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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人心莫測

  老分為兩種,一種是年紀到了,一種是心態老了。


  皇太後屬於前一種,肖則盼屬於後一種。


  兩人對坐,中間放著的巴掌大的精致小爐上煮著茶。很難得的平靜,從鼻端吸入的茶香將整個心神填滿,微微勾一勾手指,都覺放鬆。


  “你們就這樣瞞著哀家……”皇太後歎氣,轉而又道,“幸好你們瞞著哀家了,不然可還真的什麽都捅給那反賊知道了。”


  偏過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木芙,皇太後怎麽也沒想到跟了自己這麽多年的木芙會背叛自己,甚至還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這麽多年的相處,想來都跟竹籃日複一日打水一樣,多久都落了空。


  孤荷神色複雜的瞥了木芙一眼,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端著廚房準備的安神湯從她身邊走過,將湯碗分別放在肖則盼與皇太後麵前。


  皇太後示意肖則盼趁熱喝了,自己拿著白玉湯勺攪了攪,卻因為心中憋著的一口氣怎麽也不想去碰這湯:“哀家與她相識四十年了,那麽多年哀家自認也沒虧待她,如今受到這樣的惡果,真是心寒。”


  肖則盼靜靜聽著皇太後的抱怨,並不插話,人心這樣的東西最難預料。更何況自認的沒虧待亦或者對人好,人家不一定願意接受。


  “別不吭聲,你倒也說說你的想法。”皇太後微惱,這孩子有時候靈活的比誰都精,然而有時候卻又這麽悶,不得趣兒。“你說哀家這身邊的人是不是沒勁的很?”


  肖則盼微微笑了,道:“凡事有果必出其因,母後不妨讓她自己說說她是怎麽想的。畢竟人都是主觀的,就算是同一件事共同承認的一個原因,從不同的人嘴裏說出也是不同的,甚至還會有大不同。”


  皇太後放下勺子,覺得自己沒有做出什麽讓人覺得不快的事情,想了想還真的決定讓木芙自己來說,“木芙,既然皇後提議讓你自己說,那你就說說看,如果說的事情能讓哀家理解,那哀家說不定會對你從輕發落呢。”


  萬俟明若跪在木芙的身邊,腿上的傷沒有處理,雖然血也不再流了,但是一來髒二來痛,這整個人都難受的緊。她知道木芙的,很多事情例如在皇太後的膳食中下藥,沒有她的配合,是根本行不通的。


  隻是父親隻是告訴她這個人可用,卻沒有告訴她具體的原因,按常理說,像皇太後這樣的人物,身邊的人應該是忠誠無二的才是。


  木芙的十指摳著地麵鋪著的厚重毛毯,想著自己的下場也便是那樣了,不如現在圖個痛快!於是她咬咬牙道:“既然皇太後想聽,那奴婢就說了!”


  聽這咬牙切齒的語氣就覺得不對,肖則盼有些後悔方才說的話了,到時恐怕隻惹得皇太後更加傷心。


  “太後覺得對奴婢好的事情,奴婢從來也沒覺得好過!奴婢十三歲伺候您,到現在年頭極長了。在您封後之前奴婢曾喜歡上一個人您還記得嗎?奴婢滿懷欣喜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您做了什麽?您說這男人不好,列舉了他的諸多罪狀!”


  “還讓人打發他走,從此再無音訊。奴婢傷心之際,您說奴婢值得更好的,可是結果呢,十幾二十年過去了,奴婢是有過心動,可您還是不斷的否決!到了最後,奴婢死心了。您怎麽那麽自私,就想把奴婢留在您身邊一輩子伺候著您!”


  “還有您作為皇後的幾十年裏,每天都過著勾心鬥角的日子,奴婢也跟著提心吊膽日夜掙紮,就沒過過一天的輕鬆日子。每一次幫你去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奴婢心裏都在煎熬,水深火熱裏來來去去,也沒見您給奴婢說個好。”


  說到最後,她自嘲一笑:“也是呢,您是主子,我不過是個奴才。”


  聽完後皇太後好久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應該怎麽跟木芙說,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她能不能聽進去。


  “帶她下去吧。”肖則盼叫來了人,把滿眼怨恨神色猙獰的木芙拉了下去。皇太後今日的結果也不是不合理的,她的強勢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原因。


  皇太後神色悲哀地看著肖則盼:“哀家錯了嗎?如果當時讓她跟著她中意的那些男子,她過的一定沒有現在好。”她也委屈,這樣為木芙考慮,她也算是掏心掏肺了的呀。


  肖則盼沒有什麽好的安慰她的話,隻道:“如果苦是自己選的,那苦便隻是苦了。如果樂不是自己要的,那就徒生怨氣了。無論怎麽樣,她說的那句話沒錯,您是主子。”


  是千金之女,是皇後,是太後,是哀家。


  最後皇太後的頭疾發作,由孤荷扶她回去歇下了,這件事就這樣放下來,對於木芙也就這樣,沒有放她走,也沒有對她作出處置。


  肖則盼一個人坐著,聞著茶香撫摸自己的肚子。還好太醫說沒什麽大礙,不然十個萬俟明若她都想要徒手把人撕了泄憤。


  或許是感受到了這樣的惡意,一直低著頭萬俟明若抬起頭來,問了肖則盼一個問題:“肖則盼,你恨不恨你爹?”


  “他沒有虧待過我和得忘,作為我爹,我不能恨他。”肖則盼微笑,“不過作為我娘親的夫君,他自然可恨。我還沒有問你呢,之前你說他的外室有一個兒子,那兒子是誰?我娘當真是那女人害死的?”


  萬俟明若聽罷大笑,滿眼譏諷:“上次鬧得這麽嚴重,我還以為你都知道,原來你也是不清楚的。你爹那樣的人,算的上是偽君子,活活氣死了自己的結發妻子卻還博得了好名聲!那外室姓展,她的兒子比你大上五歲,現在你可知道是誰?”


  姓展,年長五歲……


  真是轟天的悶雷,肖則盼低頭輕笑,這樣的人身邊就有一個完全符合的,難怪展衛尉每次見到她都不自然,滿臉神傷愧疚,原來如此。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怎麽笑的出來!”萬俟明若滿臉的不可置信,為什麽看起來隻有恍然大悟這樣的情感,明明幾個時辰之前還不是這樣的。那時的肖則盼慌亂震驚,明明是那麽的不能接受。


  “你爹一直瞞著你,這些事情他都不告訴你!你不怨不恨嗎?!”


  肖則盼站起身,淡淡說了一句:“這屋裏暖和,比刑訊司好受,你就在這裏先待著吧。等我與父親商議好了,再看是否讓你們一家團聚,你且安心等著。”


  說完便走了,留給萬俟明若的,隻是一個步步穩妥的背影。


  萬俟明若伏在地上,忽然發現身前不遠處掉落了一塊絹帕,淺金繡鳳的帕子,上麵褶皺無數,帕角的鎖邊也被扯出幾縷絲來,顯然是被大力的揉搓撕扯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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