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翻地覆
馬車晃悠悠地走，馬車裏也沒墊上羊毛軟墊，硬邦邦的木板硌著人的骨頭，小則盼慢慢醒了過來。
她有些迷糊，馬車裏光線很暗，隻能依稀看見一些事物，她伸手把躺在一邊的小人翻了過來，小得忘也跟著醒了過來，一睜開眼看見一片模糊張張嘴小聲哭泣。
肖則盼很害怕，但她還是把弟弟摟在懷裏，哄道：“不哭不哭哦，得忘乖乖的。”輕輕拍著他的背，像娘親哄他睡覺的樣子。
“姐姐……我脖子疼……”小得忘抽噎著，扭了扭小身子，眼淚鼻涕一起流，身上好難受……
小則盼這才感覺到自己脖子也是一陣酸疼，她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往四周看著輕聲喚道：“娘親，娘親，你在哪裏？得忘和盼兒的脖子都好痛，你快出來。”
叫了幾遍都沒有得到回應，小則盼抽了抽鼻子，眼淚也跟著下來：“娘親你在哪裏……盼兒好害怕……”
一見到姐姐也哭了，小得忘就更是放開了嗓門大聲哭號起來，兩個孩子哭得一聲比一聲響，直把馬車外邊趕車的大漢都吸引來了。
“吵什麽吵，別哭了！再哭把你們都扔出去！”
好不容易見到光，一對上眼又是這麽個凶神惡煞的樣子，小則盼抱緊弟弟，兩人嚎的更凶，哪裏聽得進去那大漢的威脅。
“走開，讓我來，哄個孩子都不會！”另外一個壯碩的漢子把人拉了回去，讓他握著韁繩，自己探身進去。
他努力想要擠出慈眉善目的樣子，但是本就是滿臉的橫肉了，眼神也凶的很，再怎麽裝也是嚇人，哄了一會兒不見停歇他就惱了，伸手在布簾上撕了兩片布，搗鼓搗鼓塞到孩子的嘴巴裏，然後一拍手，這不就得了，剛才真是浪費時間！
等那人回去了，小則盼把嘴巴裏的布條一點點扯出來，臉頰兩邊的肉好痛，一旁的小得忘也有樣學樣想拿下來，不過他力氣更小，有些拔不下來。
小則盼抹了抹眼淚，知道再哭就又會被這個又臭又髒的東西塞嘴巴，就小聲在弟弟的耳邊說；“得忘不哭，哭了壞人又要來了。”
小得忘邊流著眼淚一邊點頭，然後嘴裏讓他很難受的東西就被用力地拔了出去，他人也隨之向前，撲在了姐姐身上。
後腦勺磕在木板上，比脖子還疼，小則盼癟著嘴，忍住不哭，蹭蹭弟弟的額頭說：“得忘你要乖乖的，娘親馬上就來了。”她捏緊小拳頭，努力堅強起來，娘親不在，自己就要好好保護弟弟！
小得忘默默流淚，把頭埋在姐姐肩上，點了點頭，娘親，你快點來……
兩個小小的身影依偎在一起，縮成一團。
大概是到了落腳點，兩個漢子把人拎起來扔到地上，然後一人被塞了一個又冷又硬的饅頭，還有粗聲粗氣地罵聲：“快吃，不吃的話就餓死你們！”
這不知道是哪裏的破廟，又舊又小四周還纏滿了蜘蛛網，夜晚佛像大睜著眼睛嚇人地很。
小得忘一時沒有握住，饅頭掉在地上滾了一圈，外邊裹了一層灰，髒的要命。本來就不願意吃的東西，這掉地上的就更不願意去撿起來了。
那漢子看著也惡心地慌，又給塞了一個饅頭：“再掉地上你就撿起來吃吧！”
小得忘抱著個饅頭不知道從何下口，他沒有吃過這個，看看姐姐，她也隻是看著沒有吃。
“你說我們的銀子還能到手嗎？早知道是太尉府我們就不接著糟心活兒了！”一個大漢大口吃著饅頭，饅頭屑橫飛地講著。
另一個笑話他：“我們二龍橫行這麽多年，就因為他是個當官的你就軟了？當官的我們才能撈的更多！到時候從那人身上拿了銀子，再從太尉身上割下一把，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那太尉府的油水可比那些小門小戶足多了！”
“說的也是！那我們吃完就動身吧，老子這輩子都沒進過青樓，幹完這票一定要包個十幾二十個姑娘，讓人輪流給來自捏腿！”
“你就這德行！到時候拿了銀子又摳起來，連身好衣裳也舍不得買，我還不知道你嗎？！”
小則盼和得忘就在兩人越來越激動的談論聲中睡著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那兩個人也不見了，隻有懷裏兩個饅頭有些存在感。
掰碎了一點點喂給喊餓的弟弟，小則盼舔舔嘴角，她好渴，好想喝水，這個饅頭是怎麽也不想吃了。
小得忘吃了小半個饅頭不餓之後也立馬不張嘴了，剩下的饅頭小則盼收到懷裏，沒有扔掉。
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停在廟門口的馬車不見了，那兩個壞人應該是走了吧……小則盼有些高興，立刻大聲喊起來：“娘親——娘親——”
“娘親——”小得忘也跟著喊，以為多喊幾聲娘親就會出現，然後把他們抱起來，給他們吃好吃的東西，給他們念故事，陪他們睡覺。
喊的嗓子都啞了，眼睛也哭腫了，娘親還是沒有出現，小則盼知道，娘親聽不見自己在喊她，那自己去找她好了。把抽噎地弟弟哄好，她拉上弟弟的小手，手牽手一起往彎彎曲曲地路上走，餓了就吃一點饅頭，累了就坐在地上休息一會兒。
天又慢慢地黑下來，她還是沒有分辨出來這是哪裏，岔路越來越多，她找不到回家的路，從一開始就不知道往哪裏走，會不會不是往這裏走呢……
“姐姐，我們什麽時候才能見到娘親啊？我好想娘親，也想父親……”小得忘很累，他嘟著嘴巴不願意走了，他想吃甜甜的果子了。
她安慰弟弟：“再多走一點點哦，我們就能回去了，得忘最乖了，娘親說得忘要聽姐姐的話的。”
小得忘鼓鼓腮幫子，點點頭：“那好吧，那就再走一點點。”
終於在天完全黑掉之前，打柴歸去的樵夫發現了他們，把他們帶回了自己的村子。
等太尉的人找到他們並帶他們回去的時候，肖則盼與肖得忘高高興興見到的娘親，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臉也已經發青了。
肖則盼愣愣地抓著弟弟的手，問形容消瘦滿目血絲的太尉：“父親，娘不理我們了，娘是不是死了？”
還沒等太尉回答，她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知道，疼她的娘親沒了。
太尉把兩個大哭的孩子摟到自己懷裏，輕輕拍他們的背，沒有說話，兩行眼淚滑落下來，說什麽都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