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事不過三
夜風吹在身上,涼爽又帶著微醺的香氣。
秦玦的鑾駕在鳳來宮前停下,小樂子跟在他身邊一言不發,也沒有差人去通報的打算。時候已經不早了,鳳來宮的大門已經在半個時辰之前合上。
門內的侍從聽見動靜,微微打開一道縫隙往外張望,金漆紅頂的步攆停在正前方,往下瞥到玄色的衣角。
小樂子匆忙阻止了想要打開大門相迎的小太監,讓他安靜下來。
小太監不明白,還是聽從命令,張了張嘴,低下了頭。
“皇後睡下了嗎?”
寂靜的夜裏不重的說話聲都格外分明,那小太監恍神又突然驚覺,皇上這是在問自己?皇後到底睡了沒有?他不知道啊,他隻是守門的而已……
他磕磕巴巴道:“奴才這……這就去看看。”
他身後一個麵目同樣稚嫩的小太監不想一個人麵對這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的皇帝,他一把拽住那個想要趁機離開一會兒的小太監,扔下一句“奴才去罷”,便自己搶先一步跑走了。
小樂子沉默,鳳來宮裏的奴才,都是像這樣膽大包天的嗎?視皇上於無物……莫非是皇後教的?
秦玦沒有心情去為難麵前冷汗涔涔的小太監,今晚無月,天上繁星點綴,下過雨的天空被衝洗的很幹淨,深邃的藍直印到人心裏。
“啟稟皇上,皇後還未歇下,可要奴才通傳一聲?”出來的是帶頭的太監定一,他老成不少,即使年紀一樣不大。
這麽晚了居然還沒就寢,肖則盼到底在幹些什麽?秦玦皺眉,先放開這個,現在自己根本沒有餘地去指責她的不顧惜自己的身體。最後也隻是道:“你去跟皇後說四個字,就說事不過三。”
定一沒有表現出好奇來,他隻是恭恭敬敬應了,然後原地靜待了一會兒,見皇上沒有任何補充,才默默去了。
不多一會兒,定一又出來了:“皇上,皇後娘娘這便出來了。”
秦玦一愣,沒有猜到肖則盼居然還迎出來,想到自己那狠狠的一巴掌,他正想說不用,就看到被憑香虛扶著快步走來的肖則盼。
鳳冠明眸,雲鬢朱顏,唯獨臉頰上的脂粉掩蓋不住的腫起,煞了人眼。
肖則盼施禮,站起時道:“皇上來了怎麽也不命人通報一聲,臣妾也好早早準備著。夜深了,若是不去別處,就在鳳來宮裏歇了吧。”
秦玦點頭,肖則盼這是有話要說了,不然以她的性子,說不出來這樣的話。
兩人對坐,桌上沏著綠茶,茶香嫋嫋沁人心脾。
冰敷過也擦了脂膏的臉頰現在並沒有什麽痛楚,隻是說話稍微吃力些,聽起來也還算清楚。
“皇上,臣妾不知道你在謀劃些什麽,隻是有一件事必須告訴皇上,皇太後那兒已經坐不住了,凡事也別太固執,隻守著自己分寸不放,皇太後隻會變本加厲。臣妾能幫你兜著的事,並不多。”
秦玦看著她透徹的眼,那根繃緊的神經懈怠下來,挺得筆直的肩塌下來,他揉揉眉心。“朕有一事,還是得你幫忙。”
“隻要臣妾力所能及。”肖則盼也是直言,若是有什麽太為難的,她是顧不上了。
屋內隻有他們兩人,燭影晃動,有些空蕩蕩的。
“朕要封淑妃為皇貴妃。”
“皇太後不會同意的。”肖則盼毫不猶豫,然後再指出,“無論你有什麽樣的原因。”
秦玦頓了頓,桌下的手指動了一下:“那麽你呢,你同意嗎?”
肖則盼淡淡點頭:“臣妾自然無礙,更何況皇上另有原因。隻是皇太後那兒,臣妾真的幫不上忙。”
“為何無礙,你有怎麽知道朕有其他原因?”秦玦不去管肖則盼說幫不上忙的事情,他現在更想知道肖則盼的理由。
隻見她微微笑了,“臣妾是皇後,統率的是六宮,皇上並不包括在內。無論皇上出於什麽原因,臣妾隻能勸說,但不能阻止。至於這其他原因,若皇上對淑妃有意,臣妾現在,恐怕是不能好端端站在這裏了。”
這人霸道的很,哪裏容得下別人欺壓自己的寶貝。
這是肖則盼的理由,雖然聽著心裏不好受,但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
秦玦執起她的手,鄭重允諾:“朕向你保證,絕不會再有第三次。若是朕真的又犯了混,你大可狠狠給朕一巴掌,不必顧忌。”
“皇上這話矛盾了,既說絕不再犯,又哪裏需要這後邊的話。”肖則盼低頭輕笑,摻一點諷刺,不知在笑誰。
秦玦見肖則盼反駁,大喜過望,手下一時失了力道:“朕錯了,一定不再犯。你……原諒我了?”
最後一句話問的小心,堂堂一個帝王又何須這樣低聲下氣。
肖則盼發現,自己有些灰心,又很想相信。最後她也隻是道:“皇上,這後宮裏的彎彎繞繞,比不上朝堂的複雜深沉,要說心機,沒有比朝堂上的差半分。下次處理這些事,三思後行。”
“女人心思百轉,可比男子費解多了。自然,臣妾也是一樣的。”
最後一句,算是提醒秦玦,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真有下次,諒解不得了。
秦玦的心慢慢落回去,才發現掌中的手被捏的青白,連忙鬆手,輕輕給她揉著。他將自己的猜測以及陸以如的異常都給肖則盼說了一遍,聽得肖則盼連連點頭。
她那日從陸以如話裏問出了些東西,也一一細數了講給秦玦聽,總之兩者相補充,北越的目的初露水麵。(不記得的可回看七十六章)
“淑妃表麵風光,北越帝掩藏甚好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京中埋有北越暗哨,隻等淑妃將人喚出,再做打算。皇上,臣妾與淑妃交惡,也探不出什麽來。可多去去重九宮林常在那兒,她雖粗枝大葉些,許是能幫上忙的。”
林芙聲想法簡單,與陸以如打起交道來應該更加容易。
“朕知道了。”他喝了一口茶,站起,“夜深了。”
輕鬆拉起肖則盼進入內殿,吹了燈火。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過後殿內重歸平靜,秦玦環著肖則盼的腰,在她耳邊說出點著燈說不出來的話:“肖則盼,皇上不能順著你,秦玦可以……你別和我生分。”
肖則盼輕拍他的手,沒有應聲。
在其他人麵前,帝王威儀不可失,私下裏,是可以使性子的。
肖則盼不知道,秦玦多希望她能衝自己發一次脾氣,一直這樣,不冷不淡,總少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