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衛青看她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額頭青筋微跳。
“能不能,不要說一些隻有你自己能聽懂的話。”
“哈哈哈哈知道啦,不過小青。”趙慕鳶忽然正色道,“我覺得我們還是先抓個人過來問清楚,這樣比較快。”
“抓誰?”
“洛陽城最大的官是誰?”
“你二伯。”
“.……除了我二伯。”
“知府?”
“沒錯,就是知府。”她起身笑著看向東邊,剛才衛青背著她逃跑時,如果她沒有看錯,那麽一牆之隔的巷子旁,就是知府府邸。
夜露深重
洛陽知府府邸,此刻知府黃秀因為近日宣德王一事,已經好幾天沒能好好休息了,好不容易今晚閑了下來,剛吹滅蠟燭躺上床,還沒來得及合眼,脖頸間就傳來一股寒意,與此同時,黑暗中傳來一道詭異的聲音。
“不要動。”
黃秀被嚇到差點腿一蹬背過氣去,緩過神來後,才強作鎮定詢問道:“你們是什麽人?有什麽目的?”
話音剛落,屏風後便亮起一盞燭火,他微微轉過頭去看,隔著絹素屏風,隻能看到一道嬌小的身影。
女人?孩子?
黃秀正在心裏暗暗沉思,便被身側的人大力推了一把,坐起了身。
“聽說宣德王有十萬大軍?”
屏風後傳來一道略顯年幼的聲音。
“這種事你覺得我會告訴你?”黃秀覺得好笑,原來不隻是女人,還是個孩子。
聽到他這麽回答,屏風後傳來一陣沉默,衛青見狀隻好惡狠狠威脅道:“問你什麽老實回答就是了,答不上來,就剁你一根手指。”
真聰明!屏風後的趙慕鳶忍不住想為他鼓掌,咳嗽了兩聲,繼續問了下去。
“那十萬大軍是如何進的河南?”
這次換那知府沉默了。
看來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衛青騰出手去拔身後另外一把劍,手起劍落。
趙慕鳶隻聽見“咚”的一聲,似乎是劍落在了桌子上聲音,同時傳來的還有知府瞬間拔高了的嗓音。。
“我說!”
衛青這才將劍抽了回去,但方才沒來得及避開的劍風,還是將知府的手指割出一道血口,他冷笑一聲:“這手指,你可是差點就保不住了。”
屏風外的趙慕鳶聞言鬆了口氣,隻是來問話而已,她還以為真的要砍別人手指頭呢。
本以為隻是威脅,沒想到真的差點失去根手指,黃秀心有餘悸的喘著氣,聽到那女子又問了一遍:“那十萬大軍是如何進的河南?”
“不是十萬大軍進河南,是河南的十萬大軍跟著宣德王反了。”這一次,他很快就回答了她的問題。
趙慕鳶聽到這回答愣了片刻,隨後暗自覺得好笑,她怎麽就沒想到這一點呢,不過若真是這樣的話,那宣德王也真是有些手段啊。
“河南指揮使胡寅和趙立阮大人意見不合,便偷了軍令,帶著十萬大軍投奔了宣德王。”
“那河南現在還剩下多少士兵?”
“一萬左右。”
一萬對十萬,除非二伯是天生將才,還得那一萬士兵是戰鬥力爆表的精兵,否則怎麽看都是沒有勝算的吧。
趙慕鳶在心裏暗自盤算了一陣,又繼續問道:“宣德王現在在哪裏?”
“洛陽城外,從南城門出去十公裏處。”
南城門?
她舉起手中的燈籠,吹滅了燭火,對內室的人說了一句,“走吧。”
此刻的洛陽城內,可謂死寂,家家門戶緊閉,除了巡夜的士兵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
“可以出去的吧?”
“能進來,自然就能出去。”衛青看著前方的城牆,回過頭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這次別勒我脖子啊。”
趙慕鳶訕笑著爬到他背上,“知道啦知道啦。”
比來時要更為輕車熟路的衛青,很快就翻出了城外,正巧南城門外有片楊樹林,他憑借著輕功的優勢跳上了樹枝,甩開了追來的士兵。
“有點兒刺激啊。”趙慕鳶回頭看看,就是辛苦那些士兵了。
“你的刺激是建立在我的實力和辛苦之上。”
“那接下來可能還要再辛苦一點。”
“還要做什麽?”
“殺宣德王。”
衛青的腳步與聲音同時戛然而止,“你認真的?”
“當然。”趙慕鳶看著遠處已經隱隱約約能看見燈火的方向,從他背上跳了下來。
按照洛陽知府所說的話,二伯現在的情況比她想的還要糟。如果隻是十萬大軍對十萬大軍也就算了,可現在是自己的十萬大軍跑去跟了別人;這一仗必輸無疑,說不定二伯還會因為胡寅叛變一事丟了性命。
要單獨救二伯出去太不現實,且不說他身負皇命不能臨陣逃脫,還有個偌大的趙府在那裏擺著,救出了二伯又有什麽用。
除非是宣德王和胡寅先死掉,從一開始就掐滅問題的源頭。想讓這兩個人死,靠天災人禍是不可能了,那麽,就隻有暗殺這一條路可走。
距離宣德王安營紮寨的地方越來越近,趙慕鳶解下身後的弓握在手中,說:“我在這裏幫你吸引著注意力,你速戰速決啊。”
衛青看著前方的重兵把守,咬咬牙:“我能在臨走之前先揍你一頓嗎?”
萬一沒辦法活著回來,豈不是虧了。
“當然不能。”她說著拉弓搭弦,瞄準了離這邊最近的一個帳篷。
看到趙慕鳶已經開始準備,他也不說那麽多廢話了,將衣袖處緊了緊。
“一刻鍾,一刻鍾之內如果我出不來,就別等我了。”
“誰要等你啊,我在這裏等你的話豈不是分分鍾被抓走了,你來救我?”
“如果活著,我救。”衛青揚起下巴衝她笑笑,拔出兩把劍,說完這句話便轉過身往宣德王的營地走去。
“衛青。”
趙慕鳶看著他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背影,鬆開了手中的箭,那支箭攜著火光,穩穩落在了事先瞄準帳篷上,再加上九月份幹燥的天氣,星星火花瞬間就燃了起來,耳邊傳來士兵喊著滅火的嘈雜聲。她咧嘴笑笑,問他:“不會死吧?”
“當然。”衛青看了她一眼,提劍衝進了火光之中,“不會。”
不會就好。
不會,那我就勉強在這裏等你一下吧。
趙慕鳶轉過視線,迅速拉弓搭箭,一支接一支的箭射了出去,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衝天火光,那些嘈雜聲也越來越近。
她蹲在樹上屏氣凝神,看著其中一個士兵越走越近,然後從她腳下經過,才剛要鬆口氣,那士兵忽然就回頭看了過來,大叫了一聲。
“什麽人!”
果然,不管玩什麽遊戲,苟是苟不下去的!
她一躍從樹上跳了下來,握著剛才自己折下來的樹枝衝了過去。
可想而知,在真刀真槍麵前,樹枝有多不堪一擊,瞬間就斷開了;不過,時間足夠了,足夠她找到合適的位置靠近了過去。
她最擅長的,果然還是近身戰啊。
那士兵似乎沒料到還有後招,第一拳就沒躲過去,接著是左拳,側踢,下劈,直到那士兵砰地一聲倒地昏死過去,趙慕鳶累的站在原地,彎著腰喘了會兒氣,才過去又補了一腳。
果然體力是硬傷啊,幸好那士兵看她是小孩子一時間輕敵了,才讓她有機會速戰速決。
趙慕鳶蹲下來,從那士兵手中搶過他的武器,然後繼續躲了起來,聽著四周的走動聲,暗自盤算著還需要多長時間,衛青才能回來。
“應該就在這附近,仔細找。”一個似乎是士兵將領的男子下了命令,這聲音已經很近了。
她微微側首,卻看到剛才說話的將領握著支火把,往這邊走了過來。
三十步,那是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二十步,現在逃跑絕對會被發現吧?
十步,趙慕鳶的額頭上冒出一層細汗。
五步,去他奶奶的,不管了!跑!!
她咬咬牙下了決定,轉身正準備逃跑,卻猝不及防一頭撞到什麽東西上麵,還是一個特別硬的東西。
毫不誇張的說,真的把她撞得眼冒金星。
“等我呢?”衛青看衝她晃了下手中那顆血淋淋的腦袋,察覺到有人靠近,也來不及等她回答,就一把將人抗在肩膀上跑遠了。
“在那裏,快追!”
身後是那將領的大喊聲,再之後就已經離得太遠,聽不清楚了。
趙慕鳶趴在他肩膀上,一手抓住他的後背的衣服,一手捂著自己有些黏膩的腦門。
“我說,剛才撞到我頭的,該不會是宣德王的腦袋吧?”
“不是。”
你信嗎?衛青忽然想起,她還是個沒見過死人的小丫頭。
可是,是她說的殺完人之後要把人頭帶回來,這麽大顆腦袋,還都是血,他總不能揣懷裏吧。
“我才不信.……”趙慕鳶說著忍不住哭了起來,她竟然和一顆死人腦袋來了個“肌膚相親”,想想就好難受啊!
“喂,你哭什麽?這可不能怪我,是你讓我把腦袋帶回來的。”
許是距離城門太近,那些士兵不敢再追過來,衛青便停下腳步,把她從肩膀上放了下來。“所以說,現在帶著這顆人頭要去哪裏?”
“當然是進城啊。”
“你玩我呢,進去又出來,出來了又要進去。”
“待會兒還要再出來呢。”趙慕鳶看著他略顯不耐煩的表情。“你受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