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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回 不可理喻

  銀豹王難以置信的低頭,那柄不起眼的蒼黑寶劍卻分明插在胸口上,冰涼徹骨,刺心斷脈,那劍上好像有一張無聲的笑臉,冷冷的嘲弄著他。


  他蹬蹬磴的連退三步,凶戾豹眼再無一絲戾氣,只裹著一層灰敗和死氣:「怎麼會??????我怎麼會死在一個病怏怏的廢人手上?」


  趙昀艱難的從地上站起來,喘著粗氣,緩慢無比的向著銀豹王前進,輕笑道:「我的人頭價值連城,但你這個雜魚卻還沒資格領賞。」


  趙昀笑的很輕,因為此時此刻他連大笑的力氣都沒有。


  但他這輕輕一笑,卻比戰鼓還要敖亮,比天雷還要驚心,數百親衛全部都清清楚楚的聽到這笑聲。


  笑聲就像是一隻妖法通玄的怨魂,回蕩在他們的耳畔,響徹在他們的心間,讓他們不敢有一絲妄動。


  銀豹王眼睜睜的瞧著趙昀緩緩走過來,再不能狂妄與驕縱,唯一還存有的便是那深深的悔意。他瞳孔已開始渙散,身體亦已經冰涼,卻非要在臨死前悔恨的吐出那嵌入到骨子裡的恐懼:「你,你真是趙昀?」


  趙昀伸手握住威斗劍柄,慢慢抽出一道紅線,輕嘆道:「臨死才認識到自己的愚蠢,這世上的傻瓜實在多了點。」


  銀豹王雙目難瞑,仰頭便倒,八尺身軀重重的砸到眾親兵心上,那一縷怨魂只能在黃泉下翻雲撕月了。


  要知人在極痛之時往往催發體內無窮潛力,譬如本不擅長奔跑之人,若身後有洪水猛獸,突然便能撒腿如飛,快逾駿馬的狂奔。


  當趙昀被銀豹王切開肩頭,痛不欲生,卻也激發了那一縷不惜一死、同歸於盡的悍勇之氣。然後他趁著銀豹王得意忘形狂笑,捕捉到那苦苦等待的唯一破綻,長劍斜揮而上,結束了銀豹王罪惡一生。


  這過程看似容易,但趙昀的肩頭已被切開一大段,而揮劍用勁又必須藉助肩膀振動,這一下拉扯傷處,缺口更加深入,血肉更見淋漓,實在是痛徹心扉。


  換作他人,自然早已痛的暈了過去。但趙昀性格堅毅如金剛,天生一股不服輸的少年銳氣,更經過牽機奇毒噬心吮血的錘鍊和天香宮妖女的魅惑迷心的考驗,單就忍耐力而言,只怕天下已無人能及。


  所以他反而能借著巨痛,催化新生力道,顫顫巍巍的拿著威斗神劍,依舊沒有倒下。


  眾親兵被趙昀接二連三的妖法嚇住,無不瑟瑟發抖,哪有心管銀豹王死活,一個個丟刀拜伏在地,屁滾尿流,死命磕頭不已。


  卻聽那綠衣女子冷冷一笑道:「你也未必多高明。幾次強使勁力,讓脆弱不堪的身體更加支離破碎。以你現在的狀態,就算是三歲孩童輕輕一推,也能將你推倒。」


  趙昀傲然笑道:「是嗎?你不妨試試看。」說話時肩頭上的巨痛更見肆虐,撕心裂肺,翻江倒海,直欲將趙昀撕成碎片。


  趙昀死死咬牙挺住,告訴自己道:「我不能倒下!一群嘍啰虎視眈眈,我如果堅持不住,那可真要憋屈而死了。趙昀,你此刻還有氣力握劍,你可以的!」


  那綠衣女子又是一笑:「我和你無冤無仇,我推你幹嘛?倒是翻雲寨的諸位弟兄,你們不想為你們大王報仇嗎?就算不想報仇,你們又不是聾子,難道沒聽到他自稱是趙昀?金龍令不需我多說了,現在這小子奄奄一息,山一般的財富放在眼前,你們居然能無動於衷嗎?」


  果然是財帛動人心,數百親衛聽到金龍令三字,雖是內心恐懼,但仍是戰戰兢兢的抬起了頭。他們生怕重蹈覆轍,不敢貿然進攻,小心翼翼的盯著趙昀,先看他是否真的無力反抗了。


  趙昀不由眉頭大皺,不知這女子是什麼來頭,但覺這女子當真不可理喻,暗想:「說我和你無冤無仇,那銀豹王和你總有冤讎吧。剛剛銀豹王明明要佔你便宜,若非我出手,只怕你已是他身下殘花。莫非你竟是喜歡被他捎擾,才這般顛倒黑白,要鼓動眾嘍啰殺我?」


  但眼下當務之急,倒不是與那女子理論,而是要對付這跪地的數百親兵。只要他稍露怯意,這數百人必然一哄而上,亂刀砍死老師傅,他劍術再強,當下可真無力同時應付這麼多人。


  見趙昀毫無動作,不少人眼睛一亮,悄悄的拾起長刀,慢慢的站直身體。


  「哈哈哈!」趙昀非但沒有顯示絲毫懼意,反而仰天大笑三聲,笑聲中輕蔑之意展露無遺。


  他看也不看眾嘍啰,只是傲然說道:「我本不欲大開殺戒,但若有人自尋死路,我不介意幫他如願以償。」


  趙昀自信的話語,霸道的語氣,傲立的身體,就像是一面永不倒下的旗幟,將眾親兵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再度按壓下去。


  連老大都被這疤痕少年一劍殺了,他們又有什麼道行,敢出這個風頭?

  他們猶豫著,持著長刀想要上前,畏畏縮縮,卻又不敢。


  數百人滑稽可笑的死死盯著趙昀,場面頓時陷入了僵局。


  重傷在身,久拖下去對趙昀不利,但他若不暫時拖延,更將立遭殺身之禍。他竭力讓自己保持平靜,思索破解僵局之策。


  孰料那綠衣少女猶不甘休,似乎不殺死趙昀就得不到開心,冷冷罵道:「你們幾百個人都是傻子嗎?一點腦子都不想的?他要是真有力氣動彈,為什麼不殺你們,反而任由你們在一邊傻乎乎的看著?」


  眾人一拍腦袋,茅塞頓開,紛紛想到:「對啊,他不殺我們,不就是說明他沒有能力殺我們嗎?」改弦更張,再起殺心,逐漸將包圍圈層層縮小。


  終於有一人按捺不住,大喊道:「兄弟們上啊,殺了趙昀,平分財寶神功,大傢伙一塊出人頭地!」當先一躍,長刀猛劈趙昀頭顱。


  趙昀眼睛仍瞧天,似乎看不見那人攻擊,動也不動,竟任憑那雪亮長刀砍將過來。


  那人大喜道:「趙昀果然是在裝樣子,瑪德,差點被他騙了!」喜出望外,心裡懸著的石頭終於安然放下,連那一刀也變得更加勁急。


  趙昀深陷險境之中,早已全神貫注,不敢有一絲疏忽。他雖然眼睛不看,但其實周身氣機早在他掌握之中。


  但見那人刀尖斬將過來之時,趙昀手上威斗神劍動如脫兔,閃電般刺出。就在刀鋒即將挨到趙昀頭顱的驚險剎那,威斗神劍已順著那人手臂滑入那人右胸之上。


  那人招式未曾使完,身體已是一寒,手上長刀瞬間失去支撐,「咣噹噹」掉在地上。


  趙昀身形不動,劍式轉換,「玲瓏望秋月」奇招再現,「嗖嗖嗖」連出五劍,詭異角度,莫測殺機,卻是先後有序,招招精準,將五名緊隨那人而來的親兵一一挑破喉嚨。


  「啊!」慘叫聲中,其餘眾人慌忙又後退開去,包圍圈竟又奇迹般擴大。


  趙昀冷然的吹了一口劍鋒上的鮮血,冷峻目光只盯著威斗神劍,冷酷說道:「早死早超生,都不必推讓了,一齊上吧。」


  他這一個動作倒不是自創,而是福至心靈,突然想起北門吹血每次殺人後都要吹一吹手上的鮮血。


  這一個動作是北門吹血的招牌,不但把他的驕傲自負襯托出來,更給敵人強烈的心理震撼和無形的恐怖壓力,以致一聽到北門吹血的名字就已膽破心寒。


  趙昀現在無法用實力說話,靈機一動,把北門吹血的派頭學個十足,這一下吹血的動作,倒也像模像樣。


  黑與紅的對比,本就分外顯眼。那蒼黑劍刃上一粒殷紅血珠泫然欲滴,被趙昀輕輕一吹,高手寂寞般迎風飛舞,化作點點紅雨,冷透蠢蠢欲動之心。


  血珠本是極小,到眾人眼中卻是比頭顱還大。血珠本來不冷,到眾人心上卻是比冰雪還要酷寒。


  一股令人窒息的殺氣突然瀰漫在空氣中,片刻的寂靜卻已讓他們深深體會到死亡的恐怖。


  「快跑啊!」


  不知誰叫了一聲,也不知誰先瘋一般的跑出院落,數百人立刻像潮水一般湧出。


  翻雲寨戰無不勝的銀豹王身邊親兵,竟被一個人嚇的落荒而逃,這場面若是被那些先一步落荒而逃的村民瞧見,一定是理解不能。


  他們畏之如虎的悍匪山賊,在那堅毅一劍面前,竟是如此脆弱膽怯。


  這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便是勇氣。若是村民都懂得反抗,懂得堅持,懂得勇敢付出,翻雲寨也不會一步步做大,成為人見人怕的霸王煞星。


  只可惜,仙林雖大,可趙昀這樣的人,還是太少了點。


  「你的空城計唱得不錯,但可惜你太丑了。」那綠衣女子緩緩走到趙昀面前,一臉嫌棄的盯著趙昀臉上疤痕。


  趙昀冷冷道:「現在輪到你了。三番四次要置我於死地,我連手下留情的理由都沒有。」威斗神劍倏的伸出,以最不可能的角度擊出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劍。


  趙昀不喜歡亂殺人,但也不會對敵人客氣。


  堅持到現在的毅力,就是為了一劍將這個用心叵測的女人殺死。


  「你這麼丑,怎麼會是傳說中的趙昀呢?」綠衣女子瓊鼻一皺,長袖輕輕一甩,頓時有一陣濃郁奇香漫人空氣之中。


  趙昀只覺頭上一重,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已是翻身而倒,人事不知。


  綠衣女子輕嘆道:「你怎麼亂殺人,那些翻雲寨的嘍啰不殺,反而想殺我?你這個丑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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