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鍾府
一輛馬車停在門前,從馬車內下來一位年過四十的男子,身後跟著個小廝,麵上一副諂媚的神情,說話時的語氣卻帶著幾分嚴肅。
“老爺,趙府的人一直在跟著咱們。”
“他們喜歡跟,那就跟著吧。”鍾和雲說著,停在自己的府邸門前,盯著“鍾府”那兩個大字看了許久。
終於這一日還是到了,這一次,輪到他了嗎?
醉霄樓
“我過去看看那群人。”齊邕放下酒杯,起身攏攏衣袖說道。
“上次咱們在議表哥的票號裏可是說好的,要把我這醉霄樓的酒都喝光的。”趙慕鳶不放他走,卻看到他眼神閃爍,微微側臉對自己使了個眼色。
“這可不對,咱們上次說的是周議要把這醉霄樓的酒喝光。周議兄,今兒你不喝完可不能離開這位置。”齊邕笑著,拉起宋深走開了。
趙慕鳶順著他們走過去的方向看去,隻看到一位身穿青色大氅的男子,身形略有消瘦,眉眼間與張貴妃很是相似,臉上掛著笑意,和齊邕說著話走到了那群公子哥兒中。
四皇子,看上去還真是個風度翩翩的謙謙君子啊,趙慕鳶在心裏暗自想著。
這時候蔣六兒走了過來,小聲對她說:“鍾和雲去了城北頭,見了一個臉上有兩道疤的中年男子,我問了葉掌櫃,葉掌櫃說那男子叫王大,是幫牙行做黑生意的。”
做黑生意的,不就是人拐子。
“啊————”
隨著一聲尖叫,驚起林中一片飛鳥。
龐魁川背過身,捂著眼睛念叨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喂。”衛青看著他,至於嘛,“死人而已。”
“那也是沒有穿衣服的女子!”他大聲反駁,“這事兒我做不了,我不行.……”
“反正你剛才也看到了。”衛青笑得一臉陰森,用劍柄敲著他的肩膀,“做不了的話,就下去和她們賠禮道歉吧。”
“下去?下哪裏?”
“當然是陰曹地府。”
“我覺得既然是已經是死人了,那看一眼也沒什麽。”龐魁川話頭一轉,咽了口唾沫,一步一步挪到那屍體前麵,用樹枝將那具屍體翻過來,下意識閉上眼睛,默念了幾句非禮勿視,才小心翼翼的睜開眼。
“這.……”在看清楚屍體的瞬間,他瞪大了眼睛,瞳孔驟然緊縮。
衛青也眉頭緊皺,盯著屍體胸前那個拳頭大的窟窿,“看看五髒六腑是不是不在了。”
龐魁川戴上趙慕鳶幫他準備的手套,然後試探著扒開那個黑黝黝的窟窿,手在裏麵摸了一會兒,忽然停了下來,說話都有些結巴:“沒,沒有心了.……”
繼續翻著其他幾具屍體,發現有的是少了肺,有的是少了肝……但都有一個共同點,全都五官扭曲,明顯就是被活生生被剜走了五髒六腑。
“到底是什麽人,居然這麽殘忍……”龐魁川靠在樹幹上,嚇得腿都有些軟了,這裏太可怕了,他的心裏隻想著趕緊走。
“我們能不能離開了嗎?”
“還不行。”衛青搖搖頭,看向樹林外的方向。
“為什麽?”屍體都已經看完了,為什麽還要留在這裏啊。
“因為我們的主要任務,不是看屍體。”他說著,緩緩拔出身後的劍。
看到他這個動作,龐魁川下意識想要逃跑,難道是要在這裏把自己殺了?果然說看好病就把欠的錢一筆勾銷,這些話都是假的嗎?
來了!
衛青眼神一凜,猛然側身避開飛來的暗器。
那是三個梅花鏢,這種形狀的暗器很少見,至少在中原很少見。
“啊呀,躲過去了呢。”一道女子的身影緩緩從樹林深處走了出來,她身後還跟著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兩人皆是一身黑衣,麵上遮著黑巾。
衛青活動了下脖頸,看來人的身手,想要活捉回去很難啊,他盡量試一試吧。
三道身影纏鬥在一起,周遭的樹木一棵接一棵的倒下,龐魁川隻是盤坐在樹下,將那枚暗器拔了下來仔細看著,然後伸出舌頭在暗器的表層舔了一下。
“這是什麽毒,從來沒有見過.……”
從懷裏掏出工具,小心翼翼的將暗器表層的毒收集下來,起身正要走,一回頭卻看到那三個人打得如火如荼。
“啊啊啊——你們怎麽打起來了,有話好好說啊!衛青!”
“你覺得我們能好好說話嗎?”衛青說著話,一個沒注意就被那男子手中的彎刀劃傷了腰間。
“有毒啊!”龐魁川大叫一聲,臉色比他還難看。
不能再拖了,可是要把他們都殺了嗎?那怎麽和趙慕鳶交代啊,真是讓人頭疼,衛青咬咬牙,大聲問道:“喂,你有沒有辦法能讓他們比我先暈過去啊。”
暈過去?
龐魁川從懷裏掏出一把珠子,往他們周圍一扔,隻聽“嘭”的一聲,珠子炸開一片煙霧。
這可是藥效無敵猛的失魂散,別說人了,之前一頭成年老虎聞了都沒堅持過兩瞬息。
待煙霧散去,地上果然躺著……三個人,糟了!忘了衛青也在煙霧裏了!龐魁川趕緊跑過去,發現衛青的臉色已經有些發青,那人的兵器上果然有毒,雖然暫時不知道是什麽毒,但的藥什麽毒都能解,碰碰運氣吧。
喂衛青吃下解毒藥後,他就坐在旁邊,每隔一會兒就給衛青把個脈,或許真的是運氣好,他的解藥不僅能解那種奇怪的毒,還把失魂散的藥勁兒給解了,然後就造成毒還沒解幹淨,衛青就醒了過來的結果。
“你是傻子嗎!為什麽把我也迷暈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迷藥不分敵我嘛……”他心虛的笑著,然後指指旁邊的那兩個人,“那兩個人怎麽辦?我們現在回去嗎?”
“當然要回去,那兩個人也帶著,不過,我好像有點使不上力氣怎麽回事?”衛青起身,腳步有些虛浮。
“或許,是毒還沒解完吧.……”
“真的不是因為你的迷藥嗎?”
“那個,或許也有那個原因吧。”龐魁川食指撓了兩下喉結,岔開話題,“既然你沒力氣,那這兩個人我替你背回去吧。”
說完,他站起身,在衛青的麵前,伴著陣陣像是被打碎了骨頭的聲音,身軀一點點變得龐大。
衛青咽了下口水,難得露出震驚的表情,仰起臉看著他。
“你該不會是妖怪吧?”
“我是人。”龐魁川委屈道,之前是用縮骨術改變了身形而已,其實隻不過是比普通人稍微魁梧了一些,沒有那麽誇張吧?
金陵秦府
偌大的府邸,隻有一個院落尚還燈火通明,家仆靠在門邊困得眼皮直打架,眼看就要睡著了,忽然吹過一陣寒風,凍的他瞬時間精神了,拍拍自己的臉頰,看了眼寂靜的院內,繼續靠在門邊守夜。
這時,一個人貓著腰貼著牆根溜到了秦府花園的角落,一個翻身跳出了牆頭。
煙花柳巷內,秦扶桑走過之處,耳邊盡是女子嬌笑著在喚他。
“秦七公子進來坐坐呀。”
“喲,這不是秦七公子嘛。”
“秦七公子今兒晚上是要去哪啊?”
秦扶桑笑著擺擺手,“不坐了不坐了.……是我是我,行不改名坐不更姓秦扶桑……今兒晚上有正事要做呢。”
和那些人打著招呼,熟門熟路的走進一家青樓,迎麵撞上了個腰肢窈窕,容貌嬌豔的女子。
“喲,秦七公子怎麽過來了。”秋水舉起羅扇掩唇輕笑,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在他身上打轉兒。
“別拿這眼神看我,再看我也不會幫你。”秦扶桑笑著捏捏她的鼻梁,大步走上了樓。
秋水不死心的追上去,“七公子收了奴家作個小妾,又不虧什麽。”
“虧,那可真是虧大了,太虧待秋水姑娘看。”秦扶桑停下腳步,笑容熠熠生輝。
秋水癡看著他走進了廂房,沒再敢跟過去,隻輕搖羅扇,眉眼帶笑的走了下去,珠珠抱著一盤看得人眼花繚亂的銀扣子跑過來,“秋水姐姐,鄭家公子問您這些夠嗎?”
秋水轉了下手中的羅扇,用扇柄撥了撥盤裏看得人眼花繚亂的銀扣子,笑了笑,“去和鄭公子說,他的心意,秋水心領了。”
輕紗逶迤,隨著她的走動,白玉凝脂般的小腿若隱若現,慢慢消失在了回廊盡頭。
“那姐姐這是要還是不要啊。”珠珠吸吸鼻子,羨慕的看著盤子裏的銀扣子,要是她也能和秋水姐姐一樣漂亮就好了,這樣也有人每年給她送這麽多好看的東西了。
廂房內
秦扶桑走進來,看到裏麵坐著的少年時,眼神微微詫異。
“你怎麽在金陵?我還當是桓叔呢。”
“我找到瓊華鎮了。”那少年說著,將玉佩放在他的麵前。
“那瓊華公主的陵墓?”
“母親不許我動,她至今還在怪姐夫.……”少年說到這裏,便沒再繼續,將玉佩翻轉過來,露出上麵的那個青字,“那個孩子,你有消息嗎?”
“太難了,當年燕鼓關一戰,那孩子就被帶走了,如今我有個疑慮.……”秦扶桑說著,足尖輕輕晃動,“會不會,被那些人帶走了?”
“不可能。”少年搖搖頭,“衛叔說過,雖然都是同樣的出身,但姐夫和那些人一直是對立的關係,別說讓他們帶走了,姐夫連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會讓他們知道。我準備去京城看看。”
“這個時候?”秦扶桑微微皺眉,“如今宮中那些人鬥的正厲害,你這時候過去.……”
“這時候過去,才不會被人注意到。”少年說著,起身披上自己的大氅,“我該走了,這裏是那些人的地盤,待久了我怕會被認出來,我和姐姐到底是有些肖像的。”
“那你姐姐當年定然是個大美人兒。”秦扶桑笑嘻嘻的說著,也起了身。
“不要拿我姐姐開玩笑。”少年微微皺眉,“對了,師傅說,讓你有時間回一趟冀州。”
“吳邗都死了,我還回冀州幹什麽,我不回去。”他忍不住翻個白眼,那老頭兒又想騙他回去種莊稼。
“正是因為吳邗死了,才要你回去的。”
“師傅是想讓我撿那衛青的漏,這麽丟人的事兒我才不幹,三年後的武林會師我再去。”
“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師傅說你要是不回去,他就把你的小雀閣拆了一把火燒幹淨。”
“算他老人家狠,我回去還不行嗎?就算我二哥把我腿打斷我也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