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第一百八十一章
景木使著飛劍沖往那熟悉的山頭。
不多說, 心亂如麻的他還沒想出什麼頭緒, 便就到了。
跌跌撞撞的走進眼前的房屋裡, 他一聲又一聲急切的叫喚道：「師兄！師兄！大師兄！」
尋了一個又一個的房間。
卻沒能見到他所想所盼之人。
煞白的眼眸裡帶上些許赤色, 神情恍惚, 但也都不願放棄, 正欲出門再去尋。
失魂落魄的景木才剛出了門, 便感知到師兄正朝著他走來。
他快步上前，緊緊抓住對方的衣裳，聲音微微顫抖的開口道：「你…你方才去了哪？」
易南青看著身前滿頭細汗的師弟，見對方拽著他胸前衣物的手正發著抖, 神情更是恍惚。
便抬手攬在對方腰間, 再用衣袖為對方輕擦著額上細汗，道：「怎了？莫急, 先歇息歇……」
「你回答我！」景木拍開那隻正輕擦著額頭的手, 白色眼眸俞發俞紅, 啞著聲音, 再次問道：「你去哪了！」
聞言。
易南青微微張口。
注視著眼前景木那帶著稍許慌亂急切與擔憂的神情，他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些什麼。
只是沉默著，靜靜望向對方容顏。
他還能說些什麼？
本就不願意再欺騙下去。
而經歷方才那遭, 也再欺騙不下去了。
而景木卻接受不了這沉默無言。
拽著對方衣物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咆哮道：「你究竟去了何處？你說啊！你為什麼不回答我！」
「你怎麼……怎麼會是, 會是那天魔主？你分明也都與那天魔主一齊上過南域戰場, 你分明也都斬殺無數天魔, 你分明也都極為疼愛小師弟, 怎麼就這樣……」
易南青聽著景木這慌亂至極的呢喃同那臉上彷徨無助的神情，他將人緊緊攬入懷中，依舊沒去出言辯解。
更無法說出什麼安撫的話，現下的他根本也不知要去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自言自語半晌后。
景木忽然亦反抱住易南青。
就如同落水之人緊抱浮木那般。
他仰頭。
用帶著些許懇求的目光，輕聲開口：「師兄，你告訴我你不是，告訴我不是，好不好？」
易南青直直對上那雙泛著紅的赤白眼眸。
良久又良久后。
依舊沒能給出對方所想要的回答。
他不願回答這個問題，也不願讓景木傷心難過，也只能繼續沉默。
等了許久。
直到半柱香的時間過去，神色漸漸黯淡的景木，方才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小師弟呢？你把小師弟帶去哪裡了？」
自知如此是得不到任何回答，話音一落，便搖頭笑了笑。
既笑對方的無情，也是笑愚笨的自己。
思及此，景木便用力的試圖掙脫對方懷抱。
然而，一聲嘆息再耳邊響起后，便就感知到周遭都換了個環境。
四周蔓延著的魔氣及其厚重。
除了南域天魔聚集著的天魔宮也別無他處了。
「你……」
景木本還想說些什麼的。
卻感知到不遠處正趴在床榻上打滾玩的小師弟。
也不欲再去與易南青糾纏，使勁掙脫對方，便朝著床榻跑去。
直到將小師弟抱入懷中。
用靈力檢查到師弟身上並未受到絲毫傷害，這才鬆了口氣。
將小師弟緊緊護在懷裡，過了半晌，感知到易南青正朝他走來，便轉了個方向，背對對方。
見狀。
易南青在對方身旁的床榻邊坐下，仍是沉默不語。
本就站在修真界對立面的他，也無力再去辯解。
又能去辯解什麼？
他便是世人口中的天魔主。
生而為魔，為魔而生。
二人再次僵持起來。
景木冷著一張臉，動也不動的緊緊摟著懷中小師弟。
腦海里亂成麻團，想來想去都繞不開那些死結。
他怎麼都想不到也不可能去想，平日里看著雖冷冰實際待他們極好的師兄竟.……竟是天魔。
天魔奪舍寄體方能有軀體行走於天道之下。
那師……易南青，也是這般嗎？
又是於何時奪舍的？與之相處的一直都是對方嗎？
剛想到這。
腦中那份記憶便給了他答案。
天魔主自無儘先族殘魂重組而出，聚集其不甘之念。
又取天魔之氣，再經九天外數萬年，方得唯一能行走於天道之下的軀體，終成魔主。
那一幕一幕的場景在腦海中閃過。
便如同景木仿若親自看到了這所有。
那詭異又悲壯無比的畫面，使得他恍惚了半晌。
先族遺民是不甘的。
他們也曾擁有無盡的故土。
卻只因天道交替，不得不被迫離開，在荒涼亦無一物的九天之中遊盪著。
無法適應的他們只能一一死去。
而擁有無盡壽命的少數，也只能在同族遺骸周圍飄蕩，直到瘋癲，直到消亡。
他們不甘。
亦是不願。
可都沒有辦法。
也只能遊盪在九天之外。
天道一次又一次的輪迴更替。
隨著新紀元的開始，總有被拋棄的先族。
九天之外雖荒涼，卻從不缺少不甘的殘魂。
終而執念成魔。
受到記憶影響的景木心中滋味萬千。
恍惚間，他都以為自己成了那所謂的先族遺民。
而自知這輪迴更替總會反往發生的他，心間更是蔓延上一股說不出的苦澀。
就在此時。
盼麟不願意安靜了。
他還以為景木要同他玩鬧，所以才靜靜的等了會兒。
可現在竟只是抱著他！這可就不好玩了！
圓溜溜的小眼睛朝著四周轉了圈后，便見著了在後頭的易南青。
悄咪咪伸出胖爪子的他勾住易南青那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黑乎乎的長袍。
身子一個掙扎蹦躂，便朝著後頭的易南青懷裡竄去。
景木被這動靜驚回了神。
心中那莫名帶起的情緒眨眼散去，如驚弓之鳥般的他轉身便迅速將那小胖娃娃拽回懷裡。
而身前的易南青同時也伸了雙手出來，此時正搭在他的手臂上。
還沒來得及做出甚反應。
被夾在兩人中間的盼麟咿咿呀呀的笑了出聲，且還抬手朝著兩人接觸著的地方拍去。
隨後扭了扭被抱得略緊的身子，咿呀的開口招呼著再來一次。
不用瞧，便都知道這是玩得很開心了。
連著被小肉爪拍了好幾下，景木同易南青都沒有動作。
過了半晌，易南青緩緩收回自己的手，而景木亦將盼麟往懷中又緊了緊。
這一舉動則是讓小胖娃娃十分不高興！
抬著胖爪子，鼓著臉嚷嚷起來。
忽然。
不遠處傳來了極小的動靜，悶悶的，彷彿隔著石牆般。
細聽，方能聞及，是有人在叫喚著『魔主』。
易南青眉頭微皺，緩緩站起身來。
剛邁出一步，又想起了些什麼，方才轉身看向景木。
抬手揚起，在景木眼眸閉上的那刻，他便已將對方同盼麟都半抱入懷。
隨後為著睡下的景木調整了個姿勢躺在床上。
見著盼麟活潑正欲掛往他身上，揉了揉那軟乎的小腦袋后，輕輕點了點對方的眉間。
待睜大的清澈眼眸閉合上后，亦將其放在了景木身旁睡著。
將薄被單蓋上。
他看著臉色發白的景木。
幾念后，抬手輕輕在對方臉頰上撫了撫。
道：「莫怕。」
說完。
又覺得自己所言甚是可笑。
景木怕什麼，便是站在此處的他罷。
食指在對方眼眸上輕輕一抹。
又道：「睡吧。」
而後易南青轉身便往著殿外走去。
隨著他一步又一步，殿中落起道道或布靈力或布魔氣的禁制。
既是困住殿中人。
更是防著外頭的邪魔。
待腳步聲消失。
滿布滲人魔氣的宮殿煞靜無比。
那鋪著細軟獸毛毯的床榻上正躺著合眼熟睡的一大一小。
殿中禁制運轉不止。
雙目緊閉的青年睫毛顫了顫。
緩緩流出了一行清淚。