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興師問罪
季司墨轉身，目光冷幽幽地掃了一眼跟著進來，欲言又止、不敢直視季司墨的陳管家，陳管家垂眸，逃避季司墨那能殺人的眼神。
清咳了一聲，不好意思地說：「仲少爺，老爺子他的確很煩心，您要是不回來，他真的會被氣壞身體。」
季司墨輕哼了一下，似笑非笑：「我怎麼覺得這裡面的空氣挺悠然自在的？」
陳管家聽出季司墨話里的譏誚，不敢作聲了，畢竟，他剛才在電話里騙了自家少爺。
「司墨呀，你還好意思怪人家老陳？你親媽都要尋死了，你還放任不管，還得別人求著你回來，你這就是為孝之道啊？」
封聖華終於淡淡地開口，話里卻是字字都帶著作為長輩的用心良苦。
季司墨走到他的對面，不說話。
視線放到他一直全神貫注想要破的死局裡。
只看了五秒鐘，他伸出矜貴的手，修長的手指動了一顆黑棋，只走了一步。
封聖華圓瞪起他有些許濁黃的眼睛，扶了扶老花眼鏡，不敢置信，然後恍然大悟。
「您花了那麼多時間在這裡鑽研的東西，別人一下子就可以看出破解的辦法，不是因為您的棋藝不精，或者是頭腦不靈活，只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您很多時候都在鑽牛角尖，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作為當局者的您，有時候明明知道跳出思維的束縛，就可以海闊天空，看見不一樣的東西，可是，您的執念、您的原則、您的堅持讓您沒有辦法擺脫這種局面。」
季司墨意味深長說的這番話，其實是解答了他為什麼能對自己母親的「尋死」處之泰然。
他和封婧之間的母子關係，並不是一般的母子關係那麼簡單。
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各種牽絆和糾葛，積累得太深，不是說原諒就可以原諒，說和解就能和解。
封聖華放下手中那顆棋子，同時嘆了一口氣。
抬眸，看著自己這個一直讓他引以為傲的外孫，他這張完美得如雕刻出來的臉龐，一半像女兒，另一半，倒是像他親生父親。
連他都沒有見過，只是當年封婧給過他那個男人的照片，那張臉，英氣十足、輪廓分明，一看就是人中之龍，可惜，女兒給他照片的那個時候，他們已經分開了。
那個男人，娶了另外一個女人，而他的女兒，就那要成為了一個未婚媽媽。
「司墨，我今天坐在這裡，對你媽坐視不理，不是不愛她，不是不再疼這個女兒了，只是，解鈴還需系鈴人，無論你媽做錯了什麼，她始終是你媽媽，她生你不容易，養你也不容易，培育你更不容易，快上去勸勸她吧，她那樣鬧，為的是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女人嘛，總歸要哄，你在家哄你老婆，也該學學怎麼哄你媽。」
季司墨高冷地挑了挑俊眉，不置可否，起來就往外走。
「臭小子你要是敢這樣走我就打斷你的腿！」封聖華也猜不準這兔崽子的心思，女兒在樓上已經鬧了半天了，他不煩不擔心是假的，這小子一來不是跑上去阻止他媽，而是跑來書房向他「興師問罪」，似乎要怪他這老頭子把他騙回來。
不過，封聖華心裡也知道，在這個家裡，司墨這小子最關心的，便是自己了。
季司墨頭也不回地甩甩手，也不知道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封聖華對陳管家擠擠眼睛，提示他跟著出去。
陳管家跟在老爺子身邊那麼多年，老爺子一個眼神他便能領悟什麼意思，於是快步地跟上了季司墨。
走到樓梯處，季司墨大步朝樓下走。
只是，高大的身影頓了頓，猶豫了一下。
還是往上走去了。
跟在他後面的陳管家總算是輕輕地鬆了一口氣，不敢怠懈，連忙地跟了上去。
「砰」
「嘭」
房間里一片狼藉，能摔的、能扔的，幾乎已經全部被摔到了地上。
滿地都是殘骸。
季司墨開門而進，一隻白玉花瓶就那麼無情朝著他扔了過來。
他身手敏捷，長臂一伸，穩穩地將小花瓶給接住了。
裡面扔東西的人見到他，一愣，血紅了的眼睛里冒出更大的火光。
「臭小子，你還回來幹嘛？你不是早就恨透了我這個媽媽？你不是只要安晨暖那個狐狸精，不要十月懷胎生你養你的親生母親了嗎？」
封婧竭嘶底里地怒吼，因為動怒，額上的青筋都突了起來。
季司墨將花瓶隨手一扔，扔到了背後陳管家的懷裡。
抬起他矜貴優雅的腳步，一步一步地走了進去，無視封婧的戾氣衝天，無視遍地的碎片、被扔掉的物品。
「仲少爺小心腳！」陳管家看他一腳就踏到了一堆玻璃碎片上，著急地喊。
季司墨目不斜視，幽深的眼神冷冷地放在封婧的身上。
「哧哧」地，腳下的玻璃發出來碎裂的聲音。
封婧看著向自己走來的兒子，風韻猶存卻又帶著幾分猙獰、怒恨的臉上，森然難測。
季司墨一步一步地，來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旁邊是沙發，他坐了下來。
優雅從容、尊貴淡漠。
在這個被破壞得面目全非的豪華房間里，他一身的矜貴，沒有任何的戾氣，那麼的風輕雲淡。
陳管家心驚膽戰看著他的雙腳，不知道到底傷著沒有，擔心地說：「仲少爺，您的腳被玻璃碎片給割著吧？」
季司墨嘴角勾了勾，始終睨著封婧，看著她現在這個瘋婆子一樣，看起來可恨又可憐的姿態。
封婧頭髮凌亂、眼睛嗜著血一樣，咬咬牙，看著自己這個心思深沉得難以揣測半分的兒子，冷笑一聲。
「怎麼，你是來看我怎麼死的吧？」
她的聲音很尖銳、刻薄，像一根被繃緊了的弦，如果用力一拉，便真的會斷掉。
季司墨笑了笑，墨蓮一般的幽眸卻沒有半絲笑意，眸底，很冷很冷，尤如北國的冬天，沒有任何一點點的暖意。
「你再怎麼說，也是我的親生母親，十月懷胎生了我，你要死，我總歸要來攔你的，說說看吧，今天，你要如何才肯罷休？想讓我以後聽聽話話？像以前一樣，接受你的控制，讓你隨心所欲地在我人里指手劃腳，甚至操控我的人生嗎？」
他一字一句地反問，那聲音，那語氣，讓人聽不出有任何有一丁點的感情色彩。
封婧雙唇發抖，是氣得發抖。
她眯起眼睛，想要大吼，不過，眸底劃過一抹度量。
演那麼大一場戲，只不過是為了逼兒子向她就範，現在兒子來了，她又怎麼能夠一直跟他硬碰硬？
想到這裡，封婧一屁股跌坐下來，她傷心難過地看著季司墨：「媽不是想控制你的人生，媽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了，知道嗎？你這幾年對我還不夠冷嗎？還不夠絕情嗎？我們不要再為了一個無謂的女人再傷母子感情了，好嗎？」
季司墨閉上眼睛，搖了搖頭。臉色冷然、絕情。
「別在我面前裝了，如果說，南音的事情之後，我對你仍有一丁點那麼多的感情，從那天你把歐陽俏麗帶回來家開始，我和你，母子緣份就該斷絕了。」
封婧臉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