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穀底小村(1)
村子很小,大概隻有二十來戶人家,房子是最粗糙的草房,每一所房子都由堆垛整齊的柴草包圍起來,沒有院子,出了門就是小路了。
肖則盼沒有見過這麽小的房子,這樣看來頗有一番新奇的樂趣。拍拍秦玦的肩輕聲道:“放我下來吧。”這一路都是秦玦背著她過來的,本來重傷未愈,這一路走來也確實勉強了些。
秦玦唇色發白,身子往下矮了幾分,小心把她放在地上,重新站起的時候有些不穩,從胸腹處傳來的惡心感湧了上來。
“哈哈”的大笑聲從一側傳來,一個身材矮小但粗壯的漢子放下手裏的獵物,調侃道:“秦兄弟,當時讓兄弟幾個幫你背著不就好了,平白惹這一身不爽利。”
說完之後朝閉著的布簾大喊一聲:“孩子他娘,快點出來,我們帶了兩個人回來。”
那簾子很厚,從裏邊掀開之後竟然還有一扇柴門。一個頭上包著布巾的女子走了出來,長的並不好看,鄒著眉有一股粗野的味道。她一開口就是極大的嗓門:“嚷嚷什麽!”當看見站在秦玦身邊的肖則盼時,剛放鬆的眉眼又凝重起來。
肖則盼身上裹著秦玦的外衫,頭發也是髒兮兮亂糟糟的樣子,脖子上有劃痕不說,這腿上綁著的青黑布條更是將她的狼狽凸顯出來。臉上笑意溫和,並不表現出痛苦來。
李大嫂當下就心疼起了,在這山裏哪裏見過這般纖細的女娃娃,又滿身是傷的。“來來姑娘,讓我好好瞧瞧。”她伸手碰了一下肖則盼的傷,又蹲下身去捏了捏她的膝蓋。“怎麽傷成這樣?”
肖則盼開口欲答,被一邊的漢子搶先一步:“遇上歹人啦,小倆口頭一次出門遊玩,長的又俊俏惹眼,錢財被搶去了還不算數,最後被那惡人從山崖上推了下來。”
“真是福大命大,福大命大。”李大嫂拍拍心口,這山崖有多高他們這些村民不會不清楚。這麽高摔下來居然還能走能說,也真是上天庇佑了。她伸手去拉肖則盼,“跟我進屋,給你看看傷勢。”
秦玦下意識看向漢子,那漢子見狀自豪地一拍胸脯:“我婆娘是這兒的大夫,生什麽病都能治。”
肖則盼反手握住她,頓了一步:“大嫂,能不能先幫我夫君看看傷?我隻傷在皮肉,他還受了很重的內傷。”秦玦的傷勢已經拖了太久了,他又善於隱忍,根本不知道他是在恢複還是在惡化。
李大嫂打量了一下秦玦,笑道:“大老爺們能有什麽大事兒,倒是你這手腳要是再不治可要廢嘍。別擔心,我向你保證,耽誤不了。”說完就拉她進去,看也不看秦玦的反應。
倒是漢子訕訕笑了幾聲:“秦兄弟別放在心上,她就是這性子。不過她的醫術是一等一的好,說耽誤不了就耽誤不了。”自家婆娘這張嘴太利了,就是和她相處久了有時候也受不了。
秦玦搖搖頭,並不放在心上。李大嫂先顧著肖則盼更合他的心意,他拱手道:“這些天要麻煩李大哥了。”
李大牛嗬嗬笑著,“秦兄弟別客氣,我既然把你們帶來了,自然會照顧好你們的。等會安置下了之後,還得去二牛和平子家走一回。”
秦玦與肖則盼是被進山打獵的李家兄弟和周平發現的,那山洞原也是他們村裏的人整理過的,作為中途休息的地方。山裏人樸實心善,看他們狼狽的樣子二話不說就把他們帶到了自己的村子,還在決定住在誰家的時候吵了一架。最後家有大夫的李大牛勝出,另外兩人雖有遺憾但也不得不承認李大牛家最適合這兩個傷員。
推開的門裏窄小的很,木板簡單拚湊的床,兩把凳子就再無其他了。那李大牛臉上也無尷尬的神色,熱情地招呼他先坐下歇歇,隨後出門提了一壺水拿了一隻大碗放在凳子上,“要是渴了自己倒點水喝,我先去把那些獵物處理一下。”
秦玦點點頭,道了句謝,目送他離開,就坐到剩下的那個凳子上,手捂上心口,臉上露出一絲痛楚來。胸腔裏火燒火燎的痛,頭也跟著暈起來。
另一件屋子裏的肖則盼也不好受,當布條揭下刮去滲到傷口裏的藥泥時,她咬著牙大顆的汗珠順著髒汙的發絲滾了下來。好不容易忍著等著難熬的過程過去了,李大嫂一口酒噴在她傷口上,這一激痛差點讓她尖叫出聲來。
李大嫂給她清洗了傷口,抬頭看紅了眼眶的肖則盼,讚賞地笑了:“姑娘有一把好骨頭。”像她受的這種程度的傷,又被自己這麽處理了,就是成年的男子都難以忍下,這姑娘倒是厲害,一聲不吭的。
肖則盼勉強一笑,唇瓣發抖,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也是亂來,這些亂七八糟的藥草能放一塊兒嗎?”傷口倒是愈合了一些,不過剩下的卻已經開始腐爛了。“不過也幸好你識得這些藥草,不然你這腿早就不行了。”
在進行下一步驟的時候,李大嫂也有些猶豫,“接下來要給你把腐肉給剪了,要不叫你男人過來……”
肖則盼搖搖頭,“不用,勞煩大嫂給我拿一塊幹淨的布巾過來。”她能夠預料到接下來的過程會有多煎熬,雖然是腐肉,但到底還是長在身上的。
歎口氣,李大嫂轉身去給她拿了布巾,待肖則盼咬上,做足心裏準備之後,她也不含糊,把剪子往火上烤了烤,動作迅速下手精準,一塊一塊去除。
像是活剮一般,她原本都握不緊的手緊緊捏成拳,手背青筋暴起,手臂撕裂一般的疼痛也衝淡不了腿上傳來的劇痛。等著一場酷刑結束之後,她連拿下布巾的力氣也沒有了,臉上一絲血色也無。
李大嫂心中歎服,不過該繼續的還是要繼續,給她重新敷了藥包紮好之後,趁著這會兒一鼓作氣將她手上的傷也處理了。又是一個煎熬的過程,等李大娘給她把手臂固定好,肖則盼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了。
取下布巾時她猛然咳嗽起來,不是很重的聲音,卻直響到人心裏。
“你現在這兒休息一下,我去給你家夫君看看。”李大嫂重新拿了幹淨布巾給她擦了擦汗,端著一盤子的工具往秦玦那兒去了。
秦玦那兒倒是比肖則盼好處理的多,隻是內傷需要好好調理,外傷卻不及肖則盼嚴重。起先還以為他是個沒種的,是姑娘家給他擋著,不過看到背上那一片淤黑,她對秦玦也有些改觀了。
不過這兩人的身份和遭遇,一定不是他們說的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