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貴妃之名
兩天後淑妃的冊封儀式大張旗鼓辦了起來,皇太後一病不起,沒有出麵,一切事物都交給皇後全權代理。
豔麗繁複的紅色宮裝,描金的寬廣大袖包裹住纖細的手臂,陸以如妝容精致,頭頂金冠閃閃發光,她抿抿紅唇。高台之下情願不情願的臣子都拜倒在地,朝著她和與她比肩的皇帝山呼。
腹部微微隆起,她無意識地摸著,沒想過自己可以站在這個位置上。陸以如看到不遠處同處高台之上的皇後,鳳冠正紅華服,微微笑著看著自己這個方向,端莊華貴是有,姿容卻不足。
她不如自己!
陸以如驚訝自己居然生出了取而代之的念頭,垂下眼睫,然後唇角勾起。又有何不可,無論身份地位,模樣身段,自己又有哪樣輸她,母儀天下並非不可能。
肖則盼,你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現在還不是隻能站在我身後,看我接受百官俯首,萬民朝拜!
天氣太熱,肖則盼呼吸越來越急促,身上的禮服華麗但是悶悶的不透氣。熱氣憋著身體裏散不出來,她頰上泛起紅暈。憑香站在很遠的邊角上,她眼前一晃,伸手扶住身後供桌的一角。
一隻手裏還拿著等會兒要宣讀的皇太後懿旨,告誡與嘉獎並存的官話,其實也就是她昨夜代皇太後寫的。
太尉彎著身子,低著頭,牙咬的死緊,額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他手掌按著青石磚麵,起身時留下五指之印,他不著痕跡往前跨了一步,遮住。
即使知道這是做戲,也難免為自家女兒叫屈。則盼在宮中的日子,明裏暗裏的冷嘲熱諷是少不了了。
一係列繁瑣的步驟下來,終於由禮官最後唱了詞,結束了。
展常笑帶兵負責皇上在外的安全,靜立在高台一角,看到肖則盼不好的神色,手指無意識地去撥褪色的劍穗,心也跟著焦急起來,一見結束不動聲色往皇後處靠。
“皇後娘娘,沒事吧?”
肖則盼額上出了一層薄汗,搖搖頭,臉上還掛著得體的笑意:“沒事,你把憑香叫來。”
展常笑領命而去,此時皇帝已經帶著皇貴妃開始往台階下走,他雖不是負責儀仗的,但也要緊跟著皇上不能落下。他也隻能跟憑香說了然後回頭看一眼,急匆匆跟上。
秦玦與陸以如一起往下走,隻是兩人之間隔著半臂的距離,沒有執手這麽一個小小的瑕疵,被這盛大的場麵完美掩蓋,沒有人覺得不正常。
身後的腳步平穩有力,一聽就不是肖則盼能有的力道。秦玦朝上看了滾燙的太陽,擔心肖則盼身子出了什麽事,又苦於不能回頭,隻能凝神屏氣,靠耳朵辨別肖則盼可能出現的訊息。
本來肖則盼應該就在他身後一個台階的位置才是,越走越心急,秦玦正想停下,一股熟悉的香氣靠近,他鬆口氣,繼續往下走。還能走,就是好的。
憑香艱難地支撐著肖則盼軟下來的身子,本來她是隻能守在台階最外沿的,可是娘娘受不住這天氣,她隻能跑進高台中間將自己娘娘攙起。
好在軟轎就停在高台下方,撐過這百級台階,今天這場折騰就算是結束了。
肖則盼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心裏大歎後悔,昨日秦玦提出今日冊封之禮讓她不要參加,免受這暑氣之苦,她為什麽困於禮數沒有答應呢。
這種天氣,這長達兩個時辰的儀式,她太高估自己的身體了。
上轎的那一瞬陰涼,肖則盼清醒了幾分,此時耳後的刺痛感微微傳了過來,喉嚨幹渴的症狀也冒了頭。
憑香緊跟著轎子小跑著,她撩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汗,剛放下手裏就被人塞了一個朱紅的果子,那人影一晃就過了。她下意識往力道過去的方向看,兩邊人海湧動,前方不遠處肖得忘朝她點頭,用眼神示意她把果子給轎中的肖則盼。
周翠被人踩了一腳,頓時柳眉倒豎,回頭張嘴就要罵,看到一個花白的頭頂在眼前慢慢動著,抿抿嘴把話咽了回去。
肖得忘的臉色不好,周翠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觸他的黴頭,小心地靠著他,對憑香笑了笑。
“娘娘,小公子送來的。”
憑香對著轎子的小簾說了一句,將手中朱果快速扔了進去。
肖則盼膝上一痛,趕緊用手把果子兜住,捧在掌心裏發起呆。這些日子被那些事纏著昏了頭,得忘的事情沒有關注,不知道他現在跟周翠怎麽樣了……
不過沒有來告狀撒嬌應該是還可以吧……
要是得忘真的跟周翠在一起成婚了,自己是不是可以借故在太尉府多待幾天?不知道院中的花草都長的怎麽樣了,得告訴得忘讓他好生照看著才行……
等回過神來,她順著直接反應,咬了一大口,還沒吃下去,簾子忽然被人掀開,突然透進來的亮光令她的眼不自然眯了一下。
秦玦看著她嘴裏咬著,手上捧著朱果微眯著眼的呆樣子,無意識地彎了一下唇角。
作為太廟與皇宮之間中轉的別院到了。
揮手讓人都退下,秦玦探進去半個身子,把人牽了出去。掌中的手指冰涼的很,伸手摸摸她還鼓著的腮幫子,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
果然還是受了暑氣……
肖則盼快速將嘴裏的東西咽了下去,甩甩袖子試圖用袖子將朱果蓋起來。
“這裏沒別人,你可繼續吃完。”秦玦製住她的動作,提醒她看一下四周。
空蕩蕩的院子隻停了這麽一頂小轎,緊跟著的憑香與轎夫也不見了蹤影。肖則盼搖搖頭,問道:“皇上怎麽在這裏?”
“朕讓貴妃去沐浴換身衣裳,你身子不好,就過來看看。”秦玦握著她的手,“昨日說了讓你不要來,現在不難受?”
“難受。”肖則盼腳下還有些虛浮,她靠著秦玦,“臣妾也去換身衣裳,這厚重的披著太悶。”
秦玦扶著她慢慢走,這會兒院子這方背著陽光,還有幾分涼快。這別院不是十分大,建造布景卻精巧別致,冬日看不見蕭索,夏日來又添幾分清涼。
“這果子是得忘送來的?”
肖則盼點頭,抬高一步進了屋子,細心周到的侍從早已準備好熱水與換洗的輕薄衣衫,秦玦伸手試了一下水溫,也是正好。
她沉默一陣,道:“皇上不去換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