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一出大戲
昏黃的燈火熏得人昏昏欲睡，佩兒手裏捏著繡花針，眼皮沉重垂下，針尖刺入指腹帶來的疼痛讓她有了一瞬清醒。迷迷糊糊抬起眼睛，看到一個黑影竄入房內。
她打了個激靈，不好……下一刻就被劈暈，軟倒在一邊不省人事。
來人黑紗罩麵，緊身的夜行衣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線。露在外麵的一雙美目閃過一絲譏諷，合上門後毫不遲疑的進入內室，直往床上躺著的人奔去。
陸以如夢中似乎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悠悠醒來發現此人自己並不熟悉，看著一身打扮更像是刺客。她心中一驚，揚聲便要叫人，卻被女子一把捂住口鼻，壓低的聲音急切又熟悉：“公主別叫，我是環兒！”
她瞪大眼睛，先是不可置信，環兒不是早就死在……可這聲音分明就是環兒！
點點頭示意自己不會再喊人，環兒才鬆開手，拉下自己的麵罩。
陸以如看到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麵龐，顫抖的手指輕輕撫著她的麵頰：“你真的是環兒？”
環兒大力點頭，道：“公主，奴婢沒有死。那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日後奴婢再與您詳細說明。現在奴婢先帶您出去，高將軍也來了，在宮外接應。”
這是什麽情況？陸以如懵了，什麽叫安排好的，那麽凶險的一切怎麽就是安排好了的呢？而且為什麽要帶她走，父皇送她來，到底是什麽目的！
“環兒，你不把話說清楚，我是不會跟你走的。”她握住環兒的手，牢牢的抓緊。
環兒深知自己公主的個性，要是不找理由搪塞過去還真的帶不走她，可是她又要用什麽理由來對付呢？她心及如焚，最後隻能含糊道：“奴婢知道的也不多，總之溱國與我國即將開戰，公主在這裏十分危險，必須現在跟奴婢離開。”
陸以如愕然：“我國與元國之戰，勝了？”
“還沒有，但是元國也不過垂死掙紮罷了。皇上收到消息說是元國已與溱國締結盟約，兩麵夾擊置我國於死地。擔憂公主安全，才匆忙派人來此接回公主。”環兒是下了迷香，可是丘懷宮中人不醒不代表沒有其他宮人進入丘懷宮，風險依然存在。
“怎能會……”她有些無力地垂下雙手，碰到微微隆起的腹部，不由摸了摸。皇上居然如此不顧及她的身份，若是兩國開站，她又豈能好過。她如此依賴信任他，還懷了他的孩子！
環兒拿起放在衣架上的衣物，打算給她披上，立即便走。
陸以如推開她的手，苦笑道：“環兒，不是我不想走。我……我懷了皇上的孩子。”說完便垂下頭，眼淚打濕了錦被。她現在既害怕又仇恨，同時還有一股不舍。
“您有了溱國皇帝的孩子？！”環兒大驚失色，那可怎麽辦！若是執意帶走公主，一眾皇親國戚的閑言碎語怕是會逼死公主，要是不帶走，即使皇上容得下公主，那皇後呢，還能容得下嗎？
陸以如含著淚勉強一笑，心慢慢沉下來，堅定道：“我不走，就留在這裏，既然皇上對我無意，那也休怪我無情！”她借著外室的一點燭光看向環兒的眼睛，“環兒，你走吧。我身處溱國皇宮能打探到一些你們打探不到的消息，對於戰事定有助益。”
環兒哽咽：“那麽公主呢，您要將自己的安危棄之不顧嗎？”
陸以如難得清醒一次，她安慰環兒道：“我有孩子，最多在開戰之時被打入冷宮，性命會得以保存。我會好好保護我自己的，你不要擔心。而且既然皇上沒有提起戰事，那就證明他也想從我這兒得到關於我國的消息，我留在宮裏從中斡旋，也好混淆視聽。”
她越說越是對秦玦恨得牙癢癢，如此無情無義，真是有愧為人夫！
“你快走吧，別拖累了大家。讓高將軍轉告父皇我的決心，若是我在宮中得了消息，我想辦法傳到外頭，且讓他留幾個聰慧的在宮外接應。”
環兒抹掉眼淚，道：“公主，環兒會留在平都的，要是皇上對您起了疑心，您就想辦法讓人透出消息來，奴婢拚死也會趕來救您的。”她將衣裳原樣掛好，走到床邊一跪，“奴婢暫時住在徐源客棧，若有變動會及時通知公主的。”
“唉。”陸以如點頭，依依不舍地看著她的臉。
無聲磕了一個頭：“公主保重。”站起身來時想起外麵看見她進來的侍女，又道：“公主，外間的侍女看到奴婢進來，是否……”
陸以如一驚連忙搖頭，佩兒跟她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這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那可如草芥一般隨意斬殺：“你快走吧，我自然有辦法遮掩。”
既然公主這麽說，那環兒也不再猶豫，小心而快速地趕去與高將軍一行人會合。
宮門城牆外。
高埗問握緊手裏的長劍，仰頭望月。
今晚的月色並不分明，天氣陰沉幾片薄雲遮住了大半個月亮，隻露出了小小一個角兒俯瞰大地。
一陣風聲掠過，他看到環兒一人回來，影在暗處的半邊嘴角翹起，果然上鉤了，當初留著這丫頭真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了。現在的北越已經將元國的邊角啃下一些，再過大半年左右元國必然納入懷中。又有了公主這個內應，到時候就是這溱國為他北越鐵騎所踏了！
公主在此為質既可打消溱國皇帝的顧慮，又可探聽毫無防備的溱國的各方消息，真是一舉兩得。
至於這盤算暴露陸以如的下場，既然孤身一人被送來了溱國，就注定是棄子。
高埗問臉上自然不能這麽表現，他故作緊張，低聲喝問道：“怎麽隻有你一人，公主呢？！”
環兒一臉歉疚傷感：“說來話長，還請將軍先行離開，到了客棧奴婢再將事情慢慢說明。”
“走。”高埗問一揮手，暗處的數十條人影分散離去，後又化零為整重新聚於客棧。
徐源客棧。
聽完環兒含淚的敘述，高埗問心內大喜，真是天助他也。這位公主心思單純又執拗自我，這心中驟升的怨恨會讓她聰明下手也會狠上不少。他隱去眼中的暗光，道：“既然如此，我在去與皇上商議一番，將攻打溱國的時間往後推上一推，一來將士可以緩一口氣，二來也可讓公主生下孩子，處境也會稍微安全一些。”
環兒喜不自勝，她是真心為自己公主著想的，當下叩謝這大恩。
高埗問轉身，冷眼看向跳動的燭火。真是愚蠢透頂，這一出戲到這裏算是演完大半了，接下來公主的表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