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穀底小村（2）
肖則盼雖瘦，身高卻不比李大嫂矮，在李大嫂的幫助下梳洗過後，穿著她的衣服也不顯得太大。
打理幹淨自己之後，肖則盼明顯鬆了一口氣，說話動作也自然起來。摸了摸鬢角，她對李大娘道謝：“多謝大嫂救命之恩。”
李大嫂對她也喜歡的緊，看著她那一頭剛剛用一根木簪簡單綰起的如緞長發，笑道：“救命之恩可稱不上，況且醫治傷患是大夫的本職所在。”卻見她搖頭，心思一轉，估計著她是要說出實情了。
肖則盼無意識地想要攏袖，手指相碰才有所覺，垂下手道：“實不相瞞，我與夫君二人並不是遭了普通歹人的謀害，而是有仇家追殺。”她上前一步握住李大嫂的手，眼中滿懷愧疚：“大嫂，之前對李大哥的那番說辭實在出於無奈，還請大嫂不較。”
肖則盼之前的小動作讓李大娘判斷出此人必然出於大家，小門小戶穿的都是窄袖便於做活計，是決計不會有這樣的動作的。她能對自己坦白，這也讓李大嫂心中的芥蒂去了大半。
“我夫君手上有些權力，可為人處事過於冷淡剛硬，前些日子得罪了小人，趁我夫婦遊山，便遣了殺手追殺。一時不備，這才落下山崖。”肖則盼低頭，用手指擦擦眼角，“不知仇家是否會下山尋查，未免拖累大家，我與夫君這便走了。”
李大嫂連忙扶住欲下拜的肖則盼，輕聲斥責她：“你與你男人都受了這麽重的傷，要到哪裏去！”拍拍她的手背，“放心，我們這兒藏兩個人還是可以的。你們就安心在這裏養傷，若是那仇家尋來，我們自有辦法應付。”
領著她往秦玦所在的屋裏走，“你可別再推辭了，再推辭我可真要生氣了！”
肖則盼聲音低了下去，眼眶紅紅：“謝謝大嫂。”
推開門，李大嫂將她髻後留的一束發給她撥到胸前，笑道：“好孩子，你放寬心，別想太多。”瞅了坐在床沿朝她點頭的秦玦一眼，“餓了吧，我去給你們做點吃的，你與他說說話，讓他放心。”
說完便往房外走去，這村子大家是沒有自己的廚房的，村裏專門築了一片大灶台，村民都是統一做飯一起用餐的。
肖則盼帶上門，小步走到秦玦身旁，看他明顯好轉的臉色心中也一輕，小指被秦玦勾住拉了拉。她反過來也拉了一下，才道：“我與大嫂說了實話，大嫂是個好人，讓我們在這住下養傷。”
這話卻是說給牆外的人聽的，秦玦閉目養神時便發現這方寸大的地方，竟有兩人盯守著。
“胡鬧。要是那些人尋上來我們會牽連這些無辜村民的！”秦玦語氣略重，眉目確實淡淡的，做戲而已，反正牆外之人也看不見屋裏的狀況。隻是肖則盼反應之快也確實出乎他的意料。
“你就聽我一回好不好，大嫂說有辦法應對，你……你就別再固執了！”
“無知婦人，她那是挽留之詞，並不見得有真的辦法。不行，我們還是得快些離開。”
“你這是要逼我去死嗎？”聲音痛苦壓抑，帶著氣急。
一室沉默之後，男子緩慢的歎息傳來：“罷了，若他們尋來我們自己出去就好了。”
聽到兩次風聲竄起遠去，秦玦才往後靠了靠，即使有棉枕墊著背上也有些吃不消。這個村子不簡單……初見李大牛一行人時，他們個個精神奕奕，步子看著不快卻是一步抵了一般人的三步，若說是普通獵戶也太誇張了些。
腦海中思索著這一片區域的新官舊吏，是真正的隱居人士還是暗部的棋子……抓住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片段，他挑眉，若正如他猜測的這樣，那他們這次不但不虧，而且還賺了。
肖則盼見他這般模樣想他心中大概是有了主意，不過礙於現在不明的環境，不好直接開口問，扮可憐好不容易才讓眼裏都是防備的李大娘放下心來，不能在這當口出岔子。雖然剛才所言不全是欺騙，不過又一次被糊弄任誰心頭都不好受。
要是被掃地出門那就真的糟糕了。
“什麽都等回去再說。”秦玦神色疲憊，“先躺下歇一會兒。”他往裏挪了挪，順勢側著身躺下，給肖則盼留了一片地兒。
肖則盼雖然累了，可是沒有什麽睡意，隻讓他睡著，自己在一邊守著。再過不久，李大娘應該要回來叫他們了。受人恩惠，真的無法像這人一般坦然啊……她不知秦玦想通了其中關節，心中有些歉疚為此糾結不已。
秦玦憩了小半個時辰左右，李大娘已經與村民說好並提前做好了午飯找人來叫他們了。
來人是李大娘的小閨女，約摸七八歲大的年紀，皮膚曬得黑黝黝的，手裏還捏著一團土，一腳踹開了房門，大聲喊著：“秦兄弟開飯啦——”
聲調拖得又長又高，肖則盼忍住捂耳朵的衝動，朝這跟男孩子沒什麽區別的丫頭招招手：“過來。”
她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不同於這山村的氣質將其顯得更加細膩柔婉。小丫頭在這裏土生土長的，沒離開過村子，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心裏生出幾分好奇，將人湊近去。
肖則盼摸摸她紮的高高的小辮子，問道：“叫什麽名兒？”
這人真好看……比翠兒姐姐還好看，白白的，笑起來跟糖一樣甜。小丫頭這樣想著，嘴上也說了出來：“姐姐真好看。”
啞然失笑，想到什麽說什麽，這樣的直率性子在平都的孩子們身上都少見了，她因為受傷隻是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子：“不是姐姐，你可叫我肖姨。”
小丫頭有點兒不好意思，將手裏的泥團兒背到身後：“肖姨，我叫李茴香，他們都叫我小牛蹄。”說著她縮了縮脖子，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外號好像有點不好聽。
肖則盼點點頭，詢問道：“那肖姨叫你小茴可好？”看那孩子點點頭又笑的一臉羞澀，突然覺得這孩子雖然沒有自家弟弟小時候可愛，但也比一般孩子討人喜歡。“小茴是來帶我們去吃飯的？”
小茴終於想起來了，一激動就忘記了自己剛剛改變的形象，十分豪邁地一揮胳膊：“差點忘了，我奉老娘大元帥之命來請秦兄弟夫婦用飯！咦，秦兄弟呢？”
秦玦第一次見這種奇葩小孩兒，從床上坐起，看她連退三步，大吼一聲：“呔！床上何人，報上名來！”
肖則盼左手扶著自己右手，笑意難忍。
“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秦兄弟是也。”秦玦懶散回道，套上靴子站起身，絕對的身高優勢徹底嚇退某小孩。
小茴香連連抱拳：“失敬失敬，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前輩還望海涵。”一雙靈動的眼在肖則盼身上來回掃著，口中吐出一句：“自古美人配英雄，兩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搖頭晃腦，裝的頗為老成。
肖則盼也站起，垂手摸摸這逗孩子的耳朵，攬著她的脖子帶她往外走：“好啦，再不回去複命，大元帥再頒一道金令就該軍法處置了。”
一被肖則盼碰到小茴立即變回乖乖靦腆的小孩，老老實實出了門，末了還說一句：“肖姨，我娘做飯可好吃了，等會兒你多吃一點。一碗不夠可以添飯的，我娘在這方麵特好。”
“嗯，謝謝小茴。”她回頭看慢悠悠跟在她們身後的秦玦，見他臉上也有笑意便知這小開心果功力之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