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魂同人/巍瀾】第85章 有一種強勢叫做手足無措
鬼王少年鼻中輕哼,偏頭看了身旁判官一眼,那判官倒也知趣,先是謙卑的躬身向十殿閻羅行禮,而後又恭敬的回首向鬼王少年講解這殿中職司。
十殿閻羅錦衣華服正襟危坐,都等著麵前這位‘斬魂使’大人發難,他們好再見招拆招,可等了半晌不見這位有何動靜,就這麽寒氣森森往那一杵,不說不動跟個石雕似的。
但十殿閻羅那一個個就不說人精至少也當得一聲鬼靈,他們可不敢真當麵前這位是泥塑的,憋了半晌終於憋不住了,彼此抖眉擠腮的交換出不少紛亂眼神,就這麽一番推諉,到底還是一個夠膽敢豁出去的都沒有,時間拖的越久就越耐不住,也不等問了,噴氣的噴氣,哼哧的哼哧,互相都看不上眼,又理虧得知曉自家也沒立場譏嘲別個,最後連最基本的客套寒暄都省了,就像是在丟什麽燙手山芋似的擲出一枚雞蛋大小的堊白卵石。
那卵石被鬼王少年接在手裏之時,十殿閻羅三三兩兩結伴幾道青煙連閃,頃刻匿形避走,把個原本還事不關己悠哉看戲的判官給撂在當場,判官也就稍稍楞了一下,心中立刻想明白自己又被推出來頂缸,暗地裏這個罵啊!可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就算知道那一堆屍位素餐的‘上司’此舉,明擺著就是不要臉麵的把他舍了出來,他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麵前這位蕭蕭瑟瑟的‘大人’如何厲害他沒見過,可十殿閻羅怎麽在地府逞凶撒威他是常見的。
鬼王少年進到帝君殿,那一副隻罰站,不說話的姿態,還真不是他要故作神秘擺譜充大,而是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昆侖以前教過,冤有頭債有主,尋因證果不便牽連無辜。算計昆侖的是神農,締造輪回的也是神農,與他簽金鑲契約的還是神農。是神農沒有做到許出來的承諾,他討說法也應該去找神農。
可神農死了,不僅僅是失去肉身,那老爺子連元神都潰散掉了,他往哪裏去找?難道問這些不相幹的鬼魂嗎?他們又能知道什麽?
握著手中的堊白卵石,鬼王少年翻來覆去看了好一會兒,他曾隨昆侖入世,但因為先天所限,餐風露宿的機會多,於凡人打交道的機會少之又少。他不知道那些看起來比祭禮上供的活血祭品,穿著更華麗的‘閻羅’為什麽看到他要逃,更在逃跑之前還丟石頭給他。他是來找麻煩的,可是那些人卻以為丟塊石頭給他就能解決麻煩,這石頭有何特別之處嗎?鬼王少年覺得很是費解。
以前,作為這天地間唯一一個背後有靠山的鬼族,鬼王少年的日常生活很簡單,隻要跟在昆侖身後,聽話不惹事,乖乖的就可以了,昆侖特別厲害,他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懂,什麽都會,無論遇到怎樣的困難與窘境,昆侖都有辦法。那個時候他的心似乎是安定的,哪怕麵前洪水滔天,隻要視野中有昆侖的身影,他就可以無視一切災厄。
可是,昆侖不在了,忽然之間,這個塵世變得異常陌生,鬼王少年頂著心中一口濁氣,強迫自己往前走,他隻是想要留住,拚了命的想要去挽留,禁錮昆侖元神送入輪回,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這天地間再也沒有了那個會敲他的腦袋,笑著罵他蠢的昆侖,再沒有人會告訴他什麽應該做,什麽不應該。
昆侖早已成為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如今他就像在水裏遊了幾乎大半輩子的魚,忽然被丟上岸,一時死不了,卻又不知該如何活,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總要花費更多時光去改變,而鬼族從來不是富有耐心的種族,鬼族本性中最擅長的無非就是殺戮、破壞、吞噬,乏善可陳得令人扼腕。
“我,”鬼王少年遲疑的問道:“……我,是不是該把這裏砸了?”
這話是問判官的,鬼王少年自認為這個問題很嚴肅、很正經,他是真的想知道麵對這種局麵,他怎麽反應才是應該的。
以前昆侖砸過妖族的祭禮,他記得當時好像是因為妖族的長老躲起來了,昆侖明知道那幾個長老躲在哪裏,他偏不去找,就尋個最盛大的祭禮,也不用術法,隻將臉一蒙裝作普通凡人的樣子一通猛砸,把祭禮搞得亂七八糟,沒過多久那幾個長老就灰溜溜的滾到他麵前請罪了。盡管那幾個長老沒膽子當麵叫破擾亂祭禮狂徒的身份,可猜都能猜到是昆侖大人在對他們小懲大誡,畢竟在這茫茫洪荒,又有哪個凡人、妖靈能膽大包天的去破壞供奉給大荒山聖的祭禮呢!
現在鬼王少年思慮著,若一直找不到頂事的人來回話,那是不是,也可以用砸的?
恃強逞凶並非君子所為,雖然昆侖一直是不屑於做君子的,但昆侖也說過希望他去學君子之道,鬼王少年思來想去很是糾結。
可判官這廂卻把一個充滿了不確定性的問句,直接當威脅聽了,也難怪他想歪,畢竟‘斬魂使’大人凶名在外嘛,遂忙不迭的勸阻:“大人,大人,別,您先聽聽祖師說了什麽,若不滿意再砸不遲。”
“神農?”鬼王少年更疑惑了,再次仔細看手中卵石,實在不理解為什麽憑這麽塊石頭就能聽到神農說話,不過也好,‘再砸不遲’這四個字他是聽得懂的,就是說,如果不滿意的話,是可以用砸的。
“這是自地府初成時起,祖師日常傳令諭旨的憑借。”判官著急忙慌的解釋,生怕遲了一字半語釀成大禍。
鬼王少年一挑眉,示意判官繼續說,可判官那原本的能言善辯今日卻一時卡了殼。
就已經完了啊!還說什麽?不是都解釋過了嗎?判官眼珠轉了又轉,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位‘斬魂使’大人久不在地府,也許、似乎先前沒接到過祖師諭旨吧。想到這裏判官稍稍鬆了口氣,忙大著膽子雙手接過那堊白卵石,按照平常接令的結印一番施為,可令他意外的是,那堊白卵石卻沒有絲毫反應。
判官額頭見了汗,他心裏是真的害怕,被趕鴨子上架般的派來接待這位戾威甚重的大人,本身就夠緊張的了,他一直秉承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態度,以求不要惹怒這位大人,都如此謹小慎微了,又怎麽可能在這樣重要的事情上有所欺瞞呢,他敢保證這結印絕對沒問題的啊,怎麽會不行呢?
鬼王少年看著判官在那裏一邊試一邊抖,一邊抖一邊冒汗,心裏都有點同情這個在地府當差的鬼魂了,明明怕得很,卻偏偏不敢跑,可為什麽先前那些鬼魂敢跑呢?因為地位嗎?這就是所謂的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有了規矩,人就被分出三六九等,地位高的奴役地位低的,成天絞盡腦汁琢磨這些惱人的東西有什麽意思呢?
以前昆侖就對神農堅持的那些規矩禮儀嗤之以鼻,可也不知為何,昆侖明明很討厭這些,卻一定要他學仔細。
學得像凡人一樣規矩就可以在大荒立足了嗎?不見得吧,無論他學得多好,裝得多像一個凡人,其實也沒用的,這些人怕他,恨不得把他趕緊打發走,昆侖想要他立足,又是怎麽個立足法呢?像凡人那樣生活嗎?他其實,不喜歡的。
“給我吧。”鬼王少年盡量輕緩的說
判官在即將崩潰的邊緣忽聞綸音,連忙齜牙咧嘴的兩手托著卵石躬身奉上,那恭敬的程度絕對比供奉祖宗更虔誠。
鬼王少年漫不經心的拿回石頭,再次看了看,隨後嘴角勾出一抹輕蔑的弧度,掌中暗自加力看似輕輕一握便將卵石輕而易舉捏碎,霎時周圍的時空都似靜止了一般,一個淡淡的光影顯現在他麵前。
“五彩石的碎屑,九幽下麵也有,故弄玄虛。”鬼王少年看著那光影,充滿厭倦的說:“昆侖第一次成為凡人,還沒成年就死了,你也死了,就算你說話不作數,我也不知道該拿你怎麽辦。”
“我的時光也就到這了,你年紀小,來日方長,我會讓藥缽看著你,記住你的承諾,守好大封,不要見昆侖。”神農的目光睿智而蒼涼,可卻並沒有落在鬼王少年身上,那光影說完這句話後便如泡沫般碎成無數金色光點消散掉了。
看著漫天光點漸漸寂滅,鬼王少年忽然感覺特別的疲憊,那不是神農,而隻不過是神農留下的一段話,話說完了,自然也就消散了,無論他想問什麽,這個光影都聽不到不會解答,當然,一個沒有思想、記憶的影子,就算聽到了,想解答也解答不出來。
鬼王少年歎了口氣,他記得昆侖曾經說過,這世上的事,很多時候是掙不出是非曲直的,有時候越想著完滿就越多遺憾。
利用五彩石碎屑上殘留的神力來儲存一段元神並不如何困難,神農是個有野心的神,性情又是格外的古板囉嗦,他留下來的五彩石碎屑一定不止這一塊,總不會每一塊都重複同一句話,要不要再去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