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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回 夢中論道

  「難道,我這一劍與秒殺紅雲的那一招竟是異曲同工,只須劍意驅動,而不必劍招催發?可是我剛剛一心求死,連任何制敵的念頭都沒有,劍意之中毫無殺心,怪蛇又怎麼會受到重創呢?」


  趙昀仍在苦苦思索,尋香蛇卻已不耐煩起來。它見趙昀遲遲不再行動,反是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動彈不得,膽兒又壯了起來:這小子只有三把斧的本領,全靠一時僥倖才能傷害了我。若不折磨他到欲仙欲死,難消我心頭之恨!先把他全身咬十個窟窿,讓瀑布不停沖刷傷口,讓他求死不能,再慢慢吸光他的陽氣,嘿嘿!


  「絲絲。」尋香蛇眼中紅光更盛,蜷曲的身軀猛的彈跳而去,如一枚黑色長箭,筆直而迅疾,粗暴的推開氣流的阻滯,直插趙昀胸口。


  「好快!這樣的速度……簡直違背了常識。那麼粗壯笨重的蛇軀竟能擁有此等飛雲掣電的爆發力量。」


  趙昀前不久剛與無塵生死相搏。無塵的「追風快劍」以快著稱,招招快愈雷電,如同緊鑼密鼓,讓趙昀差點喘不過氣來。可追風快劍的速度,若是與此刻怪蛇的奔襲相比,絕對是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一丈的距離,只夠趙昀吸了一口氣。死亡的陰影再籠罩住趙昀的可憐境遇,他已是逃無可逃。


  「只有一個念頭的時間了!」


  感受到胸口一涼,一個碗口大的窟窿突現在趙昀的左胸前端。鮮血,紅如櫻桃,稠如蜜漿,濺如飛瀑,從他的身體不停甩出,下了一地風狂雨驟的喪亂桃花。


  「既然我能重創怪蛇,那就說明我不是完全沒機會!我可是青蓮傳人!」


  失去知覺之際,趙昀深深的懺悔著自殺行為。一個劍客,對敵不如,就想著刎頸自殺,那是何等可笑。


  「就算是立刻死掉,我也要殺了這條怪蛇!堂堂青蓮傳人,就算沒有任何勝算,也必須讓敵人付出血的代價。」


  血光飛濺,心念電轉,趙昀眼睛瞧也不瞧怪蛇所在,一直緊握著的威斗隨手往身後一劃。


  然後,趙昀含笑倒地。


  他該做的全已經做了,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雖然有遺憾,但是他不悔。


  再來一次選擇,他依然會進入這生死未卜的大荒一夢中,努力找尋飄渺無跡的相思環,求得一劑救治師父的良藥。


  男兒在世,心安而已。


  尋香蛇發出的冷笑聲,又是得意,又是遺憾。


  「可憐,這小子如此不堪一擊,還以為能像幾百年前的那些傢伙一樣抗打呢,卻一下都承受不住。真是浪費感情,我還是抓緊吸取殘存陽氣,免得消散殆盡,白費功夫。」


  它正欲回過頭去,用舌頭黏住趙昀嘴唇,卻突覺身體一輕,竟爾轉動不靈。它大是驚愕,低頭看時,卻見一道淡淡紅痕在身體上逐漸顯明。


  「這不可能!那一劍根本就是軟弱無力,比兔子還要輕柔,比螞蟻還要微渺,怎麼可能切開我的鐵皮鱗甲!」


  突然間,身體上那道紅痕如搏兔的雄獅,二話不說,一躍而起,從蛇頭到蛇尾,從皮肉至臟腑,竟全被紅痕侵佔。


  撕拉一聲中,尋香蛇龐大肉身忽然裂為了兩段,腥血如傾盆大雨暴起。


  趙昀這隨手一揮,竟把這怪蛇砍為兩段。


  尋香蛇絡脈氣機全被斬絕,已死的不能再死。


  它若是能說話,一定要問一個問題:「我到底是怎麼死的?這麼莫名其妙,老子不服!就是那小子是主角,我只是配角都算不上的龍套,我也不服!」


  尋香蛇不知道,它所要吸取陽氣、肆意欺辱的獵物,乃是正宗青蓮傳人。


  凌夜來說過,青蓮劍法若是修到極致,即便不依靠心法真氣,也能摧剛折銳,莫誰能擋。從某種程度上說,青蓮傳人若是研習起修鍊內丹真氣的相關功法,便是對劍道的偏離。


  為此她還曾經讓趙昀鄭重抉擇:是選擇在劍道路上煢煢獨行、短時間默默無聞?還是選擇修鍊冰心訣,速成劍法威力?


  凌夜來對趙昀抱的希望很大,她收下這個徒弟絕非一時衝動。那麼不收徒弟,要麼收的徒弟一飛衝天,名動仙林,不辜負青蓮宗數代傳承。


  她雖然已與巔峰劍道無緣,也修鍊不成完整的青蓮劍法,可她希望自己的弟子能夠青出於藍,一心一意求索劍道,能夠有機會挑戰極限。


  可惜趙昀讓凌夜來失望了。他還是選擇了修鍊冰心訣來增強劍法威力的捷徑。


  「也許,急功近利本是人類天生的缺陷。連我自己,呵,不也是難以抗拒劍法速成的誘惑,好給師父長臉嗎?真要一心一意,不為外物所動,不令道心惶惑,談何容易。」


  只不過,凌夜來怎麼也沒想到,在大荒一夢中,在生死關頭,趙昀無意中的揮劍自戕,卻揭開了劍道的神秘面紗。


  她本以為斷絕了任何可能的希冀,竟在無心插柳的情況下枯木逢春,由星星點點演變為天火燎原。


  「公子,你醒了?」一聲關切的詢問讓剛睜開眼的趙昀一陣失神。


  迷迷糊糊間,他忽然有種啼笑皆非的錯覺。


  「怎麼,我又沒死?每一次我覺得自己必死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只是暫時昏迷,還能繼續活不少時間。可是老天啊,為何總讓我身邊的人離我而去,永不能回來?」


  「公子,你還好嗎?」清麗語音似是感應到趙昀的神思不屬,再度關切發問。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綠衣,一塊白紗。


  葉芷!居然是葉芷!


  趙昀一個激靈,頓時從雜亂思緒中回過神來。他怎麼會還活著呢,居然沒有淪為怪蛇果腹之物?


  他艱難的側過頭去,卻發現那被分為兩段的怪蛇的巨大屍體,在那之旁一大灘的鮮血提醒著他:一切絕非兒戲,他又在鬼門關上徘徊了一圈。


  艱難的蠕動著嘴唇,趙昀語聲中充滿了感激:「葉小姐,是你殺了這條怪蛇吧?謝謝你了。」


  葉芷搖了搖頭:「我看到公子的時候,這條大蛇早已經死了。」


  趙昀一愣,不是葉芷殺的,那又是誰殺的怪蛇呢?他記得自己明明被怪蛇一擊洞穿胸口,眼見是不能活了,怎麼怪蛇又死翹翹了呢?


  「對了,我怎麼會沒死呢。」趙昀急忙往胸口查看,卻見一片綠色絲帶精心包裹著自己的傷口,瞧這款式竟與葉芷身上衣物一般無二,登時醒悟過來,感激道:「趙昀多謝小姐救命之恩。」


  他這才注意到葉芷左肩之上一大截的衣服已全然消失,皓白肌膚全無遮擋,細如嫩藕的小臂表露無遺,心頭一跳,急忙避過目光。


  葉芷又是搖了搖頭,似乎完全不在意趙昀的灼熱目光:「趙公子客氣了。同處險境之中,自當相互扶持。我正好隨身帶著些藥丸,看到公子受傷,斷無不救護之理。」


  這葉芷雖是天之驕女,但言談之間落落大方,更無挾恩圖報之意,一點世俗兒女姿態都無,一下就讓趙昀心生好感。


  他對定林葉家本就心存感激,沒有劉媽那一次相救,他根本沒有機會活下去。現在葉家大小姐又救了他一命,一前一後,等於欠了葉家兩條命了。


  只是對方哥哥是渡劫期高手,要風要雨,自己雖然劍術有成,究竟離大道距離尚遠,卻不知何以回報了。


  趙昀本待詢問葉芷為何在此,又為何會與葉楓分離,話到了嘴邊又覺這些問題有些刻意,甚或有探人隱私之嫌,又生生忍住不問。


  葉芷道:「趙公子,你傷勢不輕,雖然服了『金露瓊漿』,總是失血過多,還需靜養為是。有什麼話,稍後再說吧。」


  趙昀身體本頗疲累,聽了葉芷的話也不再勉強開口,復又閉了眼睛修養。


  只是他心中煩悶,哪裡睡得著?不禁胡思亂想起來:「這幻境果真強煞,連我都受了重傷,差點一命嗚呼。只不知師兄,還有胡晴姐妹現在怎麼樣了?會不會也受到危險?我必須儘早與他們會合啊。」


  思緒萬千,時間便過的分外漫長。趙昀只覺難受之極,再也躺不下去,終於又睜開了眼睛。


  一雙幽幽發亮的眼睛正隔著面紗靜靜的看著自己。


  趙昀張口結舌:「你??????」想說些什麼,舌頭就像被堵住了一般,什麼也說不出來。


  葉芷面紗微動,似帶著責怪之意:「趙公子,所謂靜養,可不是心浮氣躁,東看西看。」


  葉芷語聲雖然輕柔,態度卻甚是堅決,大有必須如此之意。趙昀竟不敢多說,慌忙閉上了眼。


  他心頭忽然湧起一陣荒唐滑稽之感:「沒想到我趙昀自詡男兒,關鍵時刻竟要靠一個女孩子救助守候。呵,這般乖乖的聽女孩子的話,真是平生少有。哎,這葉芷說話之間,竟有讓我不能違逆的力量,非按她說的做不可。」


  似乎感應到葉芷目光又投來怪責目光,趙昀連忙定住心神,拋棄種種雜念,安心靜思。不一會,竟沉沉入睡。


  「蠢材,青蓮劍法以劍意為根本,你念念不忘劍招,為何如此泥古不化?行其所當行,止其所不得不止,若天機,若人會,隨心所欲,無有定見,方是青蓮真傳。你既無意中窺見大道之門,為何徘徊不入?」


  是誰在說話!

  趙昀激靈靈打個冷戰,忽然又發現自己置身於那篇灌木叢中,眼前一個青衫書生手持酒壺正大口大口的往嘴裡灌酒。


  「你是?」


  「看招!」青衫書生隨手丟出酒壺,只迎空一舞,竟化為一條三丈多長的花斑黑蛇!


  見鬼,居然是那條死透了的怪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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