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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回 悲誦別離

  胡嵐咯吱一聲拉開門,蹦跳著進了書房,嬌笑道:「和我姐聊了這麼久,哥哥呀,你倒是和我說說看,我們是不是浪女?」


  趙昀只覺眼前一亮:這胡嵐居然又換了種打扮。鵝黃色華服下,一雙玉腿被黑絲包裹的嚴嚴實實。明珠配飾,翡翠環帶,行走之間叮叮噹噹的輕響,騷動著少年蠢蠢欲動的心。


  胡嵐似乎不知道自己的魅力,仰著頭,紅艷的嘴唇逐漸逼近趙昀耳廓,還調皮的吹了一口氣到趙昀耳中,活潑少女的俏皮和成熟女人的韻味,奇妙的混合在了一起,大大方方的,展露無遺。


  趙昀急忙避過頭去,皺著眉頭,叱道:「不要胡鬧!」他頗感矛盾,要說這姐妹是浪女吧,她們卻迫不得已,都是熊心強行婚娶的迫害者;要說她們不是浪女吧,自己的處男之身卻丟在她們手上,平白無故的遭了屈辱。


  感覺到胡嵐的目光灼灼和胡晴的楚楚可憐,趙昀竟是難以決斷,暗暗思量:「都道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我雖不是英雄,卻也難以抗拒她們的迷惑。我明知她們為一己之私而亂擄青壯,這種明顯的不端浪行,我竟是恨不起來。」


  也許是憐憫她們兩個弱女子的無計可施,又也許是慶幸她們除了自己外並無與其他男人發生關係,趙昀鬼使神差之下居然開口道:「我收回之前的話,你們不是浪女,行了吧。」


  「呦呵,太棒了!姐姐,你聽到沒,哥哥說我們不是浪女哦。」胡嵐笑嘻嘻的拉著胡晴的手,迫不及待的向姐姐邀功。


  胡晴臉上也浮現出開心的笑:「是嘛,沒想到郎君這麼通情達理,真是太好了。」


  與此同時,她心裡卻是幽幽嘆了一聲:「無論這俏郎君有多麼好,我有多喜歡他,也都只能成為回憶。我註定是城主的女人,一切都是夢幻泡影。而且,城主一發現我們已非完璧,定會暴跳如雷,只怕郎君還要受我們拖累。我必須要好好想個辦法,讓郎君逃出城主的羅網。」


  趙昀的臉色卻極不自然,他的心志第一次因為女人而軟弱動搖,這種無力的挫折感讓他很不舒服,冷著臉道:「你們快說要我幫忙做什麼,做完這件事我們就互不相欠,後會無期。」


  胡嵐還沒笑夠呢,揮了揮衣袖,嬌嗔道:「心急什麼呀?好吧,我說還不行嗎?哥哥,我要你幫我去殺了那隻臭狗熊城主!行不行?」


  趙昀還沒有表態,胡晴已是驚呼出聲:「這怎麼可以?妹妹你不要胡鬧好不好?」剎那間,她面色已如土,語聲亦帶著顫抖,顯然是顧慮深重。


  趙昀劍眉一揚,反問道:「怎麼不可以?你不是說痛恨那狗熊嗎?為什麼不讓我殺他?不捨得了嗎?」


  「不是啊,你並非孤雲城人,不知道他修為多麼高深。我只怕你不但殺不了他,還會像撲火的飛蛾,自尋死路。」


  趙昀的自信心瞬間爆滿,學會了青蓮八劍和冰火真氣,還沒正式檢驗過威力,正好拿這隻狗熊小試牛刀。他傲然一笑道:「到底是誰的死路,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其實他在胡晴訴說時就把這狗熊記上了心,不用胡嵐請求,他也想一劍割了那個熊頭的。


  胡晴完全感受不到趙昀的鎮定自如,她驚慌失措的從椅子上站起,連連擺手道:「不,不可以的。你可知道城主已然列名東部大統領的『十大金剛』,擁有通天徹地之能,非同一般領主。若非他實力強橫,東部大統領又怎麼能放心讓他鎮守妖界與仙林的邊境地帶,管理以孤雲城為中心的萬里疆土?」


  趙昀輕彈劍鋏,嗤笑道:「這樣嗎?聽起來也沒什麼了不得的,再怎麼說上天去,他也就是一隻臭狗熊。」


  胡晴眼見勸不動趙昀,真是憂心如焚,不知如何是好,卻見胡嵐好整以暇的斜靠在椅子上,悠閑的翹著二郎腿,登時氣惱起來,走將過去,一把拉住妹妹手臂,責怪道:「小嵐,你又在胡鬧什麼?你這不是把郎君往火坑裡送嗎?你,你是不是還在氣惱郎君寶劍刮破你喉嚨,所以立意要設計害他?」


  胡嵐不提防被姐姐一把扯離舒服的座椅,感覺到姐姐燒出三丈的怒火,慌忙求饒道:「我的好姐姐呀,你可不要有了郎君忘了妹妹呵。我哪裡要害死哥哥嘛,我一眼就看出哥哥不是凡人,一定能幫我們除去那頭臭狗熊的啊。」


  胡晴沒空理會妹妹的打趣,焦急的道:「你這根本就是拿郎君的性命在開玩笑。」


  「沒有啦,我早想明白了,能擁有至純陰息的寶劍,哥哥肯定厲害無比。姐姐呵,你剛剛不也說過,哥哥他文武雙全,修為高深嘛。」


  胡晴一時氣結,沒好氣的道:「那是我胡亂糊弄郎君的,我總不能說我僅僅是因為他的俊朗和碩大,就喜歡上他了吧。那顯得我多隨便啊。」


  這姐妹倆爭的不亦樂乎,把趙昀這個主角晾在了一邊,似乎這件事全由她們決定便行了。趙昀難受的咳嗽了一聲:「你們兩個到底在鬧什麼?我可沒時間陪你們瞎耽誤,快快說明狗熊住址,我去殺了他便了。」心裡也滿不是滋味,暗道:好傢夥,我還以為這狐狸精眼光有多精明呢,竟能看出我身懷絕技,原來竟是滿口胡言,瑪德。


  胡晴忙不迭回頭,還想再行勸阻,卻見到趙昀堅定如山的眼神,只說了「郎君你」三字,便再也說不下去。


  胡嵐趁著這個良機,從姐姐的控制中掙脫開身子,道:「我說姐姐啊,你敢是忘了那熊老二怎麼暗示的?他已發現芳娘把哥哥送進胡家大院了,就算哥哥不先發制人,他們也會找上哥哥的。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放手一搏呢,總比束手就擒強吧。」


  胡晴完全怔住,她只想著不能讓郎君去殺城主,卻忘了城主府的寒衣鐵衛不是吃素的,他們可不會讓郎君優哉游哉。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人逃得出寒衣鐵衛上天入地的追殺。郎君就算不去殺城主,也是死路一條。


  這樣說來,妹妹的提議也並非沒有道理。只是,城主修為神鬼莫測,憑郎君的功力,只怕是以卵擊石,不自量力。


  趙昀冷笑數聲,刷的站起身體來:「不用廢話了,趕緊帶我去找那隻狗熊。」大跨一步,就到了門邊,輕輕一拉,門軸咯咯作響,就攪動的胡晴心裡七上八下。


  房門開時,清新氣息一齊涌了進來,郎君的背影亦變得更加高大起來。胡晴長呼了一口氣,暗道:「今日已經如此瘋狂荒唐,也不在乎多一件了。左不過一個死字,我們姐妹倒是無妨,反正生不如死。只是無端要害了郎君,還有族人的性命,呵,到頭來亦是逃不過紅顏禍水的宿命。」


  眼見趙昀步伐迅疾,胡晴急忙提了裙擺,跨出門檻,喊道:「郎君,請稍等片刻。我也得先洗個澡呢,身上還黏糊糊的,怪難受的。」


  趙昀無語止步,暗道:「女人就是麻煩。」舉手在鼻前一聞,幽香撲鼻,不禁納悶起來:「記得我也是留了不少汗,怎的聞到的都是甜甜香氣?哦,是了,這定是她們身體上的香氣殘留,蓋住了我的汗味。這天狐之體,果然是妙不可言。」


  好不容易等到玉人出浴,胡晴飄逸紅髮之上猶帶著一絲濕氣。趙昀見胡晴一身素雅衣服,俏生生的便如一朵山茶花搖曳,又見胡嵐也是白衣白裙,竟然又換了一套衣服。頓覺女人真是麻煩,這沒多久時間就換了三套衣服,也不嫌累。


  胡晴眼圈微紅,竟像是哭過一般,她緩緩來到趙昀面前,仰視著趙昀的眼睛,問道:「胡晴慚愧,竟還未知郎君姓名。郎君可以將姓名告知我們姐妹嗎?」


  「我叫趙昀,你們知道了也是無用。好了,天快黑了,我們快走吧!」


  「趙昀,趙昀。」胡晴重複了兩聲,忽然展顏笑道:「人界有個大官叫紀昀,他寫了本《閱微草堂筆記》的小說,裡面便記載了許多人類與狐狸的故事。有可笑的,有可愛的,也有可悲的。我只希望我和郎君的故事,雖然不那麼愉快,不那麼美麗,卻至少有那麼一刻存在於郎君的心上。」


  趙昀對於筆記小說瀏覽較少,也不知胡晴突然說起這個紀昀是什麼意思,他一低頭卻發現胡嵐似笑非笑的瞧著自己,忽然靈光一閃,問道:「你們知道我是人類啦?」


  胡晴並未回答,只是曼聲長吟,悲傷而哀婉的低語回蕩在庭院中:「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荷衣兮蕙帶,儵而來兮忽而逝。」


  胡晴所唱的是仙林前輩屈原所作《九歌?少司命》的一段,意思是說悲傷莫過於活生生的離別,快樂莫過於新結識了知心朋友,荷花衣服蕙草的衣帶,忽然到來又忽然消逝。


  李青蓮的詩歌有師承屈原之處,這段歌謠趙昀倒也正好知道,往往是女子借用來感嘆愛情。他心中一凜,有分歡喜又有分難以置信:「瞧這意思,這胡晴竟像是情根深種,真的喜歡上我一樣。我們只是一段露水,並無過深交往,她怎的如此掛懷?愛上一個人真的那麼容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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