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真好看!”趙慕鳶掀開馬車簾,看著夕陽下的草原,像是被鍍了一層金光。“我們這算是已經進了蒙古地界了吧?”
“差不多了,這個季節,再行個兩三日應該就能看到遊牧人趕著牛羊群了。”季沉淵看了一眼外麵的風景,笑著答道。“若不急著趕路,就先停下裏準備過夜吧,草原上黑夜趕路容易迷失方向。”
“好呀!”趙慕鳶聞言先跳下了馬車,跑到幾丈開外直接撲倒在了地上,到處都是軟軟的,散發著清香的草,真舒服啊,她忍不住感慨一聲。
衛青剛找了棵樹把馬拴好,一扭頭就看不到她的人了。
“慕鳶呢?”
“喏,那邊躺著呢。”龐魁川蹲在地上一邊啃著梨子,一邊搗騰著眾人待會兒要吃的東西,隻抬起下巴和他指了個方向。
正巧這時賽罕從馬車裏出來,便和衛青對視上了,有種不是很好的感覺。
“你去看著她。”
“幹嘛使喚我,你不是她的侍衛嗎?”
“你是她的馬夫。”
“誰是馬夫!”
“你。”
“懶得和你吵。”她瞪了衛青一眼,往趙慕鳶那邊走了過去。
“你在幹什麽?”
“我在和大自然心靈溝通。”
“什麽意思?”
“就是很有趣的意思。”趙慕鳶笑著坐起身,仰著臉看她,“你是西夷人嗎?”
她記得出發前,季沉淵和衛青說起西夷和蒙古打仗時,賽罕的表情有些奇怪,隻是當時馬車裏坐的人多,她才沒有多問。
“不是西夷,是西涼人。”賽罕在她身側坐下來,揪過來幾根草在手中編著東西,“不過,西涼早在幾年前就被滅國了。”
“你很難過嗎?”國破家亡,這個成語光是聽著,都讓人覺得難過。
“其實沒什麽感覺。”她抬手將被風吹亂的發髻挽在耳後,纖長的十指翻飛著,很快就編出來一頂草環,“沒有家的人,出生的地方,也就隻是出生的地方,無論叫西涼也好,還是叫西夷,全都一樣。”
“也是。”趙慕鳶點點頭,看著她摘下來幾朵野花插進編好的草環中,便做出了一頂花環,“你的手真巧。”
“送給你了。”賽罕笑了笑,把花環戴在她的頭上。
“好看嗎?”她歪著腦袋,笑出了兩顆虎牙。
“沒有花環好看。”
“嘁——”趙慕鳶撇撇嘴,站起身拍拍衣服,然後對她伸出手,“跟我回家吧。”
賽罕聞言愣住了,盯著麵前的女子看了片刻,問她:“你的家在哪裏?”
“京城,我的家裏有祖父、父親、二伯和嬸嬸,有一個兄長和一個長姐,是雙生子哦,還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啊,還有小青和魁川。”
她掰著手指,一個個講給她聽,晚風拂過她的發絲,她穿的,是自己挑的那套衣服。
很好看,和她很合適。
“吃飯了!”遠處,龐魁川揮著湯勺,對他們大聲喊著。“慕鳶,賽罕,吃飯了!”
“這是什麽東西?!!”衛青看了一眼鍋裏又黑又白的湯,露出嫌棄的表情。
“野蕈湯,可香了,你聞聞。”龐魁川盛了一碗,遞到他麵前。
“難聞死了,我不喝!”衛青捏住鼻子,趕緊走開了,“我還是啃幹糧吧。”
趙慕鳶走過去看了一眼鍋內,不就是蘑菇嗎?“原來小青你怕這個啊!哈哈哈哈哈。”
“不是怕,是不喜歡吃這個!”衛青反駁道,“除了這個,就沒別的能吃的了嗎?”
“沒有,慕鳶現在的身體吃的清淡些比較好,所以隻有野蕈湯和,清炒野蕈。”誰知道他竟然不吃蕈類啊。
“不喝嗎,真的不喝嗎?好好喝的!”趙慕鳶捧著碗湊到他麵前,故意逗著他。
“不喝不喝!”衛青拿著幹糧,和她圍著馬車繞圈圈,“真的不喝!你自己喝吧!”
“你嚐一口啊,你都不嚐怎麽知道好不好喝。”
季沉淵看到她捧著湯碗追衛青,玩的不亦樂乎的樣子,也跟著露出開心的笑容,輕聲喊了她一句,“湯別灑了。”
趙慕鳶這才作罷,走過來和他們坐到一起,“你在哪兒找到了這些野蕈啊?”
“前麵不遠處有條小溪流,溪邊潮濕,有棵枯樹上麵生了很多野蕈.……”龐魁川說著用土將火掩滅了,“好吃嗎?你要覺得好吃等下我再摘點。”
“行啊。”趙慕鳶點點頭,吃飽喝足,又開始想著玩兒了。
“真心話大冒險怎麽樣?”她眨眨眼,拿出來三隻骰子,“我們輪流擲骰子,點數最小的人就是輸了,反之點數最大的人可以下達懲罰。輸得人可以選擇真心話或者大冒險,真心話就是我們問什麽,你就必須答什麽,大冒險呢,就是我們讓你做什麽,你就必須做什麽。”
“萬一你讓我殺人呢?”衛青看著她。
“當然不能提這種過分的要求了!”趙慕鳶仔解釋著。
“行啊,來吧。”賽罕聽著感覺很有趣的樣子,已經躍躍欲試了。
“沉淵,桓叔,你們也一起來吧?”趙慕鳶迅速把人都拉到了火堆旁。
“我去值夜。”衛桓轉過身,趕緊走開了,這些小孩子瞎折騰,他可不會跟著一起折騰。
第一輪擲骰子,點數最小的是賽罕。
“我選真心話。”她謹慎的做了選擇。
“嗯……敢問芳齡幾何?”點數最大的趙慕鳶猶豫了下,還是先問了一些簡單的問題。
“十八。”
她毫不猶豫的回答完,又開始了下一輪,這一次,點數最小的人變成了衛青,聽到他也選真心話的時候,趙慕鳶眼珠一轉,在點數最大的魁川耳邊低聲嘀咕了兩句。
龐魁川聽完,猶豫了片刻,才問道:“那個.……你仰慕哪種女子?小家碧玉的,還是溫婉可人的?還是別的什麽?”
一口氣說完,強烈的求生欲讓他又補了一句:“是慕鳶讓我這麽問的。”
“哈哈哈哈哈哈。”賽罕一聽這問題,便忍不住笑開了,原來這個遊戲,要這麽玩才對。
“你怎麽能出賣自己的主子!”趙慕鳶氣的錘了他一拳。
“我怕他打我。”龐魁川小聲解釋道。
“既然都問了,衛公子快作答吧。”季沉淵隱忍著笑意,眼神中也帶了幾分好奇。
衛青看了一眼龐魁川,又看了一眼季沉淵,神色坦然的答道:“不知道。”
“這算什麽回答嘛!”
“就是就是。”龐魁川點點頭。
“那你仰慕什麽樣的姑娘?”衛青反問他。
“我……”
“現在是問你呢,你怎麽能問魁川!”趙慕鳶急忙將話題又引回衛青的身上。
“我真的不知道。”他神色略顯冷漠,“我是修行之人,男女之事於我而言隻是累贅。”
這些事,他也從來都沒有想過。
“真無趣,你的人生真的好無趣啊.……”在趙慕鳶的吐槽中,開始了下一輪,這一次,點數最小的又變成了賽罕。
“我選大冒險,大冒險。”見識過剛才那樣的問題,她可不敢再選真心話了。
這次點數最大的是季沉淵,他向趙慕鳶投去求助的眼神。
看到趙慕鳶挪到了季沉淵的身旁,小聲嘀咕了兩句什麽,季沉淵的眼神閃過一絲驚訝,隨後又帶著幾分笑意看著自己,賽罕隻覺得背後一涼。
“咳咳.……”季沉淵咳嗽兩聲,正色道,“不如,現在你去對桓叔說一句‘你是個蠢貨’。”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這個好玩,這個好玩!”龐魁川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我能反悔嗎?”賽罕哭喪著臉,桓叔會打死她吧。
草原上的夜風刮過,送來一陣微涼,衛桓靠著樹席地而坐,耳邊是馬兒吃草的聲音,還有莊主他們的笑聲。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回過頭就看到賽罕神色別扭的走了過來。
“何事?”她們不是正在玩什麽遊戲嗎?
“那個.……”賽罕張了張嘴,怎麽都說不出來。
衛桓看著她,眉頭微皺,到底怎麽了?吞吞吐吐的。
賽罕咬咬牙,豁出去算了!
“你是個蠢貨!”
“什……什麽?”衛桓的眼睛慢慢瞪大,不可思議的看著她,她說自己什麽?
誰知賽罕說完這一句後就轉身跑開了,他一頭霧水的剛站起身,遠處火堆旁的那群人就都捂著肚子開始哈哈大笑。
“我覺得我有生命危險。”賽罕坐下來,哭喪著臉說道。
“沒事沒事,咱倆睡馬車裏,有小青守著呢。”趙慕鳶拍拍她的肩膀,腦袋裏閃過衛桓迷茫的神情,笑的更開心了。
又一局開始
這一次,點數最小的是季沉淵,賽罕終於成了點數最大的那一個,聽到季沉淵說選真心話時,毫不猶豫就問了出來,“季公子可有心悅之人?”
她要報仇!
趙慕鳶眉頭微挑,胳膊肘暗戳戳的搗了她一下,低聲道:“行啊,這麽快就出師了。”
賽罕也輕輕搗了她一下,壞笑道:“得你真傳.……”
季沉淵神色閃過一絲無奈,搖了搖頭,“並無。”
“真的?”賽罕覺得一點都不可信。
“真的。”他又重複了一遍,他與衛青一樣,無意於此事。
趙慕鳶的手臂撐在膝蓋上,托著下巴看向季沉淵,火光映著他柔軟流暢的五官線條,一時間竟讓她看的有些出神。
這樣溫潤如玉的少年,若是有心悅之人,該是怎樣一位絕世佳人呢?
夜露深重
玩盡興後,除了守夜的衛青,其餘人都睡下了。
趙慕鳶坐在馬車廂的外邊,懸空的雙腿輕輕晃動著,感受著微涼的夜風。
“不睡嗎?”季沉淵從帳篷內走出來,看到她出神的樣子,詢問道。
“還不是很困。”她搖搖頭,仰起頭指著天空,“那是我的星座。”
“什麽?”季沉淵順著她指的位置看過去,隻看到了漫天繁星。
“雙子座,我的星座。”趙慕鳶衝他笑了笑,“你的生辰是幾月幾日?”
季沉淵看著她,“臘月二十六日。”
“摩羯啊。”她點點頭,指著另外一處方向,“那是你的星座。”
“是嗎?”他走過去,坐在趙慕鳶的身側,也抬頭看著天空。
“星星真漂亮啊。”趙慕鳶看著看著,就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你也是。”
耳邊傳來少年略顯低沉的嗓音,好聽的讓她忍不住打了個顫。
“冷嗎?”季沉淵望著她,耳根忽然有些發熱,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怎麽會說出那樣輕浮的話。
“冷倒是不冷。”她笑笑,刻意忽略了他那句話,“還是早些歇息吧,明早還要趕路。”
“好。”他點點頭,掀開馬車簾看著她進了馬車內。
衛青坐在遠處,微微皺眉看著這一幕,他總覺得這個人有些奇怪,又有些熟悉,還有九鶴山莊,似乎在哪裏聽過,可怎麽都記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