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漫無目的地走在燈火如晝的街市上，趙慕鳶看著人來人往。
如果沒有來這裏，她已經三十多歲了，或許孩子都有了吧，那個時候應該不用聽老媽的催婚魔咒了，還有姐姐的孩子，現在應該上初中了吧。
已經過去了七年啊，七年，離開故鄉和親人，去融入一個新的環境和家族，雖然說她做到了，可那些永遠不可能再次擁有的過去，卻變成了最深的思念。
她看著那些陌生而鮮活的臉，感受著與她擦肩而過的溫度.……擦肩而過……等等！她的荷包呢！
剛剛那個和她擦肩而過的混蛋！！！是哪個！！！
她回過頭去張望，卻發現每個人都在神情正常，根本就不知道是誰偷了她的荷包啊……
擺著五顏六色的香囊荷包的小攤旁，一個少年盤腿坐在地上，懷裏抱著兩把劍。
又看見那個小姑娘了，這次居然是一個人出來的，看吧看吧，那個盯了她很久的小賊頭……要下手了，嗯？居然沒發現？這小姑娘是到了晚上會變成傻子嗎？
看她回頭左顧右盼那個傻樣子，人家偷了你的荷包肯定早就躲起來了啊。
“唉……”他歎了口氣，起身跳上屋簷，躍過幾個屋頂，終於看到了那個小賊頭，正樂嗬嗬的數錢呢，也是，碰上個這麽笨的小姑娘，換誰都得樂。
他跳下房簷，那小賊頭一看到有人過來，忙把荷包揣進懷裏，惡狠狠的瞪著他，發現他沒有被嚇到，又大吼道：“小子，你什麽人？想趁火打劫嗎？”
趁火打劫？這個詞不是這麽用的吧。
他抬手抽出背後的長劍，轉瞬間消失在月光下，昏暗的小巷內閃過一道銀白的光刃。
少年再出現在巷子裏時，那小賊頭的胸膛已經被穿透，臉上還是惡狠狠的表情，人卻已經緩緩倒了下去。
他掂掂那個繡著金元寶的丁香色荷包，看不出來，這丫頭還挺有錢的。
“老伯，你在吃什麽啊？”
趙慕鳶蹲在一個老乞丐對麵，看著他手中的那個顏色形狀都有些奇怪，像是饅頭的東西，好奇的詢問道。
“窩窩頭啊，小姑娘，要不要來點兒？”老乞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牙，不曾想那小姑娘卻點了點頭，隨後又搖搖頭，“老伯，我沒錢的，錢袋丟了，你能給我白吃一個嗎？”
“白吃？”老乞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卻還是從碗裏給她拿了個窩窩頭，小聲嘟囔著：“吃吧吃吧，小姑娘打扮的挺像模像樣，怎麽身邊也沒個丫鬟跟著，錢袋丟了連個窩窩頭都吃不起……”
趙慕鳶接過來，靠著牆根坐下，毫不在意的啃起了窩窩頭。
“老伯，你有家嗎？”
“家？這就是我的家。”老伯指指身側那堆草垛，趙慕鳶看了一眼，剛好覺得屁股有點涼，就騰出一隻手，抓了幾把草墊在屁股下麵。
“倒是小姑娘你，大晚上一個人出來亂晃，會被人牙子抓走的。”
“是呀，會被抓走的，還是乖乖待在家裏好啊。”趙慕鳶側臉看了看不過十來步遠的小巷外，熙熙攘攘，歡聲笑語。
也不過是十來步的距離，卻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牆頭上站著的少年，看著和乞丐坐在一起啃窩窩頭的那道身影，忍不住臉色有點怪異。
這小姑娘怎麽回事，跑去和乞丐搶吃的？
吃完窩窩頭，趙慕鳶起身拍拍身上的灰，笑嘻嘻道：“老伯，謝謝你的窩窩頭，我回去了。”
老伯躺在草垛上眯著眼睛，像是睡著了，她也沒在意。
時辰不早了，銀子也被偷了，還是早點回去洗洗睡吧，青枝估計要擔心死了。
她正慢悠悠的走著，麵前忽然從天而降一道黑影，扔給她一個什麽東西，她下意識接住，對著月光一看，嘿，這不自己的荷包嘛！
“好啊，原來是你偷了我的荷包！”趙慕鳶看著那少年怒道。
……
“你不覺得是我幫你把荷包追了回來嗎？”
“是嗎？”趙慕鳶想了想，好像也是，不然怎麽可能會有人偷走了，又給她送回來。“那謝謝你啊。”
說著，她把荷包又重新掛回腰間，往前走去。
“一百兩。”
“什麽？”趙慕鳶有些懵，難道是幫她追回荷包要一百兩酬勞？她著荷包裏總共還沒一百兩銀子呢！這是趁機訛詐！！
“買我。”
嗯？？？
趙慕鳶尋思著，怎麽這話聽起來畫風不太對啊。
不是應該身世淒楚的絕世美貌女子，對英俊瀟灑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才會這樣說的嗎？
“嫌貴？”少年有些猶豫。
“那倒不是。”趙慕鳶看著他，“重要的是，我買了你回去做什麽啊？”
“殺人，什麽都可以。”
“噗——”趙慕鳶笑了出來，“我一個深閨小姐，和別人能有多大仇啊，還殺人。”
“那……保護你也可以。”
“這個聽起來倒不錯，我好像還沒有侍衛。”她摸摸下巴。
少年點點頭，卻聽到她又說道：“可是我沒有仇人，也用不著保護啊。”
“你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少年皺眉，眼神中隱隱有些焦急。
“啊，那個時候啊。”趙慕鳶回想了一下，那個時候確實說過要買他來著，“行，那就買你吧。”
少年嘴角露出一絲淺笑：“我叫衛青。”
衛青？
趙慕鳶又沒忍住笑出了聲，這次是開懷大笑。
“我叫衛子夫，哈哈哈哈哈哈哈~”
衛子夫？她也姓衛？可這有什麽好笑的？
衛青有些摸不著頭腦，又補了一句：“我不簽賣身契。”
“隨便你咯。”趙慕鳶說著，上下打量他一遍，“你會武功的吧？”
“師承衡一派。”
“那是什麽派？”
“.……江湖門派。”
“那你會輕功的吧？”
“當然。”
“那就好。”
趙慕鳶停下腳步，指著麵前快有三個她高的牆頭，“先帶我飛過去。”
飛.……是飛不了，過去倒是可以過去。
衛青彎腰一把抱起她，足尖一點躍上牆頭，再一躍，人就在牆內的太湖石上了。
趙慕鳶落地站好，滿意的看看他，“好像買回來是挺有用的。”
衛青回頭看看那道牆，該不會.……以後真的打算隻把他用來做這樣的事吧？他是不是有點衝動了？反正沒簽賣身契，應該還可以再考慮一下吧？
趙慕鳶走了幾步，發現他沒跟上來，扭頭看了他一眼。
“走了，衛青。”
那.……就走吧。
碧籮館
青枝臉色蒼白的看著小姐身後那個少年，還是見過一次的少年，甚至是小姐曾經說過要買回來的少年，該不會.……真的買回來了吧！！！！！
“青枝，快想辦法弄點熱水來，我要洗澡。”趙慕鳶打了個哈欠，指了指外室小榻對衛青說：“今天太晚了，你先湊合睡這裏吧，明天再給你安排房間。”
衛青看了一眼那小榻，又看了眼窗外的梧桐樹，“不用，我睡那裏就行。”
趙慕鳶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行吧，睡哪裏都隨便。
“小姐.……”忍不住走過去，用委屈中帶著幾分委婉的眼神看著自家小姐，是不是應該稍微微解釋那麽一下？
“哦，這是衛青，我新買回來的.……侍衛，這是青枝，我的丫鬟。”趙慕鳶後知後覺的替二人介紹。
衛青朝青枝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了，反正之前也見過，然後就翻出窗戶，睡到樹上去了。
但是，真的沒關係嗎？睡到樹上？青枝看了他一眼，隨後趕緊搖搖頭，現在重要的不是這些啊，是小姐大半夜翻牆出去買了個侍衛回來，這讓她明天怎麽交代啊！！！
“小姐.……”她委屈的進了內室。
趙慕鳶衣服都已經脫了，站在屏風後喊住了她，“哎哎哎等等，怎麽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我今天真的好累。”
好累？好累也不行啊！
“不行啊小姐，您不說清楚衛青侍衛的事情，青枝明天就會被二夫人打死的.……”
“舒服.……”趙慕鳶坐進浴桶，讓熱水撫慰著四肢百骸，“衛青的事啊，這有什麽好說的，就是買了個侍衛回來啊，哦對了，他說不簽賣身契，你記得提醒下瀲枝，別把他的名字登記到了府中奴仆名冊上了啊。”
“什麽？！”青枝忍不住大叫出了聲，居然還不簽賣身契，這這這要是讓外人知道……
“小聲點兒小聲點兒！”趙慕鳶被她這聲音嚇得都沒有困意了，“等下把長姐吵醒了。”
“可是小姐.……”
“哪有那麽多可是，行了守你的夜去吧，我睡了。”趙慕鳶不僅人累，心也累了，這丫頭怎麽這麽多事兒呢。
青枝癟癟嘴，委委屈屈的走到自己守夜的小榻上躺下，一夜都沒有睡好，偏偏她家小姐還睡得特別香。
次日清晨
趙月鶯、瀲枝、葉嬤嬤、香葉、玉珠，滿屋子的人，還有一隻貓，麵麵相覷。
“他是誰啊？”趙月鶯皺眉看著那個黑衣少年，為什麽會有男人出現在碧籮館。
“青枝！大小姐問話呢，這是怎麽回事，昨晚不是你守夜的嗎？”葉嬤嬤的臉色也有些不是很好。
“我……他.……小姐……”青枝哭喪著臉，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我叫衛青。”衛青一臉坦蕩，他是清清白白的侍衛，有什麽不能說的。
誰要問你的名字啊！
瀲枝瞪他一眼，袖中的手緊緊握在一起，這衛青夜闖小姐閨閣，不管怎麽說，這件事青枝都是躲不過了，小姐的名聲也……早知道昨晚就不該讓青枝來守夜的。
“我是你們家小姐買回來的……侍衛。”
“侍衛？”
“侍衛！”
屋內眾人齊聲說道，聲音之大，嚇得平時不愛叫的kitty都躲在窩裏小聲喵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