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你這也太慢了屬蝸牛的吧。”千玨躺在樹上,手中握著桃枝,輕輕敲著樹幹,紛紛揚揚落下的桃花,竟瞬間有了石塊般的重量往下砸去。
“疼疼疼……”趙慕鳶說著便想往遠處跑去,避開這“桃花雨”,誰知她才抬腿走了兩步,腿上便一疼,撲通跪在了地上。
“不準跑,隻準在這棵樹下周圍。”千玨打了個哈欠,“什麽時候你能躲過這些桃花,什麽時候就算是練成了。”
“您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強人所難?我當年也是這樣練的。”
“前輩您天賦異稟,晚輩我不是啊。”
“少拍馬屁,好好練。”
暮色西沉
趙慕鳶一瘸一拐的走到屋裏吃飯,賽罕看她這狼狽的樣子,噗嗤一聲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什麽笑,疼死我了快。”趙慕鳶瞪她一眼,氣呼呼的說著。
“我不笑,不笑,多吃點,明兒好有力氣接著練。”賽罕說著,往她碗裏夾了兩塊肉,又悄聲問道:“那老女人是不是在逗你玩啊,我可沒見過這樣修行的.……”
“那是你見識少。”千玨踏進屋裏,聽到她說這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師傅,再這樣練下去我就要被砸死了,能不能先下手輕點啊。”趙慕鳶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我這都手下留情,沒往你臉上招呼了,還想怎麽樣?”千玨沒好氣的說著,他當年可是被師傅砸的頭破血流,如今是看她一個小姑娘破了相不好,才沒那般嚴苛。
感情打成這樣,還叫手下留情了啊?
趙慕鳶噤聲,不敢再多說什麽了,萬一惹了他生氣,真往自己臉上砸怎麽辦。
晚飯過後,趙慕鳶和賽罕在溫泉內泡著澡,雖說這裏隻是一處幻陣,可當真媲美世外桃源。
“嘖嘖嘖。”賽罕看著她後背被砸的一片淤青,“那女人下手真狠。”
“是吧,我都這樣了,你晚飯時竟然還笑我。”她趴在泉邊,讓賽罕幫她搓著背。
“你這我都無處下手啊。”她盡量放輕了動作,卻還是聽到趙慕鳶嘶了一聲,便問她:“疼得厲害嗎?”
“還好,能忍。”她歪著腦袋,看了一眼賽罕的手臂,“你的傷好全了嗎?”
“我這點兒傷算什麽。”她撩起泉水,不甚在意的說著,“要不要找那女人要點藥給你擦一下啊,你這樣明天還能練嗎?”
“還是算了吧,我怕又挨她一頓罵。”
“怕什麽,擦藥還不讓了?等著,我去問她要。”說著她就從泉裏上來,穿上衣服往回走。
“哎,賽罕.……”趙慕鳶看著她的背影,見喊不回來,隻能無奈作罷。
院子裏,季沉淵正在喂著靈兔,見賽罕回來,問道:“你們.……沐浴完了?”
“嗯完了,對了你有藥嗎?可以活血化瘀的那種。”
“是給慕鳶用嗎?我方才問千玨前輩討要過了。”他說著,從懷中取出一隻瓷瓶遞給她。“還要勞煩你,幫我交給她。”
賽罕看著那藥瓶,心裏琢磨了片刻,眼珠一轉,“那個,我找千玨前輩有點兒事兒,反正慕鳶也洗完了,你去給她吧。”
季沉淵看著她一溜煙兒跑進屋裏,麵露疑色,她會有什麽事找千玨前輩?
泉邊
趙慕鳶泡了許久不見賽罕回來,便索性從溫泉中出來,剛穿上裏衣,便聽到身後一陣腳步聲。
“你怎麽去那麽久……”
“我……”季沉淵張嘴剛要說話,便看到她隻穿了裏衣的身影,忙背轉過身,“我來給你送藥。”
“沉淵?”趙慕鳶訝異的回頭看了一眼,披上外衣在泉邊坐好,“怎麽是你過來的?”
“賽罕說有事要找千玨前輩,讓我來送過來。”季沉淵轉過身走近來,卻看到她雙腳依舊泡在泉中,裸露在外的小腿上果然全是淤青。
“溫泉水雖舒服,可你帶有淤傷,不宜泡太久。”見她聽話的從泉水中出來,季沉淵便用衣袖幫她拭幹足上的水漬,之後為她塗抹藥膏。“這藥是從千玨前輩那裏拿的,說是活血化瘀極好。”
許是自己的腿腳在泉水中泡久了,這會兒隻覺得他的手指溫度冰涼,他塗著藥,那冰涼便從他的指尖,和著藥一起逐漸蔓延開。
“聽聞你府上也有兄長?”
“啊?”趙慕鳶愣了片刻,才點點頭,“我有一長姐,和一兄長。”
“真好。”季沉淵嘴邊噙著一抹淺笑,“我家中隻有我一個,自小便覺得孤獨極了。”
“是嗎,那也很好,你也很好。”趙慕鳶看著他。
“我?哪裏很好?”
“你都挺好的,長得好,性子好,為人也好。”
聽她一句一句數落著自己的好,季沉淵的眼角眉梢,忍不住就都帶上了笑意。
遠處
“你說,她到底喜不喜歡他啊?”
“我覺得她挺喜歡他的。”
“我覺得是他先喜歡她的。”
“你說的他是哪個他?”
“你說的他又是哪個他?”賽罕與他坐在樹上,遠遠看著。“我們家小姐,就是年齡小了點兒,還不一定懂這些男女之事呢
。”
“懂男女之事,分什麽年齡大小,人心肉長,七情六欲自小就會。”千玨抽了口煙,低聲說道。
“可她要是懂的話,不管是先來後來,還是日久生情,都該是衛青啊。”
“什麽先來後到,日久生情,那什麽衛青,能比得過季沉淵的皮囊?小姑娘家嘛,誰不愛翩翩少年郎。”
“皮囊?”賽罕想了想,又與季沉淵做了個對比,“不相上下,況且,慕鳶還為衛青擋過一劍。”
千玨愣了,這小丫頭片子,年紀輕輕就學會了朝三暮四?
賽罕隻聽見他呸了一聲,便消失不見了。
京城
“昨個兒落了雪,今兒梅園的紅梅都開了,皇後娘娘還特意在梅園設了賞宴,除了抱病的研妃,貴人以上的娘娘們都去了,連張貴妃都去了。”梓顏坐在火盆邊,翻著火盆裏的鬆香炭,滿室都是淡淡鬆柏清香。
“梅園地滑,咱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趙青杬靠在榻邊看著書,另一隻手搭在微微隆起的腹部。
“娘娘,趙家的小姐與公子們來拜見了。”外頭,江福進來稟道。“這會兒已經過了壽安門。”
“今兒是臘八,該過來拜見的。”她說著要起身,環兒忙上前要扶,便被梓顏擠到了旁邊。
“你去打盆熱水過來,伺候娘娘洗漱。”梓顏掃了她一眼,扶著貴妃坐到銅鏡前。
“環兒到底是皇後賜的人,你也對她客氣著些。”趙青杬看著銅鏡中人比花嬌的容顏,許是近來顯懷了,眉眼神色越發慵懶沒精神了。
“娘娘,您打入宮起就帶在身邊兒的梓珠……”梓顏說到這裏,眼中暗含怒色,“她都能做出那種事兒,更遑論是半路被皇後賜過來的人了。”
“我都知道。”她笑了笑,拍拍梓顏的手,“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實意為我好。”
主仆二人正說著,江福進來又稟了一遍。
“娘娘,幾位小姐公子,已經在門外候著了。”
“外頭冷著呢,叫他們先進殿裏等著吧。”趙青杬見她還要往自己的發髻上簪發釵,忙道:“行了,見的都是自家孩子,沒那麽多規矩。”
殿內
趙煙嫋四下打量著,“怎麽不見上次那盆墨菊了?”
旁邊候著的蓮若忙回話道:“菊開秋季,如今已是深冬了,殿內自然擺不得了。”
趙鳴鶴笑道,“叫你不好好跟著祈鸞讀書,如今連花開的季節都不清楚,豈不鬧了笑話。”
“我自然知道菊花是秋季開的,不過隨口一問罷了。”趙煙嫋替自己辯解,她確實隻是看到那裏擺著的花兒不見了,沒想那麽多便問了。
“二公子說笑了,五小姐天真爛漫,真是令人生羨。”蓮若笑著,奉上幾盤糕點。
趙祈鸞聞聽這話,瞥了一眼那叫蓮若的宮婢,從前來倒是沒見過,看裝束不過是個普通宮婢,卻做著永慶宮的掌事宮女才能做的事。
“叫你們久等了。”
趙青杬進來看到一屋子四姐弟,個個兒都神采煥發,連她都跟著心情好了許多。
“見過貴妃娘娘,娘娘金安。”
“都起來吧,自家人哪有那麽多禮。”她笑著在主位坐下。“怎麽今兒都是你們這些小輩過來了?兄長沒來?”
“臨近年關,父親與二伯事務繁忙,便讓我們幾個一起來拜見姑姑。”趙鳴鶴答道。
“好,誰來我都開心。這眼看著又過了一年,你們姐弟幾個,該下場的要下場了,該說親的也該說親了。”說完,她又問,“慕鳶還是沒好?”
趙月鶯與趙鳴鶴對視一眼,答道:“三妹體弱,父親說今年過年還是留她在金陵先好生養病。”
這便是還沒消息,也沒回來了。
趙青杬輕聲歎了口氣,對著煙嫋諄諄教導,“你可要向你四姐姐多學學,萬不能學了你三姐姐和長姐。”
“小姑姑。”趙月鶯聽了這話,便不依了,“阿鳶她主意大,我是不敢的,怎麽連我也一起說上了。”
“你呀,別以為我不出宮就不知道。”她手指戳了戳月鶯的腦門兒,“前些日子在玲瓏坊,是誰和韓家的小姐打了起來?你呀你,那韓家的小姐出身將門,你也敢與她動手。”
“出身將門怎麽了,是她先.……”說到這裏,趙月鶯頓了下,“是她先挑釁與我,真當我是那嬌滴滴的內庭女子,不會與她動手嗎?”
“你眼看著要及笄了,再如此性子,媒人可是不敢上門的。”
“沒人上門倒好,我便留在趙府一輩子。”她笑著拉過祈鸞的手,“日後我們趙府的姑娘都不嫁出去了,一輩子待在一起,多好。”
“你自己要做個老姑娘,可別拉著四妹下水。”趙鳴鶴說她。“這話回頭讓祖父聽到,你少不了一頓罵。”
“你不說還有誰會去告狀?”趙月鶯與他反駁。
“好了好了。”趙青杬嘴角噙著幾分無奈的笑意,“說到二房,怎麽錦鴻這次又沒來?”
“姑姑懷著身孕,錦鴻年紀小又性子跳脫,母親便沒敢讓他跟著來。”趙祈鸞忙細細答道。
“二嫂向來謹慎。”她說著,看了眼雖坐著端正,眼珠子卻忍不住四下打量的趙煙嫋,“說到性子跳脫,煙嫋也是個不安分的,今日倒是難得一見她如此老實。”
“姑姑,我向來聽話的。”趙煙嫋得了誇獎,一笑露出了兩個酒窩。
“她這是被母親勒令,若是敢調皮,到過年之前都不許吃點心了。”趙祈鸞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殿內眾人都沒忍住笑了出來。
“那可真是難為她了,日後若想吃點心,便到小姑姑這裏來.……”
殿內歡聲笑語,其樂融融,殿外不知何時竟又落了雪,皇帝從永慶宮外過,聽到裏麵好生熱鬧,便詢問守門的小太監:“杬貴妃,這是在和什麽人說話?”
“回陛下,是趙府的小姐與公子們。”
趙府的小姐與公子們?皇上又看了一眼殿內,“可有趙府的三小姐?”
“來的是趙府的大小姐,四小姐,五小姐與二公子,三小姐未曾進宮。”
彩月在旁邊聽著,給黃餘使了個眼色,黃餘忙上前小聲提醒道。
“陛下,皇後娘娘還在梅園等著呢。”
“也罷。”皇上點點頭,估摸著這一年之約馬上也就到了,他且等著吧;想到此,他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見皇上抬腳才走兩步,又停了下來,黃餘心生疑惑,“怎麽了陛下?”
“還是不去了,召大理寺少卿趙振遠,內閣學士沈岸,還有……”他想了想,“還有禦史台大夫朱禽,禦書房覲見。”
“陛下,皇後娘娘那邊兒.……”彩月一聽急了,她好不容易將皇上請了出來,都走到這兒了又回去,娘娘知道了不得扒自己一層皮。
“前段時日番邦上貢的幾盤東珠,黃餘你去親自給皇後送去,就說朕政務繁忙,無暇抽身過去了。”說完,皇上便轉身回了禦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