放下筆，抬起了頭，張德民忙道，「這份方案我做了一些修改……」張德民說著把方案放在鄭平面前，指著修改過的文字說道，「這兒、這兒……」
「行啊，德民。」鄭平笑著拿起方案仔細看了起來。
「嗯，很好！」鄭平看完后拍著桌子叫道，「德民，來，跟我到雷書記那兒去。」說著站起身來。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二樓來到雷華林的辦公室。
「雷書記。」鄭平在雷華林辦公室門口敲了一下，然後帶著張德民走到雷華林辦公桌前，把那份方案遞給雷華林，「雷書記，這份方案我看了，也和德民聊了聊，方案非常詳盡，具有很強的操作性，體現了您對洛平經濟發展的要求。」鄭平說著坐到雷華林面前的凳子上，又朝張德民指了指旁邊的凳子。
雷華林沒吭聲，拿起了鄭平放在桌上的那份方案看了起來。
看完后，雷華林閉上眼，良久，睜開眼看著張德民。
「德民，方案很不錯，但洛平如何貫徹地委領導提出的，在洛平均衡發展方面還體現不夠……」雷華林腦子裡始終想著的是上次地委副書記林懷遠和書記李明志到洛平考察時提出的均衡發展觀點，也始終抓住地委領導的這個觀點。
要說這個觀點有錯嗎？張德民覺得沒錯。但洛平是農業大縣，要面面俱到兼顧均衡發展是不可能的！因為各地的情況千差萬別，如果你老是想著均衡，那恐怕什麼事都幹不成！而且還會放棄很多機會。就像七九年的春天，偉人在九州的南方畫一個圈，如果當時偉人也是抱持著均衡這個觀點，那麼在九州的版圖上根本就不可能出現深市這樣的發展奇迹了！
雷華林的觀點也代表了目前很大一部分基層幹部得心理，這些幹部腦子裡首先裝的是上面領導如何如何，他們根本就不會考慮上面領導的話是對還是錯！不折不扣貫徹執行上面領導的意圖就是與上面保持所謂的一致，就是服從。至於上面領導的意圖是否符合本地的實際那就不再他們考慮的範圍內了，這種服從帶著強烈的盲目色彩，說到底也是一種對事業不負責任的態度。因為很多上面領導的這些意圖基本上是坐在辦公室里「臆想」出來的！把這些「臆想」付諸行動，那才是非常的可笑！
「當然，我也知道……」見張德民沉吟不語，雷華林說道，「對於像我們洛平這樣的地方，要實現全縣均衡發展有相當的難度，但既然地委領導提出來了，我們就要把這些充分考慮進去。」雷華林看著張德民，「如果按照這個方案，我覺得可以實施，我有一個想法……」雷華林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可不可以在實施這個方案的過程中來考慮全縣的均衡？」
雷華林提出的意見，張德民沉思了一下，覺得還是可以考慮的。在發展中兼顧均衡，也就是說依靠發展來解決發展中的問題。
「德民……」鄭平微笑著看著張德民。
「嗯。」張德民慢慢說道，「雷書記的意見很中肯，我覺得可以邊實施邊兼顧。」張德民看了看鄭平，然後看著雷華林說道。
「對於像我們這種可以說是一窮二白的落後地區，要進行經濟建設，必須首選那些有條件、資源豐富的地方作為突破口……」張德民想了想說道，「當這些地方的經濟形成一定規模的時候，經濟的輻射和帶動作用自然而然就出來了，這也是經濟的基本規律之一……」張德民沒有提出均衡這個概念，他覺得在目前這種還是一張白紙的情況下提出均衡這個慨念，基本可以說是一個偽命題！
「嗯。」鄭平點了點頭看著雷華林。
「德民。」雷華林閉著眼思考了一會兒，才緩緩睜開眼看著張德民，「你的意思是我們洛平的發展以西葫蘆鄉作為突破口，等到西葫蘆鄉上去了，其他鄉鎮在他的帶動下，經濟就會得到提升？」
「是這個意思！」張德民點了點頭。
「鄭主任。」雷華林轉頭看著鄭平，「你通知一下在家的常委，我看…」雷華林想了想，「明天上午常委會專題研究德民的這個方案……」
「德民。」雷華林說完又看著張德民，「明天常委會你列席。」
回到辦公室，想到明天第一次參加縣委常委會，張德民又拿著方案仔細考慮起來。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段馨兒打來電話讓張德民去一趟駱歆華的辦公室。
「德民，明子來了，晚上一起吃飯？」駱歆華看著眉頭有些糾結的張德民說道，「對了，去雷書記那兒了嗎？」駱歆華問道。
張德民點了點頭。
「談得怎麼樣？」駱歆華繼續問道。
「我覺得我們很多幹部在縣域經濟發展這個問題上基本不按經濟規律辦事，在他們的頭腦里還是墨守著計劃經濟那一套，他們把上面領導的話當成聖旨，而且把這些所謂的意圖全部貫徹到經濟領域……」張德民皺著眉頭說道，「我覺得現在對於我們來說，還根本就沒有到大談發展經濟的時候，因為我們頭腦里那種舊有的根深蒂固的觀念還沒有肅清，不肅清這些觀念，發展永遠都只能是紙上談兵！」
「因循守舊的思想不廢除，發展就會成為奢望！」張德民最後說道。
「怎麼，來我這兒發牢騷來了，呵呵。」駱歆華笑了笑，「明子快到了。」駱歆華看了看錶后說道，「晚上我們去洛川飯館，聽說那裡的甲魚很好吃。」駱歆華邊說邊站起身，「一會兒你自己去。」說完朝門外走去，「把方案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