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善缺失症患者方青玉
宋明光拿了碎玉還真的放我們走了,我背著夏煜,十二扶著我,我們走出祭筆的大院,走下翠山別苑綿長的山道,直到走出了來時的側門都是暢通無阻。墨遠山與方青玉同在門邊,兩人正在吵架,或者說,是方青玉單方麵在罵墨遠山,墨遠山低眉順眼摸著鼻子也沒生氣,安安靜靜由著他罵。見到我們下山,方青玉也就不再理會墨遠山,目光轉向我們,欣喜又急切道:“弈陽沒事吧?!”我也不知道夏煜有沒有事,隻能搖搖頭,說他現在還活著。墨遠山聽了似乎舒了口氣:“既然事成,在下告辭,有緣再會。”說罷也不再多停留,踏著院牆瓦頂飛快地消失在我們眼前。回程的馬車沒有再進山,商議之後我們重新向北去往千重雪金梅壇,一路上氣氛極其壓抑,我也不知說什麽,偶爾連一聲歎息都覺得是驚擾他人。十二在外頭駕車,方青玉替夏煜把過脈,說是性命無礙,隻是他經脈中內力太強卻極其不穩,胡亂衝突於內腑有傷,或許是因為舊疾但夏煜一直不肯說,再這樣下去他的經脈很可能被全部撐裂斷開,不死也得廢。我想了想,夏煜如今能用一把劍去劈宋明光的內力,還與他正麵相持那麽久,這確實不正常,我們九山派的劍訣心法積累內力也是講個循序漸進,並非短時間就能有如此大的進益,去年他與十二在梅溪打那一場時,絕對沒有這麽強,我重練內力都沒有這麽快!我低頭看著枕在我腿上的夏煜,他也就睡著的時候看起來溫和點。我突然就很難過,很心酸,也很想打人,但不知道該打他還是打我自己。方青玉還在試著給他下針平複內息,我就用袖子沾了水給夏煜擦去臉上的血汙,沒想到還連帶著擦下來一層泥灰,這個人多久沒洗臉了?等我把他的臉都擦幹淨,他的膚色看起來還是比我要黑上兩圈。我在房間裏躺了幾個月,幾乎足不出戶,而他一直在外奔波沒有停過,現在我們站在一起,恐怕再也不會有人錯認。我又忍不住伸手去戳夏煜的眉心,他都昏過去了,還把眉頭皺出那麽深的溝壑,可戳了好幾下,也沒能抹平。方青玉看見了,忿忿地把我的手拍開,叫我老實點別把他再戳出什麽毛病。我就又無所事事,開始胡思亂想,我們今日這一仗是勝是敗?是勝嗎?夏煜現在就在我麵前,沒有化作無謂的祭品,我們的目的達到了;可司徒啟喪命,那些工匠死了,我們從頭到尾也沒能跳出宋明光的手掌心,我們是不是同時也一敗塗地?又或者無論勝負,隻有流的血才是真實的,倘若今日宋明光不打算放我們走……突然方青玉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招呼在我頭上把我打醒,吼我:“好不容易才把弈陽救出來你這就想把他掐死?!”我這才發現自己越想越後怕,扶著夏煜肩膀的手不自覺地就收緊,就……還真是掐住了他的脖子。我趕緊放手,說不然我把他抱起來?方青玉說滾滾滾我看見你就煩,看見你哥也煩,你們兩兄弟湊一塊更煩——你抱著他我還怎麽下針?這回與方青玉重逢,我覺得他從前的形象已經全線崩塌,連麵子功夫都不做了,本性暴露無遺,張嘴就是懟天懟地懟我還懟夏煜,說好的喜歡我哥呢?已經不分敵我了嗎?唉,可他是大夫,他長得好看,他說的都對。夏煜不能滾,我就立刻聽話地滾出了車廂,在十二旁邊尋了個地方縮成一團獨自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