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魂同人/巍瀾】第63章 神農煉魂鼎
“好啦,都是大孩子了,沒什麽好怕,你乖乖的,不許哭鼻子哦!”昆侖君又笑著逗了少年一句,便放心的走了。
少年死死盯著昆侖君離去的方向,直到那個挺拔的青衫背影淹沒於黑暗中再也不見,他隻能徒勞的環緊雙臂抱住自己,痛苦的咬著下唇壓抑著那些未能衝口而出的嘶喊。
天威反噬給了少年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他自意識初蒙那刻起至今,雖懵懂卻也坦蕩,這許多歲月中他從來都理所當然的認為,無論生死去留,那都是他或昆侖可自專之事,從未想到昆侖指天罵過的,竟是彼此都難以抗衡的存在。
少年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最近狀況百出是不是有什麽不好的預兆,凡人一生短暫,生老病死不過匆匆數十載。而他和昆侖似乎都已經存在了很久很久,他們都不是凡人,沒有參照,不知前路為何,或許昆侖知道一些,畢竟神族已經有數位前輩行至結終。
可少年卻是絲毫沒有可借鑒的,鬼族即便被滅殺,陰氣能量也會重歸大地,匯聚回無光之地重新於泥沼中生出新的鬼族,周而複始無止無休。在如許漫長的歲月中,除卻神血入體那一次,少年還從未感受過這種令意識本源都瑟縮驚惶的威脅感。曾經他在自己身上零打碎敲的折騰過不少傷損,他原本以為這種被世人畏懼、避諱之事,也不過如此。
鬼族不死,無論受多重的傷,都能很快恢複過來,所謂痛苦困頓也不過轉瞬即逝,無非就是個能量累積過程快慢的問題。可如今的狀況似乎沒那麽簡單了,昆侖說過,這是天地之威的反噬,可為什麽以前沒有呢?
這感覺就好像整個大荒都在擯斥鬼族,先是鬼族被神農發現無魂無魄不入輪回,緊跟著不知何因凡世間遊離的陰氣消散殆盡,接踵而來便是天地之威的壓迫與滅殺,這些少年跟在昆侖身邊都耳聞眼見了,可他從未向昆侖詢問過什麽。
也許連少年自己都沒察覺到,他總是不自覺的在昆侖麵前回避自己出身鬼族這件事,他總是在做著與其他鬼族不同的選擇,不濫殺、不為禍,小心翼翼的期待、欣喜於昆侖君一個讚許的眼神。
可實際卻是,無論他如何抗拒,都改變不了,終歸出身無光之地的事實,同為鬼族損益相佐,躲不開、逃不掉,又怎能獨善其身?
而現在想來,昆侖為之傾力奔走的‘大封’,不就是用來封禁鬼族的嗎?
少年自來純淨無垢的思緒在這須臾間已被陰霾覆蓋,他從沒有懷疑過昆侖所說的任何一句話。無論相不相信,都從沒有懷疑過,哪怕明知道是騙他逗他的,也都當真話聽,那為什麽這次不行呢?昆侖說過會回來接他,既然昆侖說了,他就等著,等著昆侖,或者隻要他能獲得足夠的陰氣恢複行動,他也可以自己去找昆侖,陰氣耗盡又能怎樣,他隻要在陰氣耗盡前回來不就好了?隻要能有機會再看到昆侖,他從來都是不怕折騰的。
主意打定,少年雙眸中重新浮起熟悉的神采,他強迫自己靜下心梳理體內亂成一團的本源能量,引導著外界陰氣補充進自己幹涸的身體中,一邊努力一邊感慨,這個身體真是又僵硬又笨拙,累贅得很,可又無法擱棄,世人皆有自己的身體,無論哪一族都一樣,連神農那樣的神祇還無奈委身在凡人之軀中呢,就算再嫌棄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駁雜的陰氣自四麵八方而來,匯於少年身周被緩慢的吸收著,為了盡可能多的儲備陰氣,少年這一次發了狠一樣的將陰氣不斷提純,去蕪存菁以期能夠吸納更多,出去之後也能堅持得更久些。
昆侖君這邊剛一離開大不敬之域,還未見天光便忽然急急頓住身形,就在剛剛,靈光一現般的感應指向一個方向,那裏是黃泉之畔的一處空地,長滿了殷紅如血的無葉之花。
那個感應來的快,去得也快,未及追尋便已渺然無蹤,昆侖君皺眉想了想,忽而邪邪一笑,不屑的撇嘴,重新騰身而起,心中想著,便當真是他又如何,死都死了,還能再作出什麽幺蛾子嗎?
昆侖君那充沛的法力用在趕路時幾乎可以算得上瞬息千裏,他盡可能的遠離九幽,哪怕他清楚的知道四柱一旦封定,整個大荒都會在聖器的輻翼籠罩之下,到時九幽陰冥一定會被壓製到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而此刻他就算離得再遠也沒什麽實際用處,可他還是徒勞的想要通過距離來擺脫那種如影隨形的負罪感,仿佛做錯了事,卻明知道是錯還要繼續做的孩子一般,能躲多遠躲多遠,有用沒用倒在其次,主要是聊以舒緩這心中的不安定。
是的,不安定,躁得很,極其不安定,昆侖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前三個聖器都還好,偏偏在即將大功告成之時,自己卻反倒遲疑猶豫的緊,這種忐忑也許從發現少年屢次昏厥是遭反噬所致起,也或許還有什麽別的沒想到的疏漏,心中總歸不似原先那般篤定。
執拗的又前行一陣,隨意尋了一處聳立巍峨的山巔,昆侖君自芥子袋內取出煉魂鼎,輕車熟路的打上封字,用法力圓融的將其包裹住,團在手裏蹙眉無奈的閉上眼,少頃終於下定決心,一咬牙將手中光團推了出去。
無論如何,先把大荒穩定下來,其餘的等他再想想吧,女媧說的對,世人皆有取死之道,可取死向生同樣也該給世人留下選擇的機會,他們這些神祇擁有無上法力,為善固然澤被蒼生,可若用來為禍,定然遺患無窮。
不喜歡容易,毀掉也容易,可當初盤古到底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輕言毀棄對盤古頗為不公,對伏羲他們這些為大荒存續付出生命的神祇也同樣不公。
昆侖君始終覺得自己並沒有錯,這世間早已不是盤古當初希冀、憧憬的那個樣子,便是當著盤古的麵,那些令大荒重歸混沌的狂悖之言,他也一樣能說的出口,隻不過盤古不在了,對與錯都不重要了,此時此景胸中鬱憤無處可訴,心聲無人可聽。
默默低下頭整了整衣襟,昆侖君便要起身回返,心裏尋思若在南方天柱封鎮開始前回到九幽,是不是要再給小巍套幾層屏障,管不管用的另說,總歸比沒有強一些。
可忽然間,天邊雲層一陣翻滾,昆侖君胸口一窒,駭然的望向那團金光消失的方向,也就在此時遠方炸出一聲悶雷似的爆響,昆侖君如受重擊被瞬間掀翻在地,一口泛著金光的血液衝口而出,在那飄逸出塵的青衫上落下點點梅影。
聖器出事了!
這個念頭在昆侖君腦海中一經閃現,便瞬間令其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怎麽會?火蘊爆戾之性,是四方天柱中最難以馴服的躁動,他原先還在慶幸,幸好神農鼎是真正被神族經年溫養的本命法器,又剛好近火,足以製衡南方熾烈。
可為什麽?出岔子的偏偏是這神農煉魂鼎?
昆侖君單手壓住胸口,強撐著站起身,咬住下唇細細感應遠方肆虐的法力波動,幾個呼吸後,隻見他驚愕的猛然瞪大了眼睛,隨後急切的騰身而起向南方疾行而去。
未及近前,昆侖君便感覺到有呼嘯旋轉的灼熱罡風在壓製著他的身形,幾乎要將他帶偏向一側,他隻得硬頂著那股膨脹的力量,將自己強塞進了漫天塵埃之中。
仿佛隻是須臾時光,又仿佛已過滄海桑田,當昆侖君手中抓著神農鼎灰頭土臉的重又鑽出來時,那灼熱罡風旋渦的速度已慢慢和緩,少頃便漸漸飄散在空中,隻餘周圍灼熱的溫度在訴說著一場突如其來,又消弭於無形的大難。
昆侖君單手抓著神農鼎,滿頭亂發被高溫烤得毛毛躁躁,形容頗為狼狽,有些失魂落魄的向前走著,等走出那熾熱高溫的範圍,隻見他木然的抬起手,手中黝黑的小鼎通體泛著森冷的寒氣,即便是在那灼燒著神族法力的最中心也未有絲毫暖意。
昆侖君慢慢的蹲下身,將小鼎放在麵前的地上,抱著腦袋盯著那小鼎看了好一會兒,眸光忽明忽暗,表情似悲似怒,最終全都凝聚成了刻骨的憤恨,隻聽他喃喃的自語道:“你們又騙了我,你們到底想幹什麽?這大荒,你們究竟是想要還是不想要?”
又沉默了一會兒,他猛然抄起小鼎站了起來,騰身躍起向九幽而去,那裏有神農畢生的心血‘生死輪回’,以神農那種事無巨細親力親為的性格,就不是會幹幹淨淨死個透的主。
昆侖君早就猜測那老頭有元神留下來,他想不通,他要去問個清楚,女媧他們拚盡畢生修為成就天柱,臨死前殷殷托付他看顧,卻在鎮封的聖器上給他使絆子,到底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